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正午,烈阳之下。
魏弘简站在菜畦边,弓腰抚膝,大力喘气。脚边是一个歪倒的木桶。
他仰头观日,阳光有些刺眼,感受到腹中咕噜噜叫唤,心知白昼已过半。
魏弘简望着苏判官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专注地侍弄着新发的豆芽。
“老师……”他迟疑不决,在腹中饿意的催促下还是开口。
“嗯?”苏判官头也不回。
“您不用吃些什么吗?正午了...”
魏弘简鼓起勇气,艰难说道,肚子十分应景咕咕直叫。
苏判官终于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知道饿了?干活可是个体力活。”
魏弘简腼腆一笑,面微浮艳色。
“走吧,去灶房。”苏判官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穿着青色短打的竹青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竹青,带他去灶房。”苏判官吩咐道。
“好嘞!”竹青爽快地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跟我来吧。”
魏弘简迟疑片刻,转头询问道,
“老师,今日我夫人带了食盒,您要尝尝吗?”
苏判官摆手婉拒,对魏弘简口中食盒并无兴趣。
魏弘简跟着竹青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炊烟袅袅的小院。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让他更加饥肠辘辘。
竹青提着食盒,走在前面。
“魏郎君,这边走,灶房就在前面。”
魏弘简亦步亦趋地跟着,肚子咕咕叫得更厉害了。
“有劳竹青小哥了。”
竹青回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魏郎君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灶房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厨娘正忙着炒菜,香味扑鼻。
“哎哟,竹青来了,这是哪位郎君呀?怎从未见过。”
竹青把食盒放在灶台上。
“刘婶,这是老爷收的关门弟子魏弘简少爷,想借灶房热一下饭菜。”
转头,竹青又向魏弘简介绍道,
“这是刘婶,我们的大管家。老爷这次致仕回乡,想着轻装便宜行事,只带了我与菊白两人,家中实在放心不下,派刘婶随行,管着我们三人的伙食,做的饭菜极好!”
刘婶笑眯眯地打量着魏弘简。
“哟,长得真俊俏,一看就是读书人。”
魏弘简脸浮红,抱拳致谢道。
“刘婶谬赞了。”
刘婶揭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菜肴。
“啧啧,这菜做得真精致美味,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及时冷着还能闻到香气呢!”
魏弘简想起白瑶,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是我夫人做的。”
刘婶麻利地把菜倒进锅里热了起来。
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
魏弘简吸了吸鼻子,肚子叫得更响了。
刘婶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万没想到,这一加热整个屋子都香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
魏弘简抬头一看,正是老师苏判官。
苏判官原本一脸的淡然,此刻却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菜。
魏弘简想起苏判官之前拒绝的话,有些尴尬。
“老师,这是我夫人做的便饭,之前邀请您一起品尝,您说……”
苏判官干咳一声,打断了魏弘简的话。
“咳咳,为师刚才…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闻到香味,如今闻到了,自然要尝尝。”
他走到灶台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色香味俱全,实乃佳肴啊!”
刘婶在一旁偷笑。
魏弘简也忍不住笑了。
苏判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妙哉妙哉!”
他一连吃了好几块,赞不绝口。
魏弘简看着苏判官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
看来,苏判官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啊。
竹青在一旁,也忍不住偷笑。
他知道,苏判官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其实很在意。
毕竟,谁又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呢?
这时,白菊领着一灰布麻衫男子着紧赶大步走来,男子面有焦急,大声呼喊道,
“魏郎君,魏郎君,可算找到你了,你娘子出事了。”
魏弘简手上碗筷不慎滑落,整个人飞快直立起来,定神一看,那是今日瑶娘要去见的闲汉李四,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找到这里的?瑶娘出了何事??
一时间阴雨笼罩心头,来不及多想,魏弘简拜别苏判官,跟着李四朝市集口方向奔去。
***
转看晨曦时分,白瑶这儿。
一听官差来了,好奇心极重的人们便将这片围成一圈,整个巷口一时间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怎么官差找上门来了?”
白瑶心里咯噔一下,秀眉紧蹙。
难道是那酒楼肆厨故意报复?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篮子,篮布下盖着她精心制作的水煮花生。
“姑娘,姑娘,误会啊!”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艰难地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跑到白瑶面前。
还未平复呼吸,急声喘气地向白瑶解释道,
“我乃丰乐楼的掌柜,姓钱。此次寻姑娘,并非有意生事。”
话语未落,丰乐楼的店小二便指着白瑶,一脸认真回着官爷的话。
“官爷,官爷,就是这位姑娘!”
白瑶柳眉倒竖,怒火中烧,
“你什么意思?我可没犯事!”
钱掌柜连忙赔笑,蒲扇大肉乎的手,径直拍向小二的脑袋,
“姑娘息怒,息怒!都是误会,误会!”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道,“是这样的,昨日酒楼里不少客人吃了坏虾子,都拉肚子了,此事事关丰乐楼几十年声誉,我索性报官彻查。”
“这两位官爷来是了解情况的,并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这……”白瑶有些懵。
店小二挠了挠头上发髻,一时间发髻松散,几根呆毛炸出,“我,我就是跟官爷说,昨日这位姑娘就说了虾子有问题。”
白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等我把手里的东西交接完,就配合官爷。”
李四听官差与钱掌柜皆寻白瑶有事,向着白瑶使了个眼色,接过东西,退到人群中,觉此事任不得马虎,悄悄去寻魏弘简。
钱掌柜眼珠子一转,心里暗喜。
这姑娘,正是他要找的人。
他早就知道大厨有问题,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前阵子借口有事出县,便是想看看邻县是否有合适的厨子人手,却未能如愿。
回来后,从侄子小二口中得知这姑娘家境贫寒,又有一手好厨艺,他便动了心思。
刚遇见时,白瑶不慎揭开篮布,一股浓郁的水煮花生的香味飘来,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官差很快就查明了真相,原来是肆厨私下吃回扣,用烂虾子以次充好。
肆厨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叫嚣着冤枉。
钱掌柜看着被带走的肆厨,心中暗道:活该!
他转头看向白瑶,脸上堆满了笑容,“白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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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抬手请白瑶丰乐楼细谈。
白瑶心知胖掌柜合作的意思,自己也正有此意,她需要一个平台来展现自己的厨艺,也需要财力的支持,而前面与李四小哥谈起的卤味生意,亦可借酒楼之便。
遂欣然接受掌柜邀请,与掌柜来到丰乐楼一雅座商谈。
白瑶从二楼望下,虽未至赶集日,但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小娘子们与书生们都头戴簪花,花枝摇曳,好不热闹,人美景也美。
白瑶悠悠然开口,其声如黄莺清脆,
“我可每年给酒楼提供五道新菜谱,保证客似云来。酒楼盈利分我两成,随时可以解约。”
“合约期间,酒楼亦不能对我有所限制,因前有商谈合作卤味,想借用酒楼这一宝地制作,但此不损酒楼利益,卤味营收自负。”
潇洒的语言下是对自己厨艺的自信。
钱掌柜是一妙人,他笃定白瑶能说出每年皆能提供新菜谱,还如此有信心能做到酒楼中客似云来,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成交!白瑶姑娘看得起我们酒楼这宝地,亦是我的荣幸,那个卤味一事,我亦想便宜些购入,可以之后再行商谈。”
“另外,”白瑶指了指一旁傻愣愣的店小二,“这小子,我收做徒弟,让他给我打下手。”
店小二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瑶拉走了。
来到灶间,小二还一脸懵懂,尚未回过神来,白瑶望着一脸懵的小二,嚣张坐下,道,
“还愣着干嘛,给师傅我端杯茶来。”
小二听完,身体本能应下,转身出去给白瑶师傅找起茶水去了。
白瑶心想:这傻小子,今天惊吓住我,我要好好把住师傅的威严,找回场子。他虽有些白纸,亦情商低,但正好缺个打下手的,将就着用了。
等小二回来,白瑶接过小二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含笑问道,
“拜我为师,可有何意见?”
见小二着急摇头,想了想又迫切点头。他指着自己的舌头,急切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话。
看着小二的呆样,白瑶好笑地伸手查看他所指位置,漫不经心道,
“晚了,我已经喝了你的敬师茶,再有意见,我都是你师傅了!”
望着小二清秀脸上急得通红,脖间亦待绯色,不禁让白瑶有种逼良为娼的恶霸快感,正当白瑶撑起一抹邪笑,假装恶霸演起来,想再说些什么。
“瑶娘!你在哪?”
魏弘简急切的寻找声伴着猛烈的帘布掀起声,魏弘简一抬眼就望见了他的夫人。
此时白瑶的动作,斜坐靠椅,纤细白嫩的手轻挑小二的下巴,小二一脸绯红,委屈至极的表情。
这让望着此情此景的魏弘简,心里顿时酸溜溜的。
魏弘简耐住醋意开口询问道,
“也许,瑶娘你有什么解释的。”
“啊啊啊,夫君你听我狡辩...啊呸...不是听我辩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突然指了指舌头方向,让我察看。”
魏弘简听完,眼睛一眯,更甚几分寒光。
“哦?!你还想看别的男子的舌头?”
听闻查看部位,魏弘简更觉事情严重,面露正色的眼神示意白瑶,虽然你爱美色,但你怎能这般骚扰外人呀?!
白瑶读懂了魏弘简的眼神,更加绝望,为了避免夫君多想,她只能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以唇封印魏弘简已经偏到爪哇山之上的思绪。
一时间,小二疾走,灶间仅剩白瑶魏弘简二人,唇瓣相触,如同春水初融,灶间火苗跳动,在魏弘简眼中,白瑶的脸庞在炉火映衬下更显温暖动人,他缓缓闭眼,带着无尽的热情与渴望,加重这一吻,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