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这可是她送的第一件礼物,不能弄丢
    金内侍很快就带着一套水蓝色常服回来,他自己则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袍子,他原本就是细长条的身形,脸也生得平平无奇,这会儿从头到脚一身绿,简直像根瘦不拉几的小葱,难看得紧,景辰在心里微微嫌弃了一下,强忍下了让他换套衣服的冲动,安慰自己天马上要黑了,带着这根绿不拉几的玩意儿应该也不会太显眼。

    金内侍满心激动,哪里注意到自家陛下的嫌弃,麻溜地上前替景辰更衣,然而刚解开裤带,他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景辰正走神,忽然听到这声“咦”,下意识顺着金内侍的视线低头,然后,他看见了一抹十分眼熟的白。

    是那条后面有个红兜兜的,价值十个灵石的,宝贝裤衩!

    景辰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夺回自己的裤带,结结巴巴道:“你,你出去,朕,朕自己更衣!”

    金内侍先是惊讶,抬头看到景辰尴尬得俊脸微红,脑袋顶都快冒烟了的模样,当即又了然,十分贴心地假装无事发生,默默退到寝殿外,尽职尽责地帮着守门。

    确定金内侍离开后,景辰才小心翼翼拉开裤带再次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那条裤衩!

    不愧是十个灵石的法衣啊,不仅水火不侵,居然还能自行变大变小!啊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穿在富贵儿身上的裤衩,会跟着他回到这具人的身体上啊?

    莫非是传说中的滴血认主?也不对啊,他又没流血,被炸的那一下也只是烧焦了些毛发而已……还是说,属于他的东西,其实能在两具身体之间自由传送,就像他的魂魄一般?

    可是也不对啊,他作为景辰时身上穿的衣物就没有变到富贵儿身上去,只有这件法衣裤衩跟了回来,莫非这就是是价值十个灵石的法衣的独门秘法?或者是属于富贵儿那具狗身的独家秘法?

    景辰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何况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小事的时候,他三两下脱掉外衫,正想把这条裤衩也换下来的时候,又想到另一个麻烦的问题,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织造局做出来的东西,而且贴身亵裤他从来不穿第二次,就这么换下来的话,肯定会被收走处理掉,好歹也是那人送的第一件东西,她给灵石的时候那一脸心疼的模样也不像是演的,若就这么丢了的话,她肯定会找他的茬吧?

    咳咳,倒也不是真怕了她……唉好吧好吧,他就是怕了她,所以还是先穿着吧,嗯,看上去还挺干净,只穿了不到一天,待回宫后悄悄洗一下收好便是。

    至于堂堂皇帝陛下要怎么偷摸洗裤衩晾裤衩,这种事情难不倒他的!

    裤衩的问题解决了,景辰快速换好衣服,招呼金内侍出发。

    景辰还是第一次微服出宫(用富贵儿的身份出去当然不算!),不知道该是怎么个章程,一来他不愿惊动太多人,免得又被那些老家伙们念叨,二来这具人身灵气实在有限,没办法用轻身术赶这么远的路,于是问金内侍:“你知道怎么偷,呃不是,低调点出宫吗?”

    金内侍心领神会,立马切换到做贼的状态,凑到景辰耳边鬼鬼祟祟道:“您跟着奴才走,保管低调!”

    景辰将信将疑,但他又没这方面经验,只好信了金内侍。

    两刻钟后,缩在杂草丛中的景辰看着眼前的狗洞,再看看旁边一脸兴奋的金内侍,强忍下揍人的冲动,低声喝问:“这就是低调的出宫方法?钻狗洞?”

    金内侍小声解释:“宫里到处都是巡逻的羽林卫,若不是您后宫空虚,许多宫室空置着,要找个狗洞都不容易呢!您将就一下吧,奴才绝对守口如瓶!”

    景辰气得说不出话来,敢情他无心后宫种下的因,竟是结出了今日钻狗洞的果?

    金内侍见他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只好身先士卒,给尊贵的皇帝陛下打个样,于是一撩衣摆,呲溜一下钻了出去,片刻后又从那边探出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景辰。

    景辰一时竟无言以对,纠结片刻,最终还是把心一横,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金内侍把他那颗丑脑袋收回去,然后学着他的模样匍匐下去,费力往狗洞里钻。

    这洞虽叫狗洞,可景辰这会儿又不是狗身,何况他当狗的经验也就几天而已,天赋技能还未曾拓展到钻洞这方面,不像金内侍,本体是条蛇,钻洞的技术那可比狗还高明,两人身量差距也不小,所以金内侍钻过去只是呲溜一下,景辰却吭哧吭哧半天还卡了半截在里头。

    金内侍只好上手去拽,两人齐心协力,费了老鼻子劲儿,总算勉强钻了出去。

    景辰的人身可没有狗身那般皮糙肉厚,这番折腾下来,衣服脏了不说,后腰处似是擦破了皮,火烧火燎地疼,他忍不住扶着腰轻轻嘶了好几声。

    金内侍却联想到先前替他更衣时的惊鸿一瞥,雪白的亵裤后边儿,是一抹极扎眼的红,莫非这是,伤上加伤了?

    他关切道:“陛下伤着哪儿了?要不待会儿出去找家医馆看看?奴才曾听张将军提过,城南的回春堂最擅治外痔,刚好我们要去城南——”

    景辰蹙眉打断他的胡咧咧:“少废话,赶紧带路,别耽误朕的正事。”

    金内侍闭了嘴,心里却不由得嘀咕两句臭和尚年纪轻轻竟然讳疾忌医之类的歪话。

    主仆两人做贼似的溜着墙根儿走,路上巡逻的侍卫看到这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想上前拦下询问,却都在看清了皇帝陛下那张冷酷的俊脸和金内侍古怪的神情时十分有眼色地选择了无视,于是,景辰和金内侍顺利“潜出”了皇宫。

    *

    时间再往回倒一点,今日下午,奚萦将闹脾气的富贵儿收起来之后,直接翻墙进了田庄。

    院中杂草丛生,枯枝败叶落了满地,一层叠着一层,沤在最底下的已经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廊柱栏杆上的油漆斑驳脱落,露出内里朽烂的木头,本该整齐的青瓦被野草拱开,被风雨打落,成了歪七扭八的一团又一团。

    眼前的场景让奚萦有种恍然间穿过了数百年时光的错觉,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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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从外面看到的院子并没有这般荒芜,而且周围稻田打理得极好,这处庄子也该有人维护才是。

    更何况,她一路从草木中搜寻到的气息表明,那只滑不溜秋的泥鳅精最后的确消失在这个位置。

    保险起见,奚萦并未立即深入调查,而是沿着这处像是花圃的院子逛了一圈,找到一处废弃的排水沟,又在储物袋中挑挑拣拣好半晌,最终挑出了那枚刻着“封”字的令牌,心一横,将之扔进了水沟,随手捡了根树枝戳了几下,一直将糊满淤泥的令牌戳到墙外去。

    干完这事儿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连用了好几次清洁术洗手,一边洗一边小声嘀咕:“事急从权,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第一美男子封峻肯定不会怪我的……”

    留好后手的奚萦浑身是胆,大喇喇穿过垂花门,一路往内院去。

    越往里面走越是破败,内院正房和西厢房甚至整片垮掉,只剩东侧一排厢房还颤巍巍立着,奚萦只好从这里查起。

    这破地方简直太像冤魂厉鬼的老巢,奚萦想了想,拿出招魂幡,有鬼没鬼先捞,哦不,招一回再说。

    然而招魂幡挥舞了半天,别说鬼了,连个残魂都没招出来,也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奚萦就当是好消息了,收起招魂幡后,她抬步走向硕果仅存的完整建筑——东厢房。

    房间里的灰厚得像是能将人埋起来,奚萦只好一直脚不沾地地飘着,而此时太阳已经西沉,阳光被西侧的残垣断壁枯树杈子挡了大半,东厢只剩暗沉沉一片,房中零星几件家具物什也烂得看不出原本模样,帐幔被褥更是不见踪影,这让她莫名觉得自己成了只鬼,这地方土生土长的鬼。

    这片厢房本就不大,又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奚萦很快就看了个遍,除了一直往她后衣领钻的阴风有些渗人之外,也没别的古怪东西,正打算离开时,一道沙哑暗沉的声音却忽然贴在她耳边响起:“别,走……”

    纵然奚萦是玩鬼的行家,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还是让她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何况她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连忙侧头去看身后,却什么也没看到,她等了片刻,那沙哑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

    “你是谁?让我留下做什么?不说话的话,我可要走了啊!”

    还是没有回应。

    奚萦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又在东厢房飘了两圈,忍着恶心把烂成一堆堆不明物体的东西翻开仔细搜了一遍,还是连个形状完整的可疑之物都没发现。

    西沉的太阳此时已经只剩半缕余晖,堪堪穿过破败的院子,歪歪扭扭落在房檐下,奚萦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急切,想也不想便往房门口飘去,然而还没走出房门,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贴着耳朵响起:“别,走……”

    这声音好似带着某种道不明的魔力,瞬间将奚萦钉在原地,巨大的恐慌像蛰伏了许久的猛兽从黑暗中扑出,一口咬住了她的心脏,而她终于知道这声音为何耳熟了。

    这分明就是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