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回到风月楼后,沈墨没了在江南的半分清闲,各路大小情报雪花一般飞至,再加上之前积压的不少信息,饶是他精明强干,也有些应接不暇了。琉璃阁内堆满了卷宗和信件,沈墨时而伏案细读,时而奋笔疾书,却没有注意到天色已昏沉下来,也没注意到闪入琉璃阁的那道黑影。

    夜郎君走到书桌前,看着沈墨忙碌的样子,不由笑道:“想不到沈楼主也有这般应接不暇的样子,看来在江南的日子还是太清闲了。”

    沈墨抬头,见夜郎君立于案前,放下手中的笔,淡淡一笑:“郎君,你来得正好。这些情报如潮水般涌来,我正愁无人分担。”

    夜郎君轻轻挑起眉梢,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沈楼主,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沈墨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让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进来,缓解了屋内的闷热。“江湖局势瞬息万变,情报便是我们的命脉。江南虽好,但若不及时掌握全局,恐怕会错失良机。”

    夜郎君走到沈墨身边,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沉声道:“你放心,我并非来抱怨。只是见你如此辛劳,有些不忍。说吧,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沈墨转过身,依旧笑着道:“墨正要向郎君禀报,李梓那边,已用郎君的信物与手书搭上了线,他答应为我们提供宫中侍卫的巡逻路线与各路明暗哨卡位置,想来之后郎君在宫中除了昏君居所附近都可以来去自如。婉嫔那边,墨也已经以商人身份与她家中人交好,这第二颗棋子也已布局。”

    夜郎君轻笑一声,道:“看来沈楼主对第三颗棋子也已胸有成竹?”

    沈墨从案上抽出一幅画像,递到夜郎君手中:“这便是第三枚棋子。”

    夜郎君接过画像,画中人身着绿裙,舞姿翩然,眉目清丽,虽非角色,倒也不失为佳人。沈墨继续伏案写着密信,口中接着道:“这女子名为柏晴柔,之前应召入宫,因为善于歌舞受到那昏君的喜爱,本该封为婕妤。但她受到皇后的排挤妒忌,伤了嗓子,如今只有才人的位份,居于皇宫一隅,近似冷宫。她家中势力平平,性子内敛,又对皇后怀恨,正是我们心仪的人选。”

    夜郎君细细打量着画像中的柏晴柔,“沈这女子确实是个不错的棋子。不过,要让她为我们所用,恐怕还需一番功夫。”

    沈墨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柏晴柔虽然处境艰难,但若想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效力,还需从长计议。我已安排人手暗中接近她,了解她的喜好与需求,再投其所好。最关键之处,是要寻医治好她的嗓子,既然她受了我们的恩惠,又有利于她复宠,接近那昏君,替我们获取情报。”

    夜郎君微微颔首,道:“她的病,宫中御医未必治不了,恐怕是皇后施压,不敢治疗。”

    沈墨道:“正是如此,但近来朝中有多为大臣得病,御医束手无策,昏君特派神捕司请了药王谷的两位谷主带弟子前来京中,为大臣医治,或许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药王谷……”夜郎君微眯起眼,“他们的医术确实高明,但要他们为我们所用,恐怕尚不容易。”

    沈墨摇了摇头,道:“墨也尚无计策,不过墨已派人前去打探,想必不久之后便有消息。”沈墨将手中的密信写毕,召来暗卫将信送出,又对夜郎君道:“郎君今夜是回御河游船上栖身,还是留在墨这里?”

    夜郎君起身,直接走向琉璃阁内室:“御河最近不太平,我已派黑鸢前去巡查,又令青鹄另寻安身之地,都还未有回报,就算沈楼主不留,今日我也走不了了。”

    沈墨微微一笑,示意夜郎君请便,自己则继续埋头于案头的文书之中。夜郎君走进内室,床榻用物早已备好,床边的几案上摆放着一壶清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夜郎君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他心中暗自感叹,沈墨心思缜密,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到。夜郎君知道,沈墨虽然表面上看似轻松,实则肩负着巨大的责任,他所掌控的江湖势力,以及与朝廷的微妙关系,都需要他时刻保持警惕。

    五更将尽,沈墨才处理好紧急事务,准备回内室休息。只听一声清响,琉璃阁的门被人慌慌张张地撞开,沈墨一面将刚灭去的烛火点上,一面沉声问道:“谁?”

    “楼主,是我,青鹄。”青鹄身着黑衣,戴着面具,但一举一动都显露出慌忙。沈墨眉头一皱,青鹄一向办事牢靠,从未如此慌张,当即问道:“什么事?”

    夜郎君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披上黑袍,走出内室,青鹄看了一眼夜郎君,低头道:“主人,属下本与黑鸢相约四更天在御河畔会齐,但她人并未出现,属下等了许久,暗中寻找了许多次信号,都未曾有回应,且御河上下有些……有些过于平静了,恐怕……恐怕黑鸢出事了。”

    沈墨闻言,脸色微变,漕帮和水龙会虽有争端,但也是在京城外动手,城内的御河一向平静,还有暗卫守护,黑鸢更是夜郎君的得力下属,若她真的出事,那意味着事态可能比想象中更为严重。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青鹄摇了摇头:“属下并未发现明显的痕迹,但御河一带的气氛确实有些诡异,平日里那些暗哨似乎都消失了。”

    夜郎君眉头紧锁,他深知御河的重要性,那里不仅是他与江湖联系的枢纽,更是他暗中观察朝廷动向的关键所在。他转向沈墨,语气坚定:“此事不可轻视,我必须亲自去查看一番。”

    沈墨点了点头,他知道夜郎君的决定是正确的,便道:“我先派出探子查一查,留在楼中等待消息,青鹄,你去召集其他暗卫,随时准备接应。”

    青鹄领命而去,夜色如墨,御河畔的灯火显得格外昏暗。夜郎君隐匿在暗处,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河面上偶尔有船只划过,却不见往日的繁忙景象。夜郎君目光锐利,他发现河畔的几个暗哨位置都空无一人,这绝不寻常。他心中暗惊,更加担心黑鸢遭遇了不测。夜郎君悄无声息地穿梭于阴影之中,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逐一检查那些空置的暗哨点,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线索或遗留下的痕迹。然而,除了一阵阵不安的寂静和几处被刻意抹去的足迹外,他几乎一无所获。

    “此地不宜久留,青鹄,你仔细看看有无尾巴跟着我们。”夜郎君搜寻了一番,回头沉着下令,“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且这氛围绝不似平常,就算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也有蹊跷。”

    青鹄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四下查探,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夜郎君则带着一丝沉重的心情,再次在御河外围巡查了一番,直到天完全放亮,两人又秘密到几个平日里常用的隐蔽接头地点等候,均不见黑鸢的踪影,这才回到风月楼中。夜郎君一进琉璃阁,便见到沈墨蹙着眉,坐在书案前,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一言不发。夜郎君心中一沉,知道沈墨必定是得到了讯息,他径直走到书案前,沉声问道:“可是有了黑鸢的消息?”

    沈墨抬起头,目光深邃,缓缓开口:“神捕司今日一早就放出风声,在御河之上捕获一名黑衣女匪,现在正被吊在神捕司前的刑架上,受刑示众。”

    夜郎君闻言,脸色骤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紧握双拳,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沉声道:“神捕司怎会如此迅速?难道他们早已知晓黑鸢的行踪?”

    沈墨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此事确实蹊跷,黑鸢行事谨慎,绝不会轻易暴露行踪。神捕司能够如此精准地捕获黑鸢,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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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郎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他知道此刻必须保持冷静。沈墨又道:“我让手下的暗卫穿上百姓服色前去查探,被捕之人确是黑鸢无疑。”

    夜郎君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心中却更加沉重。他深知神捕司的手段,黑鸢落在他们手中,必定是凶多吉少。夜郎君正沉吟间,青鹄走上前来,抬头望向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主人、楼主,属下愿意前往神捕司救援。”

    沈墨摇头道:“不可!此前兰亭山庄重金雇佣的运镖人马被劫,必定已经汇报给神捕司,能有这般能耐的,也只有‘神捕令’上的几人,恐怕他们已经盯上了郎君。至于他们为何能擒住黑鸢,墨心中尚无头绪,但神捕司必定已经备下了天罗地网,高手云集,无论是谁,贸然前往,必定难以脱身。”

    夜郎君听罢,心中一沉,他深知沈墨所言非虚。神捕司向来以手段狠辣、布局周密著称,一旦落入他们手中,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黑鸢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心中也不愿坐视不管。

    “楼主,我明白其中的风险,但黑鸢与我一同出生入死,我不能弃她不顾。”青鹄语气坚定,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夜郎君与沈墨均陷入一阵沉默,半晌,沈墨才缓缓道:“郎君,即使以你的武功,再加上我楼中可用的人手,前去救人,也非万全之策,还会过早暴露我们的布局——如今的上上之策,恕墨直言,放弃救人,才是唯一出路。”

    夜郎君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沈墨,你我皆知,黑鸢跟随我多年,是我最得力的下属。若一有变故我便弃她不顾,日后何以统领大局?”

    沈墨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郎君,我明白你的苦衷。但神捕司的手段,你我都清楚,而且既然是要对付郎君这等人物,‘天罗’恐怕也参与其中,他们的布局,不是一句天罗地网所能形容的。神捕司的司正轩辕飞虹,成名刀法‘飞虹十式’威震江湖,实力恐怕不在郎君之下,天罗之中更是潜藏着不少楼中都没有详细档案的高手,深入神捕司救人,绝非明智之举。”

    青鹄转头看向夜郎君,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主人,请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愿以死相搏,救出黑鸢。”

    夜郎君看着青鹄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纠结。他知道青鹄的武功不俗,但面对神捕司的重重包围,单凭他一人之力,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他不愿让自己的属下白白送死,也不愿黑鸢葬送在神捕司手中。

    “青鹄,你的忠心我自是明白,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让你冒如此大的风险。”夜郎君沉声道,“不过,我也不愿就此放弃黑鸢。沈墨,你可有其他计策?”

    沈墨依旧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夜郎君知道沈墨的心意,他绝不赞同自己冒险。夜郎君眉头紧锁,目光在沈墨和青鹄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权衡着各种可能。他知道,神捕司的势力庞大,一旦陷入其中,绝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的。

    “沈墨,你可有其他计策?”夜郎君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沈墨叹了一口气,终于缓缓开口:“郎君,你若心意已决,我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但此计风险极大,需要谨慎行事。”

    夜郎君背过身去,走到窗前,步子有些沉重:“说来听听。”

    沈墨道:“神捕司虽然戒备森严,但并非没有漏洞。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对郎君的忌惮,派出多名死士,扮作郎君的模样,同时出击,制造一场混乱,分散他们的注意。然后,郎君趁机潜入神捕司,寻找机会救出黑鸢,再让青鹄将黑鸢带走。如他们意在郎君,必然不会全力追击青鹄,而会将聚集的人手都用于围剿郎君。如此,黑鸢便可逃出生天,但郎君你……墨实在无法预料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