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斗篷人的确是景辰,他上一次来栖梧宫已经是五年前,太后也搬离这座宫殿一年多了,虽然定时有人打扫清理,但没有主人的宫殿还是显露出几分荒凉之感,连院子里的梧桐树都没精打采的。
走到院子中间时,景辰停下脚步,任由夏夜的风带着热气胡乱打在脸上,但他也只犹豫了片刻便直接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栖梧宫作为大雍历代皇后居住的宫殿,同蓬莱宫一样坐北朝南,占地极广,景辰心里犹豫不安,脚步也跟着渐渐放慢,从后院到寝殿这段路硬是走了足足一刻钟,把奚萦都跟得不耐烦起来,暗暗嘀咕这小皇帝不仅鬼鬼祟祟还拖拖拉拉,麻烦!
但再怎么拖拉,他终究还是走到了寝殿外。
朱漆大门紧闭着,将许多不敢回忆的往事牢牢锁住,景辰伸手触碰门扉,却没有立即将门推开。
他的脸藏在斗篷里,奚萦的小纸人藏在地上的落叶底下,从这个角度只能借着月色看到他紧绷的下颌。
栖梧宫中发生过什么让他难过的事吗?否则为何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这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去?
奚萦这般想着,鼓起腮帮子朝景辰背后吹起一股大风。
景辰正心情复杂着呢,猝不及防被这股妖风推着往前,吱呀一声,殿门被打开了。
他回头张望,正好看到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过门槛。
今晚月色极好,景辰的眼力也极好,他清楚地看到碧绿的叶子边缘露出一点类似于符纸的淡黄色。
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电光火石般闪过,景辰一直紧绷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又很快崩回去,他弯腰捡起那片自投罗网的叶子,眼疾手快将它翻了个面,露出背后藏着的小纸人。
“唔,这小东西倒是别致。”
奚萦:“……”
你才别致!你全家都别致!
这都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惨剧情啊!
奚萦气得抓狂,堂堂司主大人亲自出马跟踪一个凡人,结果正戏还没开场呢就被人逮个正着,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然心里怄得快要吐血,但奚萦仍旧没有将附在纸人上的神识撤离,一来她识海的伤势还未痊愈,舍弃了这只纸人她今晚就只能亲身上阵了,二来她也想看看这小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于是乎,奚萦心里骂骂咧咧,表面却淡定极了,假装自己只是路过的无辜小纸人。
当然,奚萦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到,景辰之所以能发现她,主要是因为他曾见过这种小纸人,她留给他的那只储物袋里就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而他最近闲来无事摆弄过许多次,甚至自行摸索出了以神识附着操控纸人的用法。
再则今日柳才人之事闹得这么大,景辰觉得奚萦若在宫里的话,定是要来掺和一下的,尽管他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几乎无暇去想奚萦的事,但谁让司主大人性子太急,好死不死偏要在这档口吹自己那一下呢,这不就让他逮了个正着吗?
景辰压抑了一天的心情顿时轻快了几分,奚萦作为同伴总是让人安心,何况以他们的关系和如今事情的发展来说,除了他就是富贵儿这件事关系到脸面和尊严必须得保密之外,别的事情约莫都可以说,包括栖梧宫这件事。
拎着纸人的小胳膊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见她装得认真,他也煞有介事地戳了戳纸人脑门儿,然后比划着打算将她别在衣襟上。
但衣襟这个位置紧靠着胸口,夏日衣衫轻薄,将人别衣襟上就几乎等于是肉贴着肉了,这是不是过于放肆了点?
想到这里景辰心虚地红了耳根,幸好有兜帽在不至于被手里这只装傻充愣的家伙发现,他假装无事地在身上寻摸了一阵,最后给司主大人寻到个好去处——斗篷的系带。
用系带在小纸人的腰间缠了好几圈,再打个松垮垮的蝴蝶结,司主大人就这样被挂在了景辰胸前,风一吹就晃荡,走起路来也晃荡,视野极佳,就是太晃荡。
景辰轻轻弹了小纸人一个脑瓜崩,弹得奚萦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他才露出满意的笑,完美!
奚萦:“……”
她发誓,迟早要将这狗皇帝吊到宣仁门上晃荡个三天三夜!
啊不是,堂堂天子,在路边捡奇怪的东西还系在衣带上是什么狗德行啊?
无论奚萦心里有多抓狂,两人终究是绑在一根绳上,组成了夜探栖梧宫的队伍。
因着久无人住,寝殿里空荡荡的,四面窗扉紧闭,月光照不进来,殿中只有一片幽深的黑暗,景辰缓步走在这片黑暗中,似乎没有什么确切的目标。
奚萦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反正她就是来盯着这小皇帝的,他既然大半夜偷偷摸摸地过来,总不至于随便看看就回去。
果然,走到一面屏风前时,景辰脚步顿住。
这是一面浅浮雕画屏,黄花梨木底座上雕刻着常见的祥云松鹤纹路,画屏所绘似乎是一幅仕女游春图,室内一片黑暗,奚萦只隐约看到有裙裾迤逦的女子和远处起伏的山峦。
景辰在屏风面前驻足了片刻便继续往里间走去,搞得奚萦一头雾水,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瞧那屏风,然而纸人目力有限,她实在看不清楚屏风上到底有什么。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寝殿最里面,景辰直接走向靠墙立着的大衣柜,这次没有犹豫,他伸手一把拉开了衣柜门。
吱呀一声轻响,柜门带起一阵微风,将奚萦吹得直转圈,一股灰尘味儿扑面而来,呛得景辰后退半步,顺手捏住转圈的纸人,安抚似的拍了拍。
奚萦恼得想咬人,但那只手飞快从她脑袋上撤离,又顺势掏出火折子点燃,她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眼前的衣柜上。
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景辰将衣柜各个角落都仔细看了一遍,然而除了灰尘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于是他又顺手将衣柜门关上,这次动作小心了很多,没有吹到衣带上吊着的司主大人。
奚萦有点失望,她还以为衣柜里藏了什么大秘密呢,结果只等来一捧灰。
景辰倒是不意外,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离开时肯定也会将一切可疑的痕迹清理干净,他只是想来确认一下而已。
看完空衣柜景辰便不再停留,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那架屏风旁边时却再一次停下脚步。
火折子尚未燃尽,靠着这点火光,奚萦这次终于看清了屏风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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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这一下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就要装不下去了。
这幅画并非什么仕女游春图,而是一个躺在血泊中的骷髅,鲜红的血迹在骷髅身下蜿蜒,远远看去就如同女子迤逦的裙摆,更诡异的是,骷髅怀中竟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正常人怎么可能在卧室里放一架这么可怕的屏风啊,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何况这还不是一般人的卧室,这是皇后的寝宫!
更奇怪的是,小皇帝虽然两次在屏风面前驻足,但他看到这屏风上的画面竟然这么平静,莫非早就知道画里是什么?
奚萦念头百转,忍不住微微仰头去看景辰的反应。
景辰并不知道,他看到的画屏的确只是普通的仕女游春图,画中的红衣女子抱着一只雪白毛团赏花,画面十分和谐温馨,而他之所以两次停下看这屏风,是因为画中女子正是他的母亲,当今太后江静萱。
先帝驾崩后不久,江太后便以伤心过度需要静养为由去了九曜山别宫,连景辰的登基大典都不曾参加,之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几次去信问安,九曜山那边却连只言片语也不曾回复,前段时间病重时,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就算自己死了,母后也不会再回来看他一眼?
今晚踏入栖梧宫开始,记忆中与母亲相处的零星画面便不断浮现,然而短短十八年的时光中,这种画面实在少得可怜,从后院走到寝殿那一刻钟的时间里回忆便已告罄。
小时候的景辰羡慕伴读的世家公子们有母亲缝的衣裳鞋袜,有母亲做的糕点,也有母亲恨铁不成钢的鸡毛掸子和温柔耐心的唠叨,他的母后只会在他请安时派宫女冷冰冰地丢下一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太子殿下请回去吧。”
母子两一个月能见一次面都算不错了。
他也曾伤心地问父皇,他真的是母后亲生的孩子吗?
隆庆帝笑他傻,耐心地跟他解释,江皇后生下他后身体便不大好,让他多多体谅。i
可惜事到如今,父皇已经不在,母子两人也形同陌路。
然而再看到这架画着江太后的屏风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画中的女子笑靥如花,她抱着小狗的模样也温柔极了,那是景辰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心底渐渐泛起酸涩,暗嘲在母后的眼中,他这个儿子或许还比不上一条狗。
鬼使神差地,景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江太后怀里的毛团。
奚萦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出声提醒:“别碰!”
然而已经晚了,画中的毛团倏然抬头,露出一口尖牙,狠狠咬在景辰指尖。
米粒大的血珠渗出,瞬间染在毛团身上,一声悠长的狼嚎瞬间响彻栖梧宫。
伴随着这声狼嚎,景辰和奚萦同时察觉到周遭温度骤降,原本带着点灰尘味儿的空气如同被搅乱的水面一般泛起涟漪,鼻端飘来似有若无的沉水香。
“唉……”
女子的轻叹声从身后传来,然而不等两人回头,另一道声音又响起。
“娘娘快别叹气了,皇上今晚要来栖梧宫,您要不换身衣裳?”
“有什么好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