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是第一次结伴行走于深山老林中了,可陆晴伤得这么严重还是第一次。
泼了墨的夜里,连月光都没有,云层中隐隐闪出几道寒光,紧接着降下轰隆隆的雷响,似乎在追赶着让他们快跑。
担心陆晴胸口的箭会刺向更深,顾缃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宫女裙在野外极不好行动,但胜在多余的布料多,她挥剑嚯嚯,没一会儿那长裙便成了布条状,随手一撕便是完好的包扎。
接下来,便是要把这支箭的外端切断了。先前顾缃已大略查看过一番,发现箭头的那端扣入肉内的钩子过大,贸然拔出可能会造成大出血,这才把视线移到砍断上面,保留内部的铁钩,待禁军救援来后让大夫取出。
关键是,陆晴能撑到大夫的到来。
丛林深处发出若隐若现的暗光,雷声滚滚,顾缃不敢停留太久,让陆晴靠着他,一瘸一拐地找可以避雨的山洞。
陆晴被她捂着眼睛断箭时只闷哼一声,这时候贴着她的半边身子,明显开始发热了,喉咙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哼唧声。
可不能让他这样睡过去,顾缃手捏起一片树叶,啪一下贴在陆晴微热的额头上,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明。
“往林子外去,刚刚我已经听到禁卫的脚步,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我们了。”
“你敢确定来人就是来救我们的吗?”顾缃轻而易举地按住他,让他依靠住自己,才没能滑落在地。
陆晴顿住。
是了,他们是在燕王帐中遇刺,那杀手夜色当前识人不明,将他当作五皇子,如今落入深林,必然要赶尽杀绝。更何况刚刚那弓箭如雨般落下,预谋此事的人还未落网,那些刺客或许就在外围守株待兔。
他们这是替燕王挡了灾。
不知道六皇子现在怎么样了……陆晴眼神有些恍惚,燕王遇刺,梁王会安然无恙吗?
雷声滚滚,顾缃找到遮挡之处的同时,雨终于落下。
眼看他想着想着人就有些迷糊了,顾缃神色平静,用手指沾了雨水,在他额头间换上从她裙子下方撕出的布条。
“醒醒,别睡过去。”顾缃轻拍他的肩,低声说,“我给你讲故事。”
陆晴有些发抖,被她这么一拍无奈笑了起来,“顾女侠,我不是小孩子了。”
顾缃顺手摸了摸他的额间的发丝,陆晴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明,两人在呼吸相吸的距离,陆晴能感觉到顾缃肌肤的温度,越发觉得燥热,伸手去拉自己的衣领,被顾缃捉了回去。
顾缃就在他时不时迷离间的捣乱下,艰难地升起了一个小火堆。
雨水带来的湿气逐渐被火焰烤干,身子发冷的陆晴逐渐安静下来,火焰跳跃着温暖的光芒,陆晴靠在墙上,偷偷地看着顾缃被火柔化了边缘的脸庞,她正在认真地拿一根火棍捅着火堆,企图让火更旺盛一些。
片刻不歇的逃亡终于在这一刻恢复安宁。
顾缃又在撕自己裙子上那被雨淋湿的布条,挂在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堆上烤干,打算一会儿再给陆晴换成一块干净点的。
忙完一切,回头看去,陆晴已经脱掉外衣,将两人坐着的地方铺得舒服。似乎是火堆让温度上升,变得暖和起来,他在闪烁的火光下,一言不发地静静地看着她。
“你刚刚说要讲故事。”他的喉咙微微滚动,“说来听一听?”
她第一次把他从刺客手中救出时,还是个面对死人会害怕,举着剑浑身颤抖的小男孩。
第二次见到他,是他固执地拿着用不好的双剑,执意行走江湖仗剑天涯,只是听说她最擅长这个,也最爱在外漂泊四方,企图在辽源广阔的凡世间有缘见上她一面。
而她早已物是人非,甚至连自己是谁说出口都害怕无人相信。
如今满打满算,他也不过才将将二十,却已有了截然不同的气势。
顾缃偏过头问:“你想听什么?”
“你说什么我都想听。”陆晴将下巴放在胳膊上,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这下难倒了顾缃,见她为难得半天选不出来一个,陆晴开口道,“讲一讲五皇子吧。”
她的师叔,沈无。
师祖传闻是傲云山庄最后一位大能,这话是她师父沈确在说他们这群是最差的一届时说的。
“我师父说他只学会了师祖的一点皮毛,我又只学会了他的一点皮毛,流传下来的便是只有那么一丁丁点,师父总说就是因为这样奇门遁甲才归属了三个门派保管,而文祥岛才后来居上变为阵法一绝。”
而沈无,只继承了道法一门,并一门心思钻研,茶饭不思,除了他的师兄沈确外,无人和他说得上话。
“如果是沈无的话,那么林繁手中花纹的来历可以确定了,定是五皇子给她的。”
之前在古墓中发现的沈无令牌,成为师父确认他已死的证据,也成功地骗过了顾缃。
如若不是进京,没人知道傲云山庄的沈无,就是当今圣上的五皇子。
说到这里,顾缃的脑子突然空了一下,她猛然想起来,秦绛入门晚阵法道法是分毫未学,自然没去过后院,未曾见过沈无,如若不是她寄生于她人身上复活,这个世上知晓沈无长相的,确实全都死了。
这样的巧合,五皇子实在算不上无辜。
那么他让林繁画出花纹图,让全大物伪造了一个假盒子,是为了骗谁?
顾缃想起那人的手笔,心想傲云山庄和这皇室真是八字不合,一人谋划多年斩草除根,一人为一己私欲放火烧山,“这次刺杀事件怕是太子自作聪明谋划的。我不知晓燕王的为人处世,但我知道沈无的缜密手段,做不出这种成败在此一举的事。还好六皇子身边有魏行蕴在,应当无事。”
“他的神情总让我想起一个人。”陆晴突然说。
“谁?”
他吐出两个字:“温词。”
顾缃紧张的神色骤然放松下来,“温词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陆晴有一丝吃惊,“不是说他和温清有子母蛊,一人死了另一人也会跟着死吗?”
顾缃无奈地说,“假的,是温清父亲怕温词强大后翻脸不认人,特地编出的假消息。”
“只是两人都当了真,温词屠尽温家时留了温清一命,而温清一箭射穿温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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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抱了必死的决心。”
陆晴想起第一次见到温清,她还一脸天真地说那些话都是假的,那些哄骗她的话语中,又是否有夹杂一时真心?顾缃面露悲哀,“她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种不要学,温清学艺不精,我傲云山庄没有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火光逐渐平稳,两人的身影映在墙壁上,看起来依依相偎,陆晴抬起手,突然很想拥她入怀。他从身后望去,发现她也受了伤,血迹透着衣服沁出点点猩红,却是一路背着他,一声未吭。
陆晴眼角发热,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了顾缃,“我们也不能两个人全留在这里等着人来找,明日一早你拿着这个玉佩,上面刻得是我陆府族徽……”
陆晴的手停在半空中,顾缃纹丝不动,眼眸深处流波回转,看不出思绪。
陆晴咬牙支起沉重的身体,带起胸口一阵疼痛,被顾缃又按了回去。他不管不顾地一把塞给顾缃,声音有些沙哑,“拿着!我们不能都折在这里!”
顾缃看着手中的玉佩,和田玉细腻柔润,她抬起头,陆晴升高的体温没有丝毫回落,脸色已由潮红变为苍白,呼吸不均匀,隐隐压着咳嗽。
在这之际,她突然说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褚思召是怎么死的吗?”
陆晴怔了一下,咳嗽有些发痒,一个没忍住喷涌而出一口鲜血。
顾缃替他擦干净唇角鲜血,玉佩好好地塞回他的怀中,面无表情地说,“就是他劝我出去引走追兵后。”
外头的雨停了,顾缃用自己的裙子撕下来的布条连成了一个长形的网兜,不由分说地将陆晴和她自己绑在一起。
她的声音平静且坚定,“死心吧,我就是死,也和你死在一起。”
陆晴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顾缃还以为他烧糊涂了,又要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听到陆晴在她的耳边呢喃,“你愿意陪我一起死,我已经很满足了。”
“别胡说。”顾缃斥道,“死是很容易的事,会被小鬼拖走,说不定还会被当作祭品……”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很疼的,粉身碎骨地死去很痛,也很冷,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情,你绝对不要认为死亡就是解脱。”
陆晴的心脏隐隐作痛,她说的,她害怕的,都是她经历过一次的。不仅是身体疼痛,更怕的是转身后同伴的死去。陆晴的心口涌出一小波涟漪,当初拼了命地救下他,他对她的意义,有没有点……不一样?
她将他抓得紧紧的,声音越来越小,“别死,我想和你一起活着。”
他的眼眸中荡出一种奇异的情愫,一直以来不知在和谁较劲的势头终于得到了缓解,他压着咳嗽低沉沉地笑。
火堆熄灭了,山洞外灰色羽翼的大鸟张开翅膀,拍翅高飞,发出今日第一声鸣啼,潮湿的雾气散开,清晨的第一束光,透过朦胧水汽,穿过绿莹莹的枝叶,打了下来。
整个林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顾缃小心翼翼地绕过水洼,背起陆晴向外走去。
陆晴动也不动地趴在顾缃的肩头,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