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回忆让心情一落千丈，报复心起，下楼后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佯装听不见陆旻的叫唤。
“不是去四院食堂吗？”
自然得不到回应，章业炘对这段被轻视的过往咬牙切齿，无视陆旻径直来到郦大教职工饭堂，谁料这人也跟着进来了，还站在她身后排队。
这可把章业炘气急了，“你不是学校职|工，进来做什么？”
“说好一起吃午饭。”
“我没答应你。”
“出尔反尔？”陆旻挑眉，“下次我录音。”
正要呛他，刘航来了，“师姐。”话音未落，冷不丁看到陆旻也在，顿时傻眼，“那什么……陆经理，真巧，你也在啊。”
陆旻‘嗯’了声，“我约了你师姐吃饭。”
“啊？”
“喂！”
声响惹来旁人探究的目光，章业炘窘着脸警告他，“你别胡说八道。”
“这是事实。”
跟这人说不通，章业炘懒得搭理他，点菜打饭。
只是结账时又迟疑了，职工食堂仅面向学校职工，工程队的临时饭卡还未审办下发，无法在食堂打饭用餐。
她往后瞥了一眼，陆旻似乎也发现这个问题，“我打不了饭。”
“那正好，你出去吃。”章业炘端起小托盘走了。
陆旻也不纠缠，就这么站在打饭窗口前神情泰然地注视她离开，这反倒把一旁的刘航弄尴尬了，“陆经理，你用我的卡吧。”
“可以吗？”他嘴上这么说，却不接饭卡。
“没关系，学校有餐补，一顿饭而已，并不贵。”
确实只是一顿饭而已，但学校餐补定额发放，实习生的补贴远不及正式员工，超出部分需原价支付，刘航是实习生，工资本就低，这周末女友到郦市游玩，花销必然吃紧。
她劝自己，不过是看在可怜的师弟份上。
“你用我的饭卡。”
折返回头的身影多少隐含心软，陆旻这次伸手接了，“再说一遍让我录个音，我担心你出尔反尔。”
“别啰嗦！”
口袋里的手机‘叮铃’了一声，章业炘才想起蒋宇发来的信息，找到位置坐下后点开手机。
简单的打招呼问好，对方看她长时间不回复，发来一个问号小表情，章业炘中规中矩回复，说明自己正在吃午饭。
对方秒回一段语音，恰好陆旻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原本按点开的手硬是长摁着点击转成文字。
蒋宇：「抱歉，我在开车，等会儿再聊。」
章业炘发去‘OK’的手势。
“在跟谁聊天？”
问话的语调随意，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章业炘不好不应，锁上手机屏幕，“朋友。”
其实远称不上朋友，章业炘回答完后越发觉得陆旻的问题很不对劲，莫名有种查岗的意味。
“最近工作很忙吗，微信也不回复。”
不忙，就是不想搭理你，章业炘顺口开河，“很忙。”
陆旻看向刘航。
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刘航咽下口中的白米饭一个劲点头，“对啊对啊，我们部门很忙，领导休产假了，只剩下我和师姐，工作特别多。”
夹在中间的刘航傻乎乎打圆场，两人却心照不宣，再忙也不可能不看手机，就像刚才，她有空回复其他朋友的消息，却没有回复他的。
解释不过是一句多余的话，仅仅用作维持表面关系的虚伪屏障。
气氛尴尬，刘航坐不下去拼命往嘴里扒饭，匆匆吃完找借口走了。
只剩下她和陆旻对座而坐，章业炘没在意，继续吃饭，她耐心挑出餐盘里的葱粒，动作不紧不慢。
“你不吃葱？我记得你以前不挑食。”
她确实不挑食，但仅限在陆家。
章母是陆家的家政，不与陆家人同食，她自然也要遵守，陆旻的祖母不计较这种虚礼，每逢周末假期到陆家暂住，都让母女二人与陆家人同桌吃饭。
并非一家人，章业炘在席间尤为拘谨，她默默吃饭，夹的是章母暗中分餐的素炒肉。
主人家客气，章母可不敢当真，周末与陆家人同桌用餐，总是在章业炘面前放一盘素菜炒肉，并私下叮嘱女儿只能夹那道菜。
甚至为了不让陆家人看出端倪，章母没有刻意挑出女儿不爱吃的葱沫，她理解母亲的为难，强忍着奇怪的味道默默咽下。
不像陆旻，她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本，大少爷是挑食狂魔，对食物诸多要求，味道不好或冷热不当都不碰，她时常看到章母为了让面条快速降温，又过冷水又用扇子扇。
以前她把这事告诉江冉，闺蜜吐槽旻千金就是矫情。
妥妥的贱人。
再瞧此时旻千金跟前的餐盘，果然，两荤两菜这人就吃了几口，盘里的食物几乎没动过。
学校食堂的饭菜不比外面的餐馆，这人嘴刁，食材和调味未必让他满意。
可章业炘不惯他，“把饭菜全吃了，一粒米也不许剩。”
说话语气不容商榷，早已不是高中生的章业炘，冷艳的五官褪去旧日青涩，一双上扬的丹凤眼内勾外翘，斜睨时牵动眼褶，细长的睫尾像覆藏了一抹凌气。
与当下审美流行的圆瞳幼貌相径，章业炘长着一张不讨喜的‘厌世’淡漠脸，她深知自己容貌上的劣势，平常会刻意笑脸待人，如今面对陆旻，她连装也懒得装。
陆旻定睛看着她，意外温顺地发了个鼻音，低头吃饭。
中途陆旻的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键，是霜姨。
“下午可以吗？我现在抽不出时间，正在和业炘吃饭。”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章业炘抬头张嘴无声控诉，‘胡说什么？’
唇语牵动下的表情莫名逗趣，陆旻嘴角微翘又对着话筒道，“知道了，我和她说。”
“我妈邀你和桂姨晚上来家里吃饭，小舅寄来不少海鲜，家里打算趁新鲜处理吃了。”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答应，章业炘打了个交叉手势说不去，偏偏陆旻不让她如愿，“你自己和我妈说。”
“！”
未来得及拒绝，陆旻已经把手机塞进她手里。
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小炘呀。”霜姨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晚上来霜姨家吃饭吧，好些年不来了，家里冷冷清清的，下午我有空，正好接上你妈去买菜，你和阿旻下班后直接回家。”
“……”
好家伙，连她妈也安排妥当了，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章业炘扯出一个虚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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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霜姨。”
“不客气，快吃饭吧，工作辛苦了。”霜姨笑盈盈挂线。
再看陆旻，一副‘小人得志’的狡猾相。
长辈的邀约无法推托，但陆小人的好意能视作无物，下班后，章业炘拒绝他的接送，打算自己开车到陆家小区。
点开导航软件输入小区名字，才发现真的好些年没去陆家了，她非小区业主，停车必然是个难题。
啧，为何吃一顿饭还得左思右想顾虑这么多烦心问题？
早知道就婉拒了，借口说工作忙要加班或是约了朋友，这不多的是理由吗，况且什么海鲜还得本小姐亲自去吃，外面遍街都是海鲜餐馆……
正烦躁，车窗被敲响，扭头一看，是陆旻。
更烦了，直面烦人的源头。
“说事。”
“我的车借给同事了，反正顺路，载我一程。”
言语真真假假掺杂，章业炘躁意正盛硬是跟他拗上了，解开安全带下车，“你车子停在哪儿？”
夏日炎热，连带情绪也容易烦闷过激，车门一开，车库的热浪扑面而来，章业炘才反应过来自己问的是什么愚蠢问题。
都借人了，怎么可能还停在车库。
妥协般叹气，“上车吧。”
陆旻若无其事地‘嗯’了声，不动声色扣上裤袋纽扣，把里头的车钥匙藏得更深。
导航声响起，陆旻系上安全带，“我会路。”
“开车时请保持安静，本人新手司机，安全第一。”
“……”
中规中矩的家用小轿车干净整洁，车内飘漫着淡淡的香气，中控台四周贴满了卡通贴纸，那是小姑儿子的杰作，三岁的孩童天真霸道，嚷嚷着这是最珍贵的宝物。
路上陆旻几度开口说话，章业炘不搭理他，他便自己找乐子，抠抠贴纸，晃晃车饰上的摇头娃娃。
直到车屏上弹出一条微信。
是蒋宇发来的信息，没有显示内容，但章业炘设置的备注名很醒目：‘蒋宇（洪姐介绍）’。
如此明显的意思，不必打听已猜测出对方的身份，陆旻紧盯显示屏，“是中午那位朋友？”
恰好到红绿灯路口，章业炘轻踩刹车，拿过手机回复消息。
并关闭了车载投屏。
“相亲对象？”陆旻注视着她的动作，口吻漫不经心，“还是男朋友？”
没有回应，绿灯亮起，章业炘收起手机发动车子，“不许再碰我的贴纸。”
后半程两人近乎僵持般的缄默，章业炘刻意忽视车内怪异的尴尬气氛，快到小区，她放慢车速在附近找车位。
“开进小区吧，最近下了新规，小区附近禁令违停。”
“我不是业主，车子进不去。”
“我有门卡，你停我车位。”陆旻说着掏出门禁卡打开小区闸门，又给她指路到地下车库。
“直走转左，车速慢一点，这是双车道，小心邻道车。”
“柱子旁边的双车位，停靠墙的位置……对，就是这里。”
停好车子后，两人下车，陆旻走到她身旁，“位置记住了吗？下次也停在这个地方。”
拎礼物的动作一顿，章业炘对上他认真的神情，不解话里的意思。
哪来的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