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友
    我当兵的时候在部队有个好哥们,叫陈金磊,属于是合穿一条裤子都不嫌肥的那种。

    当初我和他一起犯的错,一起退伍,三年战友情很是不舍。

    这晚我接到陈金磊的电话,说是他要到南方来看我。

    人已经在火车上了,大概明早就能到。

    我很是高兴,想着相亲是在下午,于是约好明早去火车站接他。

    阔别大半年,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好兄弟陈金磊。

    他笑着跑上来就是一个猴子摘桃,但我早有防备。

    两人一通胡闹,这才相拥在一起。

    “唉呀妈呀天儿哥,兄弟我想死你了。”

    “磊子,这回不住个大半年你别想走。”

    这时我注意到陈金磊身边还跟着个女人。

    “杨先生,你好。”

    这女的身材高挑,面容冷艳,穿着紧身牛仔裤配皮外套。

    看上去很时尚,但她的金丝眼镜儿告诉我这应该是个知识分子。

    短短五个字,字正腔圆,比那报天气预报的女播音员还标准。

    我和陈金磊都是山里出生,他开口一股东北大渣子味,我则是川普。

    我拍了陈金磊一把。

    “你小子可以呀,上哪儿钓的这么个大美妞儿?”

    陈金磊一米六二的身高体重却有一百八十斤,不是我贬低兄弟,他和这女子看着确实不配。

    不止他,我也一样,根本就是俩世界的人。

    果然,陈金磊尴尬地一摇头。

    “天儿哥,你搞错了,她是赵教授的学生,来找你有点事儿。”

    我一听是疯子赵久光的学生,顿时变了脸色。

    那女子向我递来一张名片。

    “叶珊珊,请多指教。”

    我瞥了一眼,某某公司CEO兼文化顾问。

    我冷笑一声,推开陈金磊。

    “我说你小子怎么舍得千里迢迢过来看我呢,收了这娘们多少好处?”

    陈金磊面露尴尬的神色,叶珊珊丝毫不掩饰地说道:“不多,一套市中心的商品房加一辆福特野马的跑车而已。”

    我笑了笑,掉头就走。

    “诶,天儿哥,你别这样……”

    回去的路上我憋了一肚子的气,心想陈金磊这小子真是越活越浑蛋了。

    想当初我俩在部队何等的雄心壮志,如今竟也抵挡不住糖衣炮弹。

    我本来就不想去下午的相亲,这下更没心情去了。

    吃过晌午就躺在屋里睡大头觉,我妈连喊祖宗,拿着鸡毛掸子才把我撵出了门。

    出门前特别嘱咐,初次见面,别抠里抠搜的,去镇上买点像样的东西。

    我心想乡下姑娘都保守,扭头就去卫生站买了盒安全套。

    相亲送这玩意儿,黄晓蝶看了肯定觉得我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必然就得黄了。

    我穿着拖鞋,一条腿卷着裤管,故意迟到了半个钟头才到地方。

    正想着人呢,这么没耐性,那我可回家交差了。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请问你是杨天吗?”

    我一回头,差点没站稳栽在地。

    一来是这人出现的得太突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二来,这他妈的是黄四郎的妹妹?怕不是一个娘生的吧。

    否则怎会一个挫成那样,一个美若天仙。

    她穿着一身白裙子,披着长发,瓜子脸蛋白里透着红,最绝是那对眼睛,水汪汪的看得我心都要化了。

    “你是黄晓蝶?”

    她点了点头。

    “是哥哥让我来见你的,这是给我的吗?”

    我还沉浸在她的美貌中,她已经把我手里的东西拿了去。

    随之疑惑地看向我。

    “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猛地一颤,这才反应过来,坏了!

    不过又想,安全套都不认识,是真不认识还是跟我装纯呢?

    “这……这个是口香糖。”

    我话音刚落她就拆开一个送进嘴里,我靠,不像是装的。

    “喂,别吞!”

    我向来是个厚脸皮的人,可二十多年也没像当天这么扭捏过。

    黄昏时分,两人各回各家,我知道这事儿完了。

    说起来,除了部队那事儿,我这辈子好像还没这么失落过。

    缘分就是这样,要么不来,来了又手忙脚乱地接不住。

    可两天后我妈突然笑着跟我说:“你这臭小子,总算是出息了一回。”

    我忙问怎么回事儿。

    “还能咋回事儿,黄家姑娘看上你了。”

    人生总是多变的,既然事业上郁郁不得志,或许先成家也不错。

    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黄晓蝶到底看上我哪儿了?

    这天黄昏,我坐在田坎上发着呆。

    忽见前面的地里一个肥胖的身影跑了过去,背后跟着一只白猫和大公鸡。

    这就是我说的第三个人,村里的傻子。

    他名叫杨九全,长我四岁。

    小时候很多人调侃,以谐音“九泉”称呼他,九泉那不是死人去的地方么。

    但人家爹妈可不会给孩子起这么衰的名字,本来是想叫杨十全的。

    十全十美嘛,但孩子患有先天性的智力残障,十全是不可能了,退而求其次,叫九全吧。

    就因为杨九全的智力问题,小时候村里孩子都不跟他玩。

    那会儿电视上热播八六版的三国演义,小孩看啥学啥,我们玩的时候就扮演桃园三结义。

    杨九全只能在旁边看着,投来羡慕的眼光。

    可我们不跟他玩,这傻子自有办法。

    他家里养了一只白猫和大公鸡,就学着我们,和那俩动物结拜。

    当时都喜欢扮关公,因为我们觉得桃园三兄弟里刘备太怂张飞太彪,唯有关二爷读春秋战沙场,忠义无双。

    可关公就一个,只有孩子王才能当。

    为了这个,我那时候没少跟人打架。

    杨九全这结拜就容易多了,大白猫和公鸡又没法和他争。

    如此白猫老大,他老二,公鸡排老三,结拜时还烧了黄纸,有模有样。

    从此傻子和白猫公鸡形影不离,有好东西绝不吃独食,可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种幼稚的游戏随着年龄的增长早被我们抛弃,当年和我结拜的兄弟也已经天各一方,有的搬了家,有的为了生活进城打工。

    可杨九全这三兄弟,至今没变。

    我时而感叹,或许只有傻子,才能保留住当年那份天真吧。

    同时也感叹那白猫和公鸡真是命长,陪了杨九全十多年了。

    对于杨九全,我其实挺愧疚的。

    他虽然傻,但小时候一直对我挺好,山上捡到仨栗子。

    猫老大一个,鸡老三一个,自己不吃,还得留一个给我。

    其实我也不烦他,只是那时候都针对这傻子,我怕和他走得太近,其他人看不起我。

    现在想起来挺傻叉的,要是能再回到小时候,我肯定得对杨傻子好。

    不过现在也不晚,当兵一去三年,一直没再见过杨九全。

    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谁知我一招手,他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鼻涕淌到嘴边,傻呵呵地一笑。

    “嘿嘿,小天,小天。”

    我说道:“九哥,有空没,我请你去城里下馆子。”

    他高兴地直拍手,家里有辆旧摩托,我载上杨九全。

    本说去吃东西就别带那俩畜生了吧,他却不干,坚持有福同享不吃独食。

    别人下馆子都是三五好友,喝酒划拳,吹牛侃大山。

    我却是带着一个傻子,一只猫和一只公鸡,叫了一桌子好菜,一打崂山汽水儿。

    心道无所谓了,只要傻子高兴就好。

    服务员再三叮嘱,鸡屁股是不把门的,要是拉在椅子上待会儿得赔钱。

    杨九全埋头猛吃,也不跟我说话,公鸡啄着盘子里的米饭。

    唯有猫老大,一脸高冷地趴在那儿,舔身上的毛,啥也不吃。

    我另要了两瓶啤酒,靠在椅子上独酌。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俩人。

    我脸色一沉。

    “你俩怎么还没走?”

    陈金磊和叶珊珊在我面前坐下。

    叶珊珊一脸客气地说道:“杨先生,你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档案上就是我的原话,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一个字儿也不会改!”

    叶珊珊说道:“看来你是真的误会了,我不是来让你改档案的,我相信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赵老师确实是人间蒸发了。”

    我就像是一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孩子,突然得到了别人的一句安慰,一时眼眶都湿润了。

    陈金磊说道:“天儿哥,叶小姐只是想把赵教授的事弄清楚。”

    我终是摇了摇头。

    “要是真能弄清楚,我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正是雄心壮志的年纪,却窝在穷山沟沟里,成天被我妈催婚。

    说着就要带杨九全回去,叶珊珊再次叫住我。

    “杨天,你逃不掉的,那天晚上过后,你的眼睛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事实。”

    我回头一笑。

    “你说得对,我看到你那皮衣下面没穿奶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