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晃操纵两张图像交叠,不断放大,边缘渐渐模糊,像素方格深浅不一。
唐晃向她解释说:“这意味着,白塔从它驻守了二十年的位置移开了。”
“预言家,你看见了什么?”
庄岍眼底红色的血管凸起,眼压升高,涨得难受,她闭着眼说:“岛向东迁移,在大洋中央沉没。”
手指搭在桌上画了个圈,向右边拉出一条线,顿住,在落点敲了两下。
没有人说话,指甲和台面敲击的声音像一把锤子,敲在所有人头顶。
视频会议被挂在后台,唐晃重新调出画面通讯,不咸不淡地喊了声:“老师。”
对面信号似乎不太稳定,话里混着电流声:“我知道了,撤员舰现在就出发。”
“你们要把白塔带回来。”
“尤其是,这位预言家小姐。”
对面的人在最后一句话咬了重音。
预言家一定要走,这是对面下的死命令。
但是撤员舰核载三千二百人,白塔驻点光人员就一万一千有余,别说研究所的生物材料了,对面根本没打算白塔全员撤离。
A3空间不小,除了执行官这些上层,还有在白塔兢兢业业工作十数年的研究员,没人听不出来。
唐晃一掌拍在桌上,压着怒气说:“老师,我们人太多了。”
对面却轻描淡写说:“大执行官特意挪到研究所来就是想给我这个老东西脸色看?撤员舰是我能申请到的最高权限了,对我施压也没有用。”
一时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尤其是一些底层的研究员更是面如土色,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们,你们可以洗洗睡等死了?
那撤员舰撤的是员吗?分明是要撤他们的研究成果!
庄岍很想骂一句:“狗屁!”
她发现只要闭上眼,推演的副作用就会减弱许多,可以提高推演的效率。
-
突兀的女声响起:“沉岛不是必然的,先生。”
对面显然没明白:“预言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预言家上一刻大张旗鼓地说岛屿会沉海,下一刻又说沉岛不是必然的。
庄岍答非所问说:“为什么你们认定了我就是预言家?”
陈舱站在人群里皱眉,这个问题庄岍不久前问过他,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预言说世界末日会有新的预言家……”
“你一出现,所有人都知道是你。”
电流夹着人声,老先生和陈舱说的一样,都是因为预言。
庄岍手指在桌面轻点,说:“那预言有说,如果预言家更改了预言会改变结果吗?”
老先生并不觉得她在胡言乱语,而是认真思考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庄岍停下手上的动作,扶着桌子将上半身转向唐晃,问:“唐长官,外面在地震吧?”
唐晃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沉声回答道:“九级。”
核电站都能泄露了,白塔却连灯都没晃。
“唐长官,你说,我们能不能直接炸了天河山?”
“反正不会更坏了,我们再赌一把如何?”
庄岍四指并拢,左手指尖搭在右手四指的关节上。
“可以肯定的是地壳板块在动,假设左边是陆地,右边是海洋,海洋会嵌入陆地的下层……”
“但陆地会反抗,双方互不相让,就像两只巨兽搏斗,激起地震海啸来打磨陆地结构,这种行为更像是在敲打不听话的东西?”
“但这一侧的陆地板块的构成像弹簧,施压越大反抗越激烈,那如果把弹簧拉直呢?”
“如果说,我们可以削减陆地的反抗力,让它听话一些呢?”
“炸掉天河山,把岩浆放出来。”
“就像这样……”
庄岍右手斜向下插入左手掌心,直到关节完全被左手覆盖,左手四指被顶起,像是被挤压而耸起的山峰。
她接着摊开手掌,“把板块的能量卸掉,不抵抗,不反弹,让海洋把陆地顶上来。”
唐晃压着桌面的手用力杵了一下,激动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板块直接抬升?”
庄岍点头。
如果陆地抬出,岛屿能直接带着白塔一起合并到大陆。
唐晃摩挲下巴思考:“这倒不失为是个办法。”
这个方法太过于冒险,在之前就被否决过,但现在是预言家提出的,让唐晃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老先生呵斥:“你这是异想天开!”
庄岍却反驳:“岛能在一天内产生位移,炸掉岩浆只会更快产生反馈。”
“撤员舰顺利往返的概率只有60%,但炸掉岩浆有90%的可能——”
“让白塔活下来。”
乔佲一只手搭上唐晃的肩,说:“何不一试?老话怎么说来着?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庄岍淡淡地说:“首先,我可以肯定撤员舰明天到不了。”
乔佲笑声里带着痞气:“嘿,那我们也要做好意外措施是不是?”
老先生犹豫了:“预言家,白塔……”
显然,“预言家”这三个字,比预言家的预言更有威慑力,老先生对她态度很好,SCH看起来很需要一个“预言家”。
庄岍说:“先生,白塔敢建在火山口,肯定有所依仗的吧?”
唐晃没给老先生思考的机会,抢着说:“白塔内外都是按照航天标准选材的。”
老先生气愤:“你们休要冒进!”
乔佲像个无赖:“老先生,老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可是特殊情况。”
总部怎么会舍得研究所的东西,乔佲在威胁他,要么带着人一起接走,要么他们带着白塔一起炸了。
庄岍睁开眼睛和唐晃对视:“实际操作方面需要专业人士。”
唐晃方正严肃的脸上,僵硬的肌肉组合成温和的笑容,显得诡异,他看向身侧的乔佲,乔佲被他看得发毛,却还是抵挡不住这个让人热血沸腾的计划。
乔佲勾起唇角对庄岍说:“你好,我是爆破组HN866-乔佲!”
唐晃耸了耸肩:“我的副官退役前是搞爆破的。”
庄岍恭恭敬敬对屏幕浅浅鞠了一躬,说:“那物资方面就拜托您了。”
乔佲咧着笑,对屏幕说:“再来点炸药呗?我们总不能盗用储备物品吧?”
“预言家小姐,SCH没有快递服务。”老先生依旧不愿意松口。
“老师,人不能固步自封。”有了预言家的话,唐晃长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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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和对面的人呛声。
“实验室的生物很脆弱,先生。薯片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更不要说海上的风浪了,白塔是最稳定的环境。”陈舱更是坐不住,研究所的项目是他和其他人耗费多年心血培养的,总部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就像街上的人贩子想要拐走他的孩子一样可耻。
对面似乎很喜欢用沉默回应,庄岍正欲再开口劝导。
老先生的叹息像是长了白发:“好,总部会按你说的,撤员舰和融合爆破材料,这是我能为你们争取的所有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东西只有一份,她不知道你应该清楚,我的权限没那么高。”
唐晃知道,对面的人也尽力了。
于是他说:“明白,乔佲会去接。”
老先生说:“好,预言家小姐,希望你们顺利返航。”
-
视频切断,唐晃收回投影,环视A3迷茫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说:“各位,唐晃会全力保障研究所的安全。”
“哎哟,唐小子!”老研究员连忙拉起唐晃,“你问问研究所有谁不信你的?何必做这套?”
“对啊,如果不是你调过来了,我们的项目哪会这么顺利啊!”
“大不了就搏一搏……”
研究员多是醉心项目的人,比起生命他们更紧张研究所的安危,有了唐晃的担保,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时,陈舱走上前站到桌边,在一片点头应和的人里显得突兀:“长官,C级研究员陈舱申请成立H75AN项目组。”
唐晃看向他:“组员和方向呢?”
陈舱回答:“陈舱、庄岍、杜雨青、田野,研究方向:针对我组组员预言家异化的监测及实践效果。”
乔佲说:“诶,加我一个呗?”
唐晃看她,“我的副官,哪都要掺一脚?”
乔佲甩了甩高束的头发说:“真不会说话,我这是协助项目实施。”
唐晃面部肌肉扭曲了一瞬,敲定下来:“合并到自救计划里吧。”
随后又郑重地对庄岍说:“预言家,这个方案太冒险了,我们不能完全听你的。”
可行性是有的,但唐晃作为整个白塔的决策者必须权衡利弊,至少不能完全让权给这个不知深浅的所谓的预言家。
庄岍负担不起整座白塔,她只是从所有推演结果中找到了最有可能成功的出路,至于实践和结果只能交给白塔众人。
“当然,服从上级指挥。”
唐晃点点头,随即在腕表上一番操作,一条通知群发给所有人——
【H75AN项目组员:唐晃、乔佲、庄岍、陈舱、杜雨青、田野,研究方向:白塔自救计划】
【H75AN优先级为T0,请白塔全体配合工作】
庄岍的腕表还显示了另一条提示——
【任务已达成】
【奖励已结算:信誉分+10】
【当前信誉分:60】
【信誉分核准:已达标】
【庄岍,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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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岍快速扫了一眼后,主动熄灭屏幕,她隐隐有直觉,这条任务系统发出的问候,很可能跟她与腕表的联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