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夜晚,月光明亮,星辰闪耀。
晚饭后,几家人在场院纳凉,说到朱宜萍考上县一中的事。
她爸朱建国没有一点喜色,反而道:“读书有什么用呢?又不分配工作了!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不照样要去打工,还不如直接去打工,还能多赚几年钱,多帮衬家里几年,也给自己存点嫁妆。”
“就是!女孩子读恁多书有啥子用!还不是抹灶角。况且,读书出来一把年纪,留不了几年,学费都没赚回来就嫁人了,亏得慌!”对门的叔叔附和道。
朱宜萍从房间冲出来,问:“养女儿是做生意吗?不盼着女儿往高处走,只想着亏了还是赚了?爸,我要读书。你要是把养我当生意,我就做一门亏本买卖,叫你白养我这么些年。”
朱宜萍撂下狠话,就回了屋里。
她妈钟秀芝见状进了屋,劝道:“你爸爸也是为你好。现在去广东那边打工可赚钱,不比读书出来差。想想我们年轻那会儿,做梦都想当个工人。你姑父有个正经工作,羡慕坏了一村子人。你现在有这个机会,就要牢牢抓住。社会一会儿一个样,你现在不把握这个机会,以后人招满了,有你哭的!再往前二十多年,又不是没有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事。如今恢复高考许多年,估计知识分子又够了。等你书读出来,还不知道咋样。咱家呢,就普普通通的人家,不求你做人上人,只要比我和你爸强就行。”
“书读出来,咋样我都认!就是回乡务农,我也认!这会儿考上了,我就要读下去。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要读!怎么劝,谁来劝,都不好使!”朱宜萍强调道。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好强呢!”钟秀芝叹气,“你就算不为将来想想,也为你两个弟弟想想。你把钱都花光了,他们还要不要读书?”
“就他们那破破烂烂的成绩,能读下去,能读出来?”
“他们是男孩子,将来要成家立业的!没有一技之长,媳妇都不好找。他们成绩再一般,也要去读个技校,将来好找个好工作,娶个好媳妇!”
“我是女孩子,将来就可以随便嫁人,是不是?我读了书,有个好工作,将来也可以嫁个好人家的。我会读书的,凭什么要给不会读书的让道?就凭他们是男孩子?”朱宜萍气得不行。
前世,她没坚持,听了爸妈的话就去打工,还不晓得爸妈不供她,要她去打工,是存了给两个弟弟让道的意思。
如今想一想,真是没意思透了!
“你们以为养儿防老呢!可你们就不想想,烂泥扶不扶得上墙?”朱宜萍没好气道。
前世,她的两个弟弟,一个虽然踏实本分,日子却过得捉襟见肘;一个压根就是混账,真正一坨烂泥。
大弟弟呢,虽上了技校,却没学到什么本事,去毛衣厂混了几年,就回家务农了。
后来,还是姑父帮忙,找了他同村的同学,请他同学收大弟弟为徒,教他粉墙的本领。
再后来,大弟弟娶了他师父的女儿,生了四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咋富裕,少不得要老人帮衬。
小弟弟更是上技校都浪费的货,初中毕业就在外头混,是本地有名的街溜子。
家里出钱出力,把他送去当兵,眼看要退伍了,又求爷爷拜奶奶,走关系塞钱,安排他转业。
结果人家不当回事,拿了一笔钱退伍费,又去混社会,还骗了个小护士结婚,生了两个小孩。
这两个小孩子,他是丁点不养,往家里一丢,就带着懵懵懂懂的老婆在外头吃吃喝喝。
她爸看不下去,又去找姑父姑姑。姑姑不知在表弟跟前怎么说的,竟说动表弟把他带去了段上。
段上的工作虽累,但工资高,又安稳。可这东西又不争气,工作两三年又跑去混社会了。
更气人的是,这个混世魔王还沾染上了毒品,被送去戒毒所才救回一条命。
这之后,大弟弟就把小弟弟带在跟前管束着,让他跟着他去粉墙。可没过几年安稳日子,小弟弟又跑去养猪。
养猪钱是赚到了,却又在外头吃喝嫖赌抽,家里是一点都不管,老婆是一点都不顾,最后闹到离婚,更是家不成家。
想到这些,朱宜萍冷哼一声,道:“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走那羊肠鸟道!”
钟秀芝见不得她这样说儿子,也冷笑道:“你就算是康庄大道,也终究是别人家的康庄大道。你说一千,道一万,这学也没得上。你爸拖着打米机,给人打一担米就五块钱,还要费柴油,就只能赚这么些钱,不可能就给你一个人使。”
朱宜萍闻言默然,这也是实情。
爸赚的钱,就够姐弟三人的学费和家里的花用,再多的是一分拿不出来。
她打听了一下,高中一个学期学费就要八百多,顶他们原先三个人的学费了,更何况还有食宿费。
不过,表弟当年上高中,是骑车上下学的。
“妈,我可以骑车上下学,能省下一笔食宿费,中午也可以带饭去。学费你们就帮忙想想法子,凑上一凑吧!求你了,妈!”朱宜萍想着前世痛苦无望的日子,不由落泪。
钟秀芝也是不忍,撇过头,抹去眼泪道:“卖了我,家里也凑不出这笔钱来。”
朱宜萍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凑到她妈耳根前道:“奶奶有钱”。
朱宜萍的爷爷在沙洲上养鸭,八十年代就是万元户了,九十年代初去世,留了好大一笔钱,都被奶奶握在了手里。
“现在钱越来越不值钱,爷爷留的钱,原先买一栋房子也够了,现在呢?这钱,还是早些拿出来用好。”朱宜萍想了想,又道:“妈,你说姑姑的儿子要是考上了大学,奶奶这钱,会不会拿出来给他用?”
前世,表弟的定向费不够,奶奶就偷偷摸摸给了三千。
这事叫她爸知道后,恨了奶奶一辈子,表弟越出息他越恨,好像有了这笔钱,就会供她上高中一样。
其实,家里现在是有钱的。
前世,她年底回来,他爸就买了一辆拖拉机,轰隆隆开着去打米,再也不用人力拉着了。
钟秀芝把手指放到嘴中间,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对面房间,轻声道:“去那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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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朱宜萍和钟秀芝前后脚去了另一间房。
钟秀芝意动,却道:“上个高中,你奶奶恐怕不肯把这钱拿出来。”
“事急从权!我知道奶奶的钱在那儿,叫爸偷偷去配个钥匙就好了。”朱宜萍出主意道。
“叫你奶奶晓得了,要命的!况且,你姑姑也不好惹。”钟秀芝顾虑重重,“闹出来,我和你爸就不要在村子里做人了!”
“这个事,只要能说动姑姑,就好办!表弟没考上高中,要么复读一年,要么花钱买分。姑姑家才建二层小楼没几年,借人的钱堪堪还完,家里的未必不缺钱。你叫爸找她合计合计!只要姑姑肯答应,一切就好办了!叫姑姑把奶奶接去家里住一段日子,咱先挪用奶奶一部分钱,去省城也好,南下也行,去批些衣服回来,哪里有集就去哪里卖。我听人说,集市卖十几二十的衣服,批发拿货只要四五块钱。奶奶的钱,咱不需要挪用太多,三四千就行,赚到了就还回去。”
“要是赚不回呢?”
“赚到了,咱就带姑姑一起做服装生意;赚不到,也跟姑姑通气了,闹出来也可以请她在奶奶面前转圜。只要不闹到外头去,一切都好说!”
“我去跟你爸商量商量!”
朱宜萍没再劝!
她知道,爸妈打奶奶这笔钱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
姑姑呢,在她的老思想里,女儿本就和这笔钱的关系不大,只要爸和她好商好量,同意的机率是很大的。
况且,现在的钱确实是越来越不经用了!
半夜里,钟秀芝把这主意和朱建国说了。
朱建国骂了一句“缺德玩意儿”,次日傍晚却去了妹妹家里。
“玉庭说,多读一年书,就晚一年出来工作,少赚一年钱,不划算。他不想复读,想让家里给他买分。长明觉得他讲得有理,基本上同意了,不过要叫他吃吃苦头,带他去厂里尝尝做车工的苦。”饭桌上,朱建国说了妹夫一家的决定。
“买分贵不?”
“一千一分,差三分就是三千。”
“真是不便宜!他们才把起屋借的钱还完,又摊上这么一笔开销,真是!”钟秀芝叹气。
“家里钱不够,有兰急得直冒火,撵鸡打猫的,很是叫人看不惯,长明也在憋气。妈,你有空去劝劝她。”朱建国道。
朱奶奶听了儿子的话,下午就去了女儿家里。
朱有兰在娘面前骂了一阵儿子,就道:“玉庭的堂弟在收茅根,我想去山里挖茅根,家里小的没人看着又不行。妈,你过来帮我看一阵孩子吧!”
“什么要紧的事!送过来就行了!”
“这孩子古怪呢!前几日宜萍不是带她去照相,在哥家吃了两顿饭。哥在桌子上说,以后要我家还几担米过去。莹莹回来就说舅舅嫌她,说再也不去舅舅家吃饭了。”朱有兰好笑,“这孩子死倔死倔的,我是劝不动她。再说,我挖一天茅根,回来就想吃口热乎的,也不想做饭。”
“那我明儿就过来。我在家做饭,惯得你嫂子到处打麻将,清闲不死她!”老太太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