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外,幽冥鬼界,掌管凡间及修真界生死轮回。人死皆由黑白引渡过忘川,入冥府。但是大千世界,凡人每日生死千万,黑白无常由两人逐渐衍生成一个职位。
凡间的黑白无常仅仅是借用这一众所周知的称谓,实际是由各地灵使担任。而修真界的神魂接引,为了避免修真者挑事,则需要由品阶更高、能力更强的“黑白无常”担任。
贺卿生刚穿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出车祸了,还能多活一世便已经足够,没打算修仙,只想摆烂到自然老死。加上师门见她年纪小,都多加溺爱,她直接在筑基期卡了一年才勉强结丹,心境极其不稳。
她师父看不下去了,拎着她围观了场大能斗法。见识了移山填海、毁天灭地之势,落败一方血肉枯散。神魂险些被胜方追击剿灭,还是鬼差无常及时出现带走了落败方,才避免了其差点魂飞魄散的惨局。
贺卿生咂舌于他们的出手狠辣,问出了一句特别天真的话:“师父,下这么狠手,他们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师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她:“无仇无怨。”
无仇无怨,一方神魂险些尽灭。
她记得师父面对她震惊的神情,高深莫测道:“修士斗法,生死常事,不是每次都会有鬼差出现得这么及时。”
“像你这种无背景的小虾米,现在估计早魂飞魄散了。”
人情世故,背景后台真是永不过时。
贺卿生还没感慨完,就对上了双邪气四溢的眸子:“师父,先别说这个,那边冒黑气的人好像发现我们了。”
“什么?”
那天,贺卿生不记得师父拎着她窜得有多快了,只记得自己好像被风狂抽了一万零八千个嘴巴子。
自此之后,贺卿生痛定思痛、茅塞顿开、头悬梁锥刺股,拿出高考五点起床背书的毅力,开始修仙炼体。
在她不断的影(内)响(卷)下,师门上下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优良学风。
后来当她自己悟到了大乘境界,才明白了当初斗法的两位修士是多危险的存在。
而担得起接引修真界大乘期修士的黑白无常,只能是最高品阶的黑白无常——谢必安、范无咎二人。
眼下出现在应去劫面前的,正是那谢必安范无咎。
黑白无常态度不算热络,但相较他人而言,对应去劫绝对算得上温和。
他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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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大人留步。”
“公子还有何事?”
顶着“一见大吉”高帽的白无常转过身来,轻摇羽扇,一阵清风从应去劫脚底升起,将他托出坑,稳稳放在地面上。
应去劫站定道谢,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不知二位大人在此地界内可曾见到其他鬼物?”
黑无常左手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一阵气流呼啸瞬息穿过林木山涧,他摇了摇头:“并未。公子可是有其他困扰?”
想来贺卿生是真的走远了。
应去劫摇了摇头。
黑白无常带着伥路鬼隐去了身形。
林间鸟鸣清脆,虫声聒噪,山泉水叮咚作响。并非悄无声息,却依旧格外寂静。
应去劫从包袱中拿出了药镰,握在手中,打算继续赶路。
没走两步,一个木头墩子从天而降,稳稳地掉进他怀里。
应去劫小臂一阵发麻。
小木偶脸上虽然还是他划坏了的线条,但应去劫居然能分辨出此时她绝对是带着笑的。
“哎呀,好巧啊,应医师。”贺卿生自然地顺着衣服前襟爬上他肩头,稳稳坐好,仿佛根本没有刚刚坑他的那回事。
应去劫也没有计较,他在想,连黑白无常都发现不了她的鬼魂。
她是什么来头?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又踏上了同一条路。
穿行林间,应去劫的包裹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贺卿生趴在各式药草花木中,试图用她六个木头手指串花环。可惜她有十指尚在时都算不得心灵手巧,现在更是难上加难。她挑了朵大红花瓣金黄蕊心的单层花,满意地爬上了应去劫头顶,插在了他的发顶上。
这段时间应去劫已经从最初的挣扎、抗拒进化到了麻木。最后无论是红花、黄花还是紫花,无论是别在头上还是耳后鬓边,他都能心如止水了。
反正山中无人,任由她去吧。
贺卿生环视四周,面前树上缠着的红色丝带格外醒目,她鼓励道:“此间植被同即墨山脉截然不同,十天了,你总算走出来了啊。小应,你回家蹭顿元宵吃,大有可为啊。”
应去劫解下了两个时辰前拴在这棵树上红丝带,默默在心底排除了第三条路。
他想了想新采到的白羡子价值连城,很快安慰好了自己,麻利地将左耳进的鬼话从右耳抖了出去。
“要不还是我带路?我发誓我先前真的是真想帮你逮那伥路鬼。”
应去劫:“你觉得你现在在我这还有信誉吗?”
“我觉得有。”贺卿生非常自信。
应去劫:“有个鬼。”
“你别说,还真有。”贺卿生拽了拽他左边的一缕刘海,示意他偏头看。
应去劫恰好看到了树后瑟瑟发抖的中年男鬼。
“啊啊啊啊——你别过来!”
应去劫拍了下贺卿生:“煞气收收,他怕你。”
贺卿生努努嘴,眼前的鬼魂淡的几乎透明,一副即将消散的模样。
再仔细一看,还是生魂。
没意思,好多天没有见到鬼魂邪物,贺卿生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要继续跟着应去劫了。
应去劫拨开灌木丛,一个中年男人蜷缩在落叶堆中。
呼吸微弱,但还是活的。
应去劫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喂进了男人口中。贺卿生对这瓶药还有印象,她死前也被喂过。听应去劫先前的意思,这瓶药制作麻烦,价值相当不菲。
看样子他是一点心结都没有了。
素昧平生的人救得倒是利索。
男子的魂在旁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对着应去劫连连道谢。
不一会儿,男子的魂便被引回了身体内。
他猛地呛咳了几声,眸子逐渐清明了起来:“医师!多谢医师相救。”
“无妨,这附近可有村落?”
“有!”吴三点点头,“恩人可是要歇歇脚?我家就在附近,我带恩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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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去劫点点头:“有劳。”
有人带路后,他们顺着人迹多的路,翻了两座山就豁然开朗,一大片平坦的耕地出现在面前。
远处的有个小村落。
日暮西沉,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吴三指了处方向,说他家门前不似别户人家种柿子树枣子树,反而是一株笔直高耸的小白杨,很好辨认。
顺着他的视线确实一下定位到了他家在何处,吴三带着应去劫踩上田耕。
走的是条小路。
贺卿生蹲在应去劫头上,吴三时不时地偷瞄她几眼。
贺卿生对他露出了个阴恻恻的笑,吴三立马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这个吴三,身上没有死气,但是他快死了。
贺卿生没有告诉应去劫,小医师好不容易山上捡俩人两个都没救活,她怕应去劫有心理阴影。
当然,抛开这点原因,她更想看看这个凡人为什么没被救活。应去劫的药不是凡品,吴三身上没有致命伤,但吴三依旧能看见她。
贺卿生直觉其中必有蹊跷。
吴三选的路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村里人,目标明确的回了家。白杨树下的他家的小木门半掩着,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娘——”吴三率先进屋,喊道:“我回来了,娘!”
厨房里的炒菜声一滞,出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表情惊讶:“吴三?你居然回来了!”
“是啊,张大姐,我回来了。”
张大姐的神情更加震惊:“三儿,你好了?”
吴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往厨房张望:“是啊,大姐,我娘呢?”
“哎呦,快去里屋看看你娘,你丢的这段时间她都给自己急病了,谁开导都没用。”张大姐往里屋一指。
吴三也顾不上其他,跑进了里屋。
张大姐好奇地打量刚进门口的应去劫,来人一袭青白衣衫,身形颀长,脸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看。张大姐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张口就是一句“仙人,这边请。”
应去劫笑着摇了摇头:“大姐,我名唤应去劫,是上山寻药的采药人。”
“哦哦,应医师!咱这小地方,您别嫌弃简陋,这边坐,我给您倒点水。”张大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干得是那风餐露宿的活。
“不用了大姐,我进去看看。”
张大姐一拍脑门:“是了,我都糊涂了,您是医师,这不刚好赶巧儿看看吴婶。”
应去劫加快脚步进了屋,贺卿生刚从小木偶里一溜烟窜进了屋,他不放心。
主要是不放心吴三和他娘。
床上的吴三他娘在见到儿子后精神瞬间转好,见吴三饿得脸都瘦了许多,就要起来给他炒点好饭好菜补补。
“娘,我真没事,你看我现在说话都清楚了。”吴三将他娘按回了床上,刚好应去劫进来,他就顺势介绍道:“娘,这就是救我的医师,一看就是个仙风道骨的大善人啊!”
贺卿生飘进来观察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吴三和他娘都是普通人。
但是她因为站得近,一下就注意到了吴三他娘在听到“仙风道骨”的瞬间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