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豆子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力气,呆呆站在原地,另两人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赵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什么话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就好比他历经千辛万苦考上了世界第一的学府,兴奋一假期后高高兴兴上学去了,却被告知高考成绩统计时候出错,成绩取消,他无学可上了(现实不会有这种错误,就一个比喻)。
“大家也算相识一场,一起吃个饭后我送你们下山。”赵诏道。
苗豆子突然在赵诏面前跪下——
且唰地摘下了一直戴在头上的帽子,也抬起了他总是低着的头,赵诏才发现苗豆子长得很清秀……且似乎有几分、女相?
果然下一秒苗豆子就跟撒豆子似的含泪说起来了:“师兄!你帮帮我!我不一定要做仙人的弟子,哪怕只能在山上做个杂役都行!”
他连连磕了几个头,说:“我叫苗豆子,是苗家村人。我家就我哥一个独子,我爹欠了赌债要被人砍手,就狠下心把我哥卖给了庆安县盛家布庄做奴仆,送人上门后爹娘后悔了,就让我装成哥哥去了盛家。可随着我年纪渐长,隐瞒身份变得越来越难……”
“我是跟着盛家三公子上山的,三公子进雾海后,我想着回去后早晚会暴露,迟早没活路,可能还会连累爹娘……就大着胆子也冲进雾海了。没想到最后公子没通过雾海,我却通过了!我要是下山,盛家人和爹娘都不会放过我的!留在山上是我唯一活命的机会了!求求您了!”
赵诏生在和平年代,受到的教育让他很难对人见死不救,更别说苗豆子跪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额头甚至磕出了血,这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你起来吧。”赵诏看了一眼小楼二楼方向,说,“我可以去找师父说说,但不保证一定能行。”
见另两人也有要向他跪下的意思,他立刻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方应晚和荆重檐看向苗豆子的眼神很复杂。
雷天恩挡住两人视线,扶起了苗豆子。
赵诏去往二楼,却见灰衣道人的屋门竟是打开的,赵诏一下子更是心虚了——
想想昨天的情况,要不是他不识字,灰衣道人懒得教,估计人本来就没打算收什么人吧……
说到底这事也算他优柔寡断惹出来的。
赵诏硬着头皮来到屋门前,拳头握了又握,最后还是敲了敲已经开着的门,又小心翼翼道:“师父?我进来了。”
灰衣道人坐在书案后,握笔在写着什么。
赵诏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灰衣道人说:“山上多一人少一人并无差别。”
灰衣道人难得的看向了赵诏,赵诏发现灰衣道人生了一双特别明亮的双眼,只是神情总是恹恹的,像是对万事万物都很倦怠一般。
灰衣道人目光重回书案之上,执笔不停:“只是诏儿,修行本是孤途。没有实力匹配的善良带来的不一定是美好的果实,更可能是无法阻挡的灾祸。”
“我……”赵诏欲言又止。
“想让谁留下是你的事,不用与我说,下去吧。”灰衣道人道。
赵诏给灰衣道人鞠了一躬,“谢谢师父。”
带上昨夜留下的白瓷碗勺与托盘,赵诏离开小楼,苗豆子正紧张地看着他,赵诏心情很是复杂——
苗豆子没什么坏心思,也不清楚他真正的处境(他和师父认识也就比大家早两天好吧),会跪下来求他不过是一试之举,可赵诏看向荆重檐和方应晚,他想给人公平,但自己所作所为又可是公平之举?
或者他该与人有点距离,赵诏语气冷淡几分,道:“豆子留下,吃完饭我送重檐和应晚下山。”
这段饭吃得格外沉默。
饭后赵诏送两人下山,下山的路依然走了三个多小时,走出雾林,就离开雾浓山范围了——
目送两人不舍地离开,赵诏遥遥朝着平远村方向看了一眼,若是没有六叔,他大约也不会得师父青眼。
想到这,他急急叫住离开的两人:“等等!”
二人惊喜回头,赵诏却并非要挽留他们,只倒出了数颗辟谷丹,各自分了三颗给二人,又单独装了给六叔六颗的一份和给村长三颗的一份,请二人去平远村替他送丹药,并让大家不要提及他的名字,只说一句雾浓山就好。
二人虽失落、也不知其中缘由,却都答应下来了。
三人拜别,各道珍重。
***
回到山上又是黄昏,只李长生和扶道生在抄书,苗豆子不知从哪拿来了一堆色彩丰富的布料,在角落里缝制衣服。
赵诏上前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苗豆子等了会,见另外两人没吱声,便主动道:“九微仙人让他们去除草了,我给大家做换洗衣服。”
赵诏点点头,把回来路上捡来的野菜拿去做了处理,惯例给灰衣道人煮了汤送去。
第二日一早。
还留在山上的人天还不亮就开始做早课,绕着山头跑圈、打拳(灰衣道人给了李长生一本画着动作的书籍),再去迎接晨曦的第一道光辉。
接着开始各自的功课,九微仙人给他们各自安排了负责处理杂草的区域,每日他们都得依着书上所记伺候这些“仙草”,赵诏闲暇下来不是琢磨如何榨油、就是在看书,扶道生和李长生依旧每日抄书。
三日后,抄书完毕。
所有人开始了学习之旅,九微仙人让大家都择了一种各自喜欢的乐器自学,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开始练习书法。
雷天恩和苗豆子开始跟着钟离书习字(赵诏也跟着偷偷学)。
余下的时间他们大多在采集药材、晾晒、炮制——
不夸张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药铺学徒呢!
半年后。
所有人正式开始修习《存神炼气铭》,钟离书、云如晓开始跟着赵诏搓辟谷丹(凡人专用版)、并学着配置各种凡人适用的药丸。
又一月,扶道生率先感知到“气”,正式迈入修真之旅。
又五日,李长生感知到气。
又两月,云如晓、雷天恩、钟离书相继迈入修真。
又三月,苗豆子迈入修真。
只赵诏,一年已过,归来仍是凡人。
这一年,赵诏长高了些,却依旧是山上所有人中最矮那个、当然,年龄也最小,这一年赵诏也才八岁。
大家都有各自的法子讨好灰衣道人,不过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灰衣道人视而不见,在有人抢赵诏煮夜宵工作时还说了句重话:“不要做多余的事。”
自那之后,灰衣道人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赵诏在伺候,这种偏爱还是很有用的,至少维持住了他岌岌可危的大师兄地位。
小楼中。
赵诏在香炉前点燃熏香,边点边频频回头朝灰衣道人说自己的小委屈:“师父!真不是我不努力,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可苗豆子都感知到气了!我真的一点气都没见着!我是不是没有修炼天赋啊?”
灰衣道人嗤了一声。
“师父你别笑啊师父!快给我想想办法,不然我这大师兄当不下去了!”赵诏甩灭手中的火折子,凑到灰衣道人身边卖乖。
灰衣道人一手持卷,神态闲适:“你年纪虽小,可思虑甚多,心不静。”
“要入道,先静心。”
赵诏略略有点领悟——
现代社会来的人,见过的东西太多太杂,注意力没有古人集中好像也正常。
赵诏顶着个苦瓜脸:“师父也没办法吗?”
灰衣道人未答,只问:“书房的书看了多少?”
赵诏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跑这来了,不过还是老实回答:“能翻开的都看过一遍了。”
“记下了多少?”
赵诏一时沉默,半晌才回答:“额……十、二十分之一?”
灰衣道人没说话。
赵诏大汗淋漓,终于坦诚:“对不起,师父。我看了,但没背,应该只零星记下几种……”
“预料之中。”灰衣道人语气淡淡,指尖略动,书卷翻过一页,“你不够有天分。但、勤奋的天才也是天才。”
随话语而落的,是灰衣道人落在赵诏眉间的食指,轻轻一触,当即分离。
赵诏心神一晃,只觉一股凉飕飕的气息顺着眉间钻入了他大脑之中,驱散了好似一直存在于他脑海中的雾霾,他一下子神清目明,感觉脑袋都变轻了几分。
“今夜开始,苗豆子会为你准备药浴。每夜泡上一个时辰,一刻不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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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楼,赵诏正好遇见扶道生。
这一年来,扶道生像浇了化肥,蹭蹭直蹦个子,去年初见还可以把人当小孩,短短一年时间,长成了清爽的少年郎,放进现代校园剧里,怎么也都是个初恋级别的白月光,就那种白衬衫、牛仔裤、金黄阳光下碎发微扬的氛围感的神。
实话说——
大概所谓的修仙资质是个奇怪的东西(也可能灰衣道人是个颜控),上山的人没哪个长得丑,不管男女、个顶个都挺好看的。
赵诏思绪乱跑。
扶道生已经很习惯自家这个“呆子”师兄时不时的发呆了,虽然他人没修炼天赋、大多数课业都倒数第一,但师兄就是师兄,扶道生依然尊敬他,见他下楼率先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大师兄。”
“小师弟,找我有事?”赵诏问。
除了赵诏这个例外、以及苗豆子名义上是仆役(虽然她平常和大家上一样的课业),余下的人按照年龄进行了排序,赵诏以最小的年纪当了大师兄,年纪第二小的扶道生就成了小师弟。
“我上山一年了,想回家看望父母。”扶道生微微低着头,说。
“哦!你来找师父请假啊!”赵诏领悟了他的意思,“小事!前两天师父刚和我说过,这一年我们也搓了不少丹药,山上没那么多瓶子装了,让我们找个时间下山卖掉、顺便买些必需品上来。我等会问问大家意思,没问题的话明天下山,你们要回家的回家,摆摊的事交给我就行!”
“多谢师兄。”扶道生虽然总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到底年纪小,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下一秒,那笑容倏地消失。
赵诏余光瞟见了一个人,果然,正是苗豆子。
也不知道为何,扶道生这个小师弟对所有人都态度良好,除了老二(李长生)和苗豆子。
老二还能理解,估计两人没上山时候就有仇。可不待见苗豆子就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苗豆子在面对扶道生时,也有几分不自然,此刻也是,见扶道生在,苗豆子远远站着没过来。
扶道生朝赵诏行礼:“师兄,无事的话我先退下了。”
苗豆子果然是来找他说晚上药浴的事情,说好时间后,苗豆子就要离开,赵诏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豆子,你和小师弟有什么龃龉么?”
苗豆子瑟缩了一下,连连摇头:“没、没有。”
虽然觉得扶道生不可能欺负苗豆子,不过女性在面对男性时,总是吃亏的可能性大,赵诏便也道:“如果真有委屈,记得和我说。”
“谢谢师兄。豆子没什么委屈的。”苗豆子行了一礼,也退下了。
人一离开,赵诏就发现自己又犯错了——
师父说他心不静一点不假,修真先修心啊!他心虚地往二楼小楼方向看了一眼,飞速溜进书房背书去了。
他对师父说的话不假,书房应该应用了某种空间折叠术,外表看起来小楼占地面积不大,分给书房的位置就更小了,但推开屋门进入房间后,很快就能发现这房间一点不输一些大学的图书馆。
当然,赵诏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了,修真界的书都挑人,修为不够翻不开——
即便是如今,雾浓山除了师父以外的人里,修为最高的就是他们小师弟,但小师弟能翻开的书也寥寥无几,像他这种连“气”都感应不到的凡人,能翻开的就更少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看进去,他是真的把所有能翻开的书都逐字逐句翻了至少两遍,可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上天就是这么残酷,他们小师弟就有这本事。
想到要背那么多书,赵诏头皮发麻、头预先疼上了。
硬着头皮拿起第一本,这是一本记录草药的书籍,名字非常朴实,就叫《本草录》。
翻开正文第一页,写的是:
“神农本经名例
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以《上经》为本)……①”
赵诏做好了苦哈哈背书的心理准备,抬起头闭上眼开始复述,嘴巴跟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小嘴叭叭地,一整段一字不漏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