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里地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吧,这几个轿夫和王媒婆为了赶时间,走得气喘吁吁,才终于看到了昨晚那人说的大柳树下。
休息停了半晌,便该干正事了,那抬着女轿的两个轿夫活动着手腕,一人伸手向帘子抓去,顿时一凛,还未掀开就悬停在半空中,动也不动。后头的轿夫见前头那人不动,正要不耐烦地骂道,顿时一顿,只见那半新半旧的红色小轿子里面,伸出长长的一柄长剑,雪白的剑身直直伸出帘子,正在那悬着那手停在半空的轿夫脖子上。
顾缃将那盖了半日的头巾掀开,踩着那轿子前面,压得那轿子前后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另一个轿子呢?”顾缃张口便暴露了自己年岁不大的弊端来,她手持长剑利器,那被刀架脖子的不敢动弹,却是背对着顾缃动起心思来,轿夫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交换起眼神。
王媒婆精明,她后退数步,看似是为了几人拉开场地,却是行至路旁,打算看准时机沿路跑回得快。
顾缃似乎察觉到几人的暗涌流动,长剑紧紧靠着那前头的轿夫,那人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似是划出一道血痕来,登时眼尾发红,心怀不忿,双手作钳状,要避开长剑对准顾缃的脖子掐去。
轿夫虽然体壮,但是个普通人,顶多算个莽汉,他这一动作,顾缃轻声呵斥,见此人凶神恶煞什么也听不到了,拔剑在手,青光一闪,将人劈晕,她还算善良,没见血,用的是刀背。
但其余三个轿夫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趁着同伴倒下之际,矮着身子便要跃上来夺剑。顾缃一个不留神,被捏住麻筋,只觉得手臂一麻,那剑转了个头便冲向自己了。
她嗤笑一声,若是拿到剑便觉得可以打过她,那才是打她这练武之人的脸,她恨自己方才失神,趁着那人还未拿稳,直直握住那剑的剑柄,也不怕刺划到自己,力度丝毫未留余地,一个倒挂,双腿夹住对手的人肩膀,相互较量之下,那轿夫只觉自己的身子几乎要裂开,他吃痛松手,刚一松手便暗道不好,此番打斗他节节败退,最后终于要将顾缃把自己头上甩了下去。
正僵持间,一道声响从另一轿子中传来。
那等人高的纸人里,钻出一个被点穴坐在里头,做了半个白日浑身酸痛,此刻脸色怒得发黑,哪怕是被塞进去也衣着富贵的小男孩。
应该是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委屈,他精致的面容气得发皱,掀开帘子刚要张口,一枚暗器从远处“刺啦”一声破空而来,顾缃眼疾手快伸出剑想要拦下,却是被那轿夫绊了一下,堪堪只擦了一侧,使得暗器偏离了路径,“嘭”地深深打入小男孩脸侧的车栏处。
在场几人都愣住了,其中离男孩较近的轿夫立刻反应过来,顾缃只有一把剑,而刚出来的男孩身无任何兵器,正是个抓人质的好机会,便奋力扑上去。
顾缃伸手重重一拍轿子前方抬起的木桩,只听到喀嚓一声响,那木桩被她震断了一条,她情急之下举起木条,隔空向男孩扔去。
但她错估了男孩的机灵程度,男孩呆呆愣愣地看着扑向他的轿夫,情急之下,顾缃也管不到自己手里的人了,脚踩着身后的轿子,浑身一空便跳起,彼时她的轻功还不算好,于是降落之时脚踩那扑向男孩的轿夫肩膀借力一番,才稳重着陆,稍觉宽怀,一脚踹向那人心窝,毫不留情将其掀翻在地。
“愣着干吗??”顾缃手持长剑,闻声笑吟吟回头看,还不忘嘴里胡言乱语开玩笑,“你也是来送我出嫁的吗?”
陆晴呆滞得像无数个话本子里被救的人那样,半晌只问出一句:“你是谁?”
“傲云山庄弟子,顾缃。”
“我们会死吗?”陆晴面上虽然淡定得一点都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孩,身侧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慌张的内心。
顾缃好不容易收拾完那四个轿夫,跑的那个阿婆她实在懒得去追了,刚歇息坐下来准备等着沈确前来会合,听完陆晴这句话,差点气岔气。
“我这么辛苦救你,你居然问我会不会死?”顾缃不可思议地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英姿吗?”
陆晴眨了眨眼,好似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顾缃无奈地跟他解释道:“傲云山庄,听说过吗?”
陆晴摇了摇头。
剩下的时间里,便是小陆晴坐在顾缃旁边,听她江傲云山庄的故事,即使他觉得听来听去,也干巴巴的,但从顾缃口中讲出,那些听惯了的江湖故事和日常习武生活居然还挺吸引人。
时间过得很快,听了一会儿,陆晴颤抖的手逐渐也不抖了,他似乎沉浸在顾缃的故事里。
“然后呢?”陆晴睁大眼睛问道,“还有吗?”
顾缃有些无语,她掏心窝子给小孩讲故事,无奈几个月内也没那么多故事讲给他听,她一边暗想沈确怎么还没来,一边想着要不要编些什么来哄小孩。
“你去傲云山庄之前,是在哪里呀?”陆晴无意间问道。
这下顾缃连故事也编不出来了,两人陷入了沉默。
正当两人面对无言之时,马蹄声杂乱而至,沈确终于到了。
前日,原本接到陆晴后,本要立即出城,岂料昨日陆晴的侍卫居然青天白日下爆体身亡,只余一贴身侍卫,待沈确拷问过后发现镇北军竟出了探子,将此行泄露的彻彻底底。
等到夜里沈确收到边关来信时,他此行已经被人跟踪上了,仔细判断后,竟还不止一拨人在盯着这位陆家的小公子。
他就像一块肉骨头,吊出来暗地里的魑魅魍魉,后面的也闻着味儿现出原形来。
但沈确来不及想那么多,他带来的人被突袭了,慌乱之中,顾缃想了个法子,让沈确将陆晴点了穴位藏于纸人之中,她自己则是顶替了别人结阴亲的壳子。
这顶替一说,细数起来还是前几日沈确寻陆晴的时候,她在城里闲逛救下一位差点上吊死去的姑娘,细问之下才知姑娘被父母卖给另一家结阴亲,愤世嫉俗的她当场掏出全身家当送姑娘跑了,此后不提,直到全城戒严搜寻陆晴时,她才想起这么一招来。
此行虽是凶险,但藏于纸人之法确实有惊无险地躲过出城的检查,沈确没了这等顾忌,直接带人一路杀了出来。
顾缃放倒这几位轿夫时,王媒婆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早在第一位轿夫倒下之时,她就已经溜之大吉,毕竟早一分逃离,就多一分安全,顾缃忙着收拾别人,怕也顾不上去追她。
等沈确一应人等到来时,见到的场面就是地上躺着四个人,顾缃持剑点地,两手搭在剑柄上,面色丝毫不乱,颇有飘飘侠女风范。
见顾缃无事,反而臭屁得很,陆晴也毫发无伤,躲在顾缃的身后露出半张脸看人,沈确那悬了一路的这才放了下来。
他伸出手,使劲揉了一把顾缃的脑袋,因着速度占得先机,惹得顾缃闪躲不及,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他笑道:“可以啊小侠女。”
顾缃被揉得眼冒金星,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抓着自己裙子问道:“好看吗?听说是姑娘出嫁才能穿的裙子呢!”
“这有什么,等你出嫁,给你买更好的。”沈确看着她雀跃的笑脸,对着这裙子一脸嫌弃,道:“是你这次任务成功的奖励,怎么样,够意思吧?”
“太够意思了。”顾缃咬牙切齿给他一拳,道:“直接给我支到不知多少年之后了!”
“攒着攒着!”沈确笑道,装作吃痛的样子,“嫁妆都给你攒着呢。”
这话惹得顾缃的拳头更重了,喊道:“你为师不尊!”
“你终于承认我是你师父啦!”沈确夸张的喊道。
...
欢快的气氛还未维持一炷香,便传来了阵阵冷兵器撞击之声。
沈确本着护卫的任务,带人并不多,虽猜测一路不会太过平安,但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追杀前来,看来这边境着实不算安宁。
还有就是,这镇北军的陆大将军应是将匈奴打得不轻,追杀中明显有人是匈奴口音,手持弯刀,丝毫不带掩饰的,且来的都是凶狠的路子,颇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感觉。
战况一时之间混乱起来,匈奴一行只余四人,那弯刀标志极为明显,还串有几个圆环,一手一把弯刀,左右开弓挥舞四下,顾缃火眼金睛,看那四人的左手不是很利索,便暗地里摸了几个石头子,看准时机对着那几人的左手弹出。
不多几下击打,便有人左手脱力掉了弯刀,有一匈奴发现是顾缃这个小毛头使坏,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懂但总感觉不干不净的话,弯刀还未举起,身后便被人狠狠一踹,将他重重往地上一摔,是沈确一跃而来,那匈奴立马摔晕了一个,其余人心下惊慌,唰唰急攻而来。这行刺最怕的就是心急心乱,不多几下便被傲云山庄的人所击杀了。
“干的不错。”沈确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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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又上来一拨人,这回这些明显是中原人,衣着黑衣,行事敏捷,应也是江湖中人,只是蒙着面看不出是谁。
跟这些人厮杀便是需要些脑子,也更加危险,这群人多,沈确给顾缃打了个手势,让顾缃留下,自己带人和那后追来的厮杀起来。
顾缃横剑身前,站在陆晴身旁,作防卫状。
放眼望去,尽是打斗之中,而这血流成河之因,皆是由于顾缃身后的孩子。
顾缃浑身紧绷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身处厮杀之中,先前她劈晕轿夫容易,皆是因为轿夫是仅有蛮力的普通人,对上她这样的练武之人本就打不过,更何况顾缃惯用巧劲儿巧活儿。
而现在的情形,在场之人皆为练武,除了被保护的陆晴,数她最年幼。彼时,她只觉得眼前眼花缭乱,明明昨日还一同吃饭的师姐,此刻却是瘫倒在血泊之中,脖子只剩下一半,眼睛半阖着。而之前明知她是偷混出来的师兄,此时却是身着数剑,刀刀见血,却是感觉不到疼痛,后退一步接着奋勇上前。
顾缃不是傻子,她明明看出那黑衣人凑着空子是冲着她身后的陆晴来的,师兄身上的刀口皆是因为护着他们才露出破绽留下伤痕。
沈确也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他下手尤为狠厉,剑剑致命。顾缃自从认识沈确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沈确。
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他一直自称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样子。
顾缃陷入一种迷茫的状态,她只觉得师兄师姐都在护着他们,而她和身后的陆晴,好像两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生死悬在上头。
她伸手握紧自己的剑,她的剑之前从未见血,外门弟子还在练习武功的阶段,即使她天资聪颖,经历过的也均点到为止,并不是生死有命。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原来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原来这血是热的。
她伸手一摸,脸颊上的,是温热的鲜血,不远处倒在的师姐,即使半阖着眼睛,右手却是伸出剑来,狠狠刺向那向她和陆晴奔来一位黑衣人,因着绊住了他的脚步,那黑衣人愤怒至极,抬起脚来对着师姐的手腕便要踩去。
那可是师姐拿剑的手。
忽然,他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再睁开眼来,却是温热的血液溅射在他的脸色、身上,到处都是,紧接着,他只觉得身下一空,直直地便倒了下来。
面前是看不清神色的顾缃,手持长剑,那柄原本雪白干净的长剑,此时划着一道血痕,那倒下的黑衣人双脚齐齐被砍,只余下痛苦的怒声和呻吟。
沈确带队出门,一贯秉着自己人不要受伤的原则,此次折损厉害,他内心不痛快,憋着一口气人挡杀人,剑速逐渐飞快,很快便不剩下几个了。
“嘶……”沈确表情痛苦,心中却是数了数现在已经堵在这里的敌人数量,又回想了一下这一路上碰到的追杀的人,他算着黑衣人行进的路径,泄愤一般一剑一剑砍下去,用力之间略显得面目狰狞,他反手一挑剑尖儿,划破一位貌似是匈奴敌人的喉咙,又转身一剑捅进黑衣人的腹部,鲜血随之喷涌而出,他躲闪得快,但还是有几滴鲜血溅射到了他的脸上,顿时让他的表情变得有几丝嫌弃。
“回去告诉你娘亲。”他挡在两个孩子前面,气喘吁吁还不忘对着顾缃身后的男孩说道:“三队人马来追你,她这个活儿,必须得加钱!”
傲云山庄的名声不是白的的,那剩下的几人见夺人无望,打了个信号便撤退了。
“别追了。”沈确喊道,翻身回来扶起倒地的几位同门,还站着的赶紧从身上摸山庄里习医弟子在临行前给的药丸,不要命地往那鲜血淋漓的同门嘴里塞。
“师姐。”顾缃跪下地上,双手哆嗦着将眼睛睁不开的师姐扶起,陆晴帮衬着扶着师姐支不起头的脑袋。她只依稀记得,师姐姓梅,她一直喊师姐喊得亲昵,到头来却是连人叫什么都不知晓。
师姐使出浑身力气拦住那一剑,此刻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沈确塞给她一个药丸,也只是让她磕磕绊绊说出遗言而已。
“别哭。”无论顾缃怎么捂着,师姐的脖子还是冒出汩汩鲜血,血肉模糊到看不出到底哪里是刀口,又或者哪里都是。
师姐颤巍巍的手摸到了顾缃湿润的脸庞,她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而这一句话,也只有两个字。
顾缃只觉心口刺刺顿痛,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