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良久,厢房外归于平静,周听澜感觉喉咙有些痒,她打开厢房门,同藏在暗处的谢泽川交换个眼神,唤来店小二。
“我有些口渴,帮我拿壶茶来。”
茶水很快便送至厢房桌上,周听澜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温热的水滋润着干涩的喉咙,她这才舒服了些。
字条上说让她今夜来,她待在厢房内这么久却无人来此。
就在周听澜思索字条信息是否有误时,厢房门再度被敲响,谢泽川的声音自门外传入。
“周姑娘,我来给您送些吃食。”
周听澜开门,见谢泽川换了件店小二的衣裳,手中端着个托盘,她朝四处张望,赶忙将人拉近厢房。
“你怎能亲自来,这多危险。”
谢泽川耸耸肩,不在意道:“现下没有人来,周围都有将士看着,怕你无聊,装成店小二来陪你。”
他将托盘上的小菜放在桌上:“夜里条件有限,这些是我从客栈厨房拿来的,若是你饿了便吃些。”
周听澜低眉拿起筷子,见谢泽川尽责地拿着托盘站在身侧,充当店小二角色。
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暗色的厢房内,姑娘与店小二,看上去怎么有点像小说里的偷情现场。
耀眼的白光透过窗幔照射进厢房,两人在厢房内待上彻夜,然而无人来此。
周听澜揉揉胀痛的腰身站起来,抱怨道:“绑匪该不会是在耍我们。”
绑架最佳黄金救援时间眼瞧着就要过去,现下他们连绑匪的面都没能见上,也不知道母亲现下如何。
她叹气道:“我们走吧。”
竟敢耍本姑娘,待我抓住你,把你直接给“炖”了。
两人走出苏氏客栈大门,周听澜在前,谢泽川身上还穿昨夜那套店小二衣裳,原处屋顶似有亮光闪过。
两人很快反应过来,数道箭矢朝客栈门口/射来。
“澜儿,小心。”谢泽川喊着冲到周听澜面前将她揽进怀里。
谢泽川为了更好的伪装成店小二身份,身上并没有带刀,他揽着周听澜轻松避开箭矢。
箭矢在两人身后排成笔直的一排,深深地扎进地中。
临近客栈大门,射箭之人似乎察觉到不对,转而射向谢泽川怀里护着的周听澜。
周听澜亦是察觉到箭矢方向的转变,她内心吐槽,这谁啊,竟如此不要脸!
箭矢愈发密集,谢泽川抱着周听澜动作不敢过大。
“澜儿,你没事吧,我们马上就回客栈。”
“我没事,小心箭。”
踏进苏氏客栈大门,周听澜稍稍松口气,岂料一支箭矢直接朝她射来。
“澜儿,小心。”谢泽川朝周听澜扑了过来,肩膀被箭矢划破,当即便沁出血珠。
周听澜望向客栈门外,街道对面站着个人,他手拿长弓,正朝她们笑。
藏在暗处的将士听到动静迅速赶来,见屋顶上的人要逃,上前去追。
周听澜从兜里拿出帕子捂住谢泽川流血的肩膀:“你有没有什么事?”
谢泽川宽慰道:“都是小伤,澜儿莫要担心。”
将士们已经将人抓住,其人脸上带有道长疤,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泽川两人,待他瞧见谢泽川手臂上的箭伤时,狂笑起来。
他的笑让周听澜涌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周听澜便见他仰头大声道:“谢泽川,你这次死定了!”
说吧,他用全身气力挣脱抓住他的将士,服毒自尽,当场便没有气息。
周听澜慌忙查看谢泽川的情况,见他并无大碍,不解道:“他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什么,如今找到伯母才是至关重要的事。”
谢泽川走向地上已死之人,低头查看,内心大惊,判断道:“是北狄人。”
“我母亲是北狄人抓的!”周听澜愤怒道,好啊,真好,都已经亡国了竟还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难不成他们想复国?
“澜儿,你昨天彻夜未眠,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会儿?”谢泽川在认出地上之人乃北狄逃兵后,心中自责没能保护好周听澜。
周听澜不愿:“无事,我不累,咱们继续寻找母亲吧。”
有了北狄这条线索,将士们来到当初的破庙,终于寻到已经昏迷的乔氏。
当周听澜见到被绑在石柱上的乔时,眼泪不禁留下,心底发酸,她哭着跑上前去:“母亲,母亲,你怎么样了。”
见乔氏没有反应,周听澜望向跟来的谢泽川:“谢泽川,母亲她……”
谢泽川擦拭周听澜脸上沾染的泪痕道:“伯母没事,应该只是昏过去,军医,军医呢?”
军医被谢泽川的吼声惊到,忙进来给乔氏看诊:“周夫人只是长时间未进食,饿晕过去,身上并无大碍。”
“多谢。”周听澜望着乔氏昏迷的面容,忆起穿越后的点点滴滴,她心中早已经将乔氏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来看待。
她呢喃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谢泽川让将士进来抬人,乔氏被放在简易的担架上送回兵营。
周逸明得知乔氏安然无恙被救回,匆匆赶来,眼下乌青,一看便是昨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他扑到乔氏床榻旁,眼眶泛红:“你还活着,老天保佑,你没事!”
乔氏此时已经醒来,她轻抚上周逸明的脸颊:“我回来了,别哭,谢将军在旁边看着呢,女儿去拿粥去了,待会儿也要回来。”
周逸明扫了眼谢泽川,见他偏着头没往他们看:“没有人看我们。”
说着,他凑上前在乔氏唇上轻啄一口,又迅速离开。
“死鬼,都多大年纪,还这么腻歪。”
周听澜端着碗热粥进门,眼睛柔和地看着床榻上的母亲,见父母正在谈话便同谢泽川并排站在一旁。
“我母亲现下情况如何?”
谢泽川与周听澜目光对视,道:“伯母情况甚好。”
待周听澜见父母停止动作,她上前道:“母亲,粥来了,你昨天没进食,喝些热粥会好些。”
周逸明接过周听澜手里的粥碗:“澜儿,我来喂你母亲便好。”
他转身目光缱绻地望向乔氏,舀起一勺热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方才送至乔氏嘴边。
周听澜见母亲状态不错,又瞧见周逸明眼底的乌青,不满道:“母亲如今已经被救回,父亲也要多注意些身子。”
谢泽川在旁看着,不禁想起远在上京城的父母,虽然母亲总是念叨着自己的婚事,而父亲也终日板着张脸。
他待会回营帐给她们写封信吧。
忽地,谢泽川感觉胸口传来刺痛,他捂住胸口,周听澜察觉到他的异样,慌忙扶住他:“谢泽川,你怎么了。”
两人之间的动静惊动床榻上的周逸明夫妇,周逸明起身过来扶住谢泽川:“谢将军,你……”
话音未落,一口黑血自谢泽川口中喷出,他看着身侧的周听澜,伸手想要掩饰,岂料脑中眩晕感传来,他看到周听澜焦急的神情,想要安慰她的话语尚未出口,便彻底失去意识。
“澜儿……”
在谢泽川失去意识的第一时间,周听澜便和父亲周逸明将其扶至床榻上。
周逸明看着昏迷不醒的谢泽川,安慰道:“澜儿莫慌,父亲去找军医来。”
周逸明转身出门找来军医,他的身后跟着闻讯赶来的秦斯年、徐程和辛平三人。
辛平刚进门便大声问道:“谢将军出了什么事?”
他的问话无人回答,众人望向神色凝重的军医,军医在检查完谢泽川各项身体症状后推测:“谢将军应当是中毒。”
中毒?
难道是那支箭矢?
周听澜将之前苏氏客栈门口收集来的箭矢给军医看,军医接过,仔细查看箭矢。
“不错,箭矢上被人下了毒,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毒名唤幽梦散,乃是北狄秘药,中毒之人会昏迷不醒,一周后在睡梦中死亡。”
听到军医的话,周听澜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北狄人真狠,他们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这个。
其余人亦是气得不起,辛平甚至直接开始爆粗口,痛骂北狄人不是人。
“靠,我们之前抓他们可都没有用过毒,他们竟然敢对谢将军用毒!”
周听澜看向正拿着箭矢的军医:“可有解毒之法?”
军医摇头,叹气道:“此毒既是北狄秘药,毒性极大,很抱歉我不知解毒之法。”
“那怎么办?”周听澜惊呼,转头望向谢泽川。
谢泽川,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你还没帮我完成复仇,还没有按照约定娶我为妻,你还没有带我……
要是你死了,我还会被人喷死,挂上克夫名头。
乔氏见女儿心急,心中亦是焦灼,都是因为她没用,要不然谢将军也不会躺在床上身死不明,澜儿也不会如此伤心。
怎么办啊,到底有谁能救救谢将军?
她脑中骤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澜儿,李大夫!”
李大夫?
周听澜转头望向母亲,脑中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乔氏握住周听澜的手:“李大夫既然能救你父亲,想必也能救谢将军。”
李大夫,周听澜心中不断默念,她跌跌撞撞起身,朝兵营外跑去。
对,她要找李大夫,即便只有微小希望,她也想去试试。
她在街道上跑着,路上撞到了许多北疆城百姓。
周听澜低头朝继续朝前跑,口中不停道:“抱歉。”
见她如此着急,百信们不明所以:“周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知道,没听说啊。”
周听澜循着自己的记忆回到小药铺门前,大门敞开,李大夫正坐在里面磨药。
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小药铺,见李大夫抬眼瞥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干手中之事。
“别告诉我又是你父母不爱惜身子,来我这儿寻药。”李大夫打量手中药材道。
周听澜赶忙解释道:“不……不是的。”
“喘成这样厉害,先缓缓再道也不迟。“李大夫嫌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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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
周听澜大口喘着气,她将谢泽川中毒的事情告诉李大夫,不确定问道:“您有法子解毒吗?”
有的,快告诉她有法子,周听澜心中疯狂叫嚣,希望李大夫口中道出有这个字样。
李大夫停止手中动作,沉思片刻,开口道:“老夫是有法子,但是具体情况还得我看过才知。”
周听澜大喜,脱口道:“那能否随我去医治,我们必定重谢您。”
太好了,谢泽川有救了,是李大夫!
“等下,周姑娘,老夫第一次见你时便与你说过我只治有缘人,不问身份。”李大夫制止住周听澜欣喜的动作。
周听澜担心李大夫拒诊,想到床榻上的谢泽川道:“李大夫,你道你如何才愿意出诊。”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请去给谢泽川问诊。
李大夫起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个盒子,他目光瞅向周听澜又低头看两眼盒子:“你确定,无论我让你作甚?”
“我确定。”周听澜不加思索道。
“好,你把它吃下去。”李大夫将盒子递给周听澜。
盒子中放着枚黑漆漆的丹药,周听澜顿时想起古代皇帝寻求长身不老,寻丹问药之事。
李大夫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要知道古代皇帝吃的丹药里那些个朱砂水银能把她吃得登仙。
见周听澜犹豫,李大夫哼气道:“若是不愿便请回吧。”
“李大夫,你这丹药没毒吧。”周听澜调整好脸上表情笑着问道。
吃之前总得问清楚,她想,死也得死个痛快有理由吧,别倒时候谢泽川她没救成,自己也因吃丹药中毒而亡。
“此枚丹药乃是我前段时间炼制而成,还没有试过,正好你来便帮我试试药。”
周听澜无奈,李大夫是在告诉自己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算了,老娘豁出去,万一没毒,她就是大赚。
她拿起丹药,直接咽下去,周听澜大惊,这味道……不是丹药。
周听澜砸吧几下嘴,甜甜的,像是糖豆,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李大夫。
见李大夫笑得胡子抖动,周听澜觉得她昨夜刚被北狄人耍,今日又被李大夫耍。
她,她难道看上去很好耍吗?
“味道不错吧,盒子里可不是丹药,是我自制的小糖豆,就是做得大了些。”李大夫说起盒子里的东西面露嫌弃之色,宛若是在说个失败品。
周听澜整个人都不好,既然是糖豆,那你为何要说得这么吓人!
李大夫同周听澜回兵营查看谢泽川的情况,做出同军医一样的结果。
“此毒我能解,然而要解此毒,我缺少味关键药材,此药材极其难得,我现下没有。”
**
周听澜同秦斯年正指挥着兵营将士去四处搜寻能治疗谢泽川的药材,城中张贴出布告,重金悬赏购买药材。
她望着面前忙碌的将士,吩咐道:“近期让锻造班上的学生替我维持下城中锻刀展各项事宜。”
秦斯年忧心道:“周姑娘,你说那味药材好找吗?”
“我们肯定能在一周之内找到。”
周听澜心里安慰自己,这么多人找味药材,会成功的。
当日将士在城内搜寻来许多药材,有百姓自发送到兵营来的,还有将士们快马加鞭从周边城池买回来的。
周听澜收到药材即刻跑去寻李大夫,李大夫拿起味药仔细打量,低声道:“这个有点像。”
“哪味?”
周听澜期待地朝李大夫手中的药材望去,却见他又放下:“不是,看错了。”
“这个也像。”
周听澜再度望去,却依然不是。
到最后,李大夫将搜集来到所有药材均查看一遍,没有所需的药材。
周听澜白日里自信满满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她找到如此多的药材,竟然都不是。
李大夫见此宽慰道:“周姑娘,这味药材的确难寻,你可千万不要因此泄气啊。”
周听澜强挤出一抹笑:“我会的。”
周听澜失落的回到营帐,她坐在床榻旁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谢泽川。
她该如何才能找到这味救命药材呢,谢泽川,你要坚持住。
“让将士们扩大搜寻范围,加快步子,继续找!”周听澜吩咐道。
她望向北狄国边界方向,难道她最终要去趟那儿找吗?
**
周听澜正在营帐内照顾谢泽川,温热的毛巾亲柔的擦拭在他脸颊。
已经是最后一日了,谢泽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看看我呢?
秦斯年从外疾步走进来:“周姑娘,药材有消息了,苏公子说他有药材。”
周听澜起身欣喜道:“真的吗?”
欣喜之余,她又感到十分奇怪,城中近日搜查药材动静那么大,若是苏明卓有药,为何今日才来。
何况,按李大夫所言,此药材极其罕见,怎么会如此凑巧,苏明卓就有药材?
周听澜的神情愈发低落,大抵又是相似的药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