第1章 老牛
    你相信因果轮回吗?

    前世因,今生果,前世债,今生还。

    二十二岁之前,其实我也是不信的,直到我遇到了三个人。

    一个疯子,一个瞎子,还有一个傻子。

    先说那个疯子,他叫赵久光,是个名利双收大学教授,典型的成功人士。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那夜我亲眼看到他不假思索地跳入澜沧江。

    我叫杨天,三年前高中毕业入伍当了义务兵,服役于西南边境的某区。

    那时候我受长官指派,给赵教授当保镖。

    他的失踪,彻底断送了我的军旅生涯。

    退伍后,我回到鸟不生蛋的农村老家,也就在返家的途中,我遇到了算命瞎子。

    “年轻人,要算命吗?”

    我回头看了看他,瞎子眼睛蒙着一块黑布,那落魄的样子说是乞丐也不为过。

    “算得准么?”

    他说道:“我曾给一头牛算过命,它的生死全都应验了。”

    我掏出几张零钱丢进他的碗里。

    “不用了,我是当兵的,不信这个。”

    腊月十五。

    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天家里正在杀年猪。

    午后,一辆大屁股吉普,碾着山里的土路,扬着尘土,突然停在我家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一男一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开口就说要找杨德福。

    我迎上前去。

    “我就是杨德福的儿子,你们找他有啥事儿?”

    这女的长得圆脸盘子大屁股,扎着条粗又长的麻花辫,标准的“小芳”造型。

    听完我的话,她张开胳膊做势要搂我。

    “都长这么大了。”

    我心说你谁呀?

    她自述是杨德福的女儿,我想这可怪了。

    你难道是我爹在外面的私生女?

    赶紧一嗓子把爹妈叫出来。

    二老见到这女子,居然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由此牵出了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那年,杨家因为一头老牛,死了两口人。

    二十五年前,同样是腊月十五,我妈的预产期到了。

    由于是杨家的头胎,我爷爷想把家里的老牛宰了来庆祝。

    那头牛在我家犁了十四年的地,已经老得快动弹不得了。

    爷爷想着宰了来年再买头小牛犊子。

    都说物老有灵,牛这玩意儿又极通灵性。

    平时早上牛圈一开,老牛自己就出去吃草了。

    可这天早上,爷爷怎么拽绳子它都不动弹,仿佛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我爷爷急了,骂了几句畜生。

    没想到那牛突然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牛眼之中淌下两行热泪。

    仿佛在说,我为这个家卖了十四年的命,就饶了我吧。

    那年头的老人可不吃这套,开什么玩笑,穷人家过年都难得吃上点肉。

    爷爷执意要把老牛拉出来屠宰,结果那牛突然目露凶光,猛地起身朝着他撞过去。

    老人家上了岁数,这一撞就去见了佛祖。

    如此,喜事变丧事。

    我奶奶气得几乎吐血,平常人家杀牛都是割了喉咙放血,她却是硬生生把牛头剁了下来。

    老牛断了头还死不瞑目,两眼恶狠狠瞪着我奶奶。

    这老牛脑袋长得挺奇怪,顶上有三个旋。

    老话说一旋穷,二旋富,三旋四旋是怪物。

    没想到这畜生也是三个旋的爱做怪。

    当晚,我妈生下一个女婴。

    老的走,新的来,人这辈子不就这么回事儿么。

    可奶奶看了孩子的头顶,顿时变了脸色,让我爹赶紧抱出去扔了。

    爹妈不解,亲生的!扔了干嘛?

    原来这孩子脑袋上也是三个旋,我奶奶迷信,非说是那牛来讨债了。

    我爸心想,就因为脑袋上长了三个旋?这太武断了吧。

    结果奶奶什么也不听,说不把孩子扔了老娘今晚就上吊。

    那讨债鬼刚把你爹顶死了,留着,等着她再把你娘你媳妇儿全都克死吧。

    那时候的乡村,不止老辈,我爸那辈人也没什么文化,都迷信。

    加之奶奶施压,最后终究是把孩子扔了。

    就扔在村外面的野地里,数九天,三九四九冻死老狗。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裹了块破布,后果可想而知。

    转眼这事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我奶奶也早就去世。

    如今见大丫头突然找回门来,我爹妈都吓傻了。

    “丫头,你回来讨债了……”

    说着两人还下意识护住我,似乎怕她伤害杨家这根独苗。

    大姐却笑二老太可爱,说我就是鬼,也是回来孝顺您二老的。

    亲闺女儿哪里有责怪父母的道理。

    话说这生养,到底是生的恩情大,还是养的恩情大呢?

    娓娓道来,我们才知道其中详情。

    原来当初大姐被扔在野地里不久就被人给捡去了。

    后来作为童养媳养大,前些年嫁给了那家人的儿子,也就是身边这位。

    话说姐夫长得实在奇怪,尖嘴猴腮,毛毛躁躁的寸头儿短发,黑里透着黄,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似的。

    大男人,却穿着东北娘们的那种花坎肩。

    大姐说姐夫名叫黄四郎,我本以为他是姓黄,在家排行老四。

    其实不然,他是黄家独子,名儿就叫四郎。

    我暗说这名儿起得太没水准了。

    因为黄四郎在我们方言中谐音“黄鼠狼”,那是骂人的话。

    爹妈听到这儿顿时乐了,原来是乌龙一场。

    之后便是请进堂屋,抓着手嘘寒问暖。

    大姐说这些年黄家对她很好,甚至是姐夫主动带着她回来寻亲。

    又说黄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家大业大。

    家里要是有什么困难可千万别客气。

    这些年大丫头没能在家尽孝,一定要好好补偿。

    我妈还真张得开嘴。

    说这些年家里日子勉强能过,三天两头还能吃顿肉。

    唯一忧心的,就是你这不成器的弟弟小天儿。

    都二十二了,还没娶着媳妇儿。

    这么下去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呀,老杨家可算是要绝后咯。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我都想骂人了,奈何客人在我不好吭声。

    大姐就安慰她,说二十二不着急,我以后一定帮着张罗。

    这时姐夫黄四郎突然笑着说道:“也别张罗了,咱家晓蝶跟小天儿一年的,不是也还没找到婆家么,我看撮合一下挺合适。”

    不是说我歧视谁,就我姐夫黄四郎这长相,他的妹子就是捅到天上也绝对好看不到哪儿去。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以貌取人,主要是我觉得男人得以事业为主,暂时还不想成家。

    我妈却一脸笑嘻嘻。

    “那感情好呀,这亲家要是攀上,咱两家就是亲上加亲呀。”

    又说好事不宜迟,安排我和黄四郎的妹子黄晓蝶明天就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