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是钟屹后,谭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慌忙地拉过身下的被子想要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刚刚为了方便涂药,她整个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
“怎么是你?我以为是……是我男朋友。”她磕磕巴巴地说着话,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孙庭誉的名字,“你怎么能不敲门直接进来?”
意识到刚刚给她涂药的是钟屹,谭诺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了。
钟屹自始至终只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望向别的地方。
“因为,这是我房间。”他声音淡漠。
“你的房间不是在那边?”谭诺的身体再一次开始发烫,不同于晒伤之后的反应,“我昨晚看到你进了对面的房间。”
“那是我的书房。”他说。
谭诺的脑子懵到无法思考,她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但是不对,“那你刚刚——”
钟屹指了一下床边放着的东西。
谭诺看过去,发现是一套干净的居家服。
“我刚刚去更衣间,拿衣服。”他解释时看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十足的耐心,“出了汗,我想洗澡换衣服。”
谭诺的脉搏还在为眼前的一切加速地跳动着,以至于她已经无法思考,但是她看钟屹的眼神,确实不像在撒谎。
“这是我的卧室,”钟屹说完这句后,顿了顿,才说,“你和孙庭誉的房间,在隔壁。”
谭诺的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所以,钟屹的卧室其实是在他们的隔壁,而对面的两间是他的书房和更衣间,只是他昨晚回来之后就进了书房,这让谭诺误会了。
“我以为这是他的房间,我走错了……”幽暗的黄色灯光下,钟屹也能看出她耳朵的红已经不同于被晒伤的红。
“我知道。”钟屹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这栋房子买来时,每个客房都很大,买来后,钟屹按照自己的需求简单地做了改动。
谭诺迷蒙的目光再次望向钟屹,他的瞳孔在光线暗淡的空间内看起来有些幽深,就好像要将她吸进去,身体被涂上药的地方再一次发热,就好像他带茧的指腹还在那里抚过,一直没有离开。
窗外一阵风拂过,将厚重的窗帘微微地掀起一个角,这幽暗的空间内短暂地挤进了尼斯夏日的日光。
那道光就这样掠过床单、掠过谭诺的身体,蓦地将谭诺的思绪拽了回来。
她咬着嘴唇,“可是,你怎么能帮我涂药呢?”
她是他好朋友的女朋友啊。
房间安静了。
许久,钟屹望着她,眼神里是谭诺看不懂的情绪。
“你叫我,所以我帮了。”
“那是因为我以为进来的是孙庭誉。”她双手绞着被子。
谭诺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或许是因为钟屹长期生活在这里,这样的亲密程度对他来说没什么。
但是,这根本解释不清。
他不是讨厌她吗?但今天的种种都在冲击着她的认知。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要出去,要离开她男朋友最好的朋友的房间。
“我要出去,你……”
钟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后,到浴室里拿了一条毯子。
“裹这个,干净的。”
放下后,他再一次进了卧室自带的浴室,关上了门。
谭诺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她手忙脚乱地用浴巾把自己裹好后,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门外走。
淋浴间的门,打开了。
钟屹在她身后将她叫住。
“谭诺。”
谭诺停了下来,但没有回头。
钟屹走到床边,将她遗落下的孙庭誉买给她的药膏捡了起来。
见她背对着自己,钟屹不在意地扯了一下嘴角,又走到她的面前。
他将药膏递到她面前,谭诺没有看他,伸手就要接。
但是等到她已经握住药膏管子的一头,钟屹却并没有松手。
谭诺试图拽了一下,钟屹的胳膊却用了一点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谭诺终于不得不抬眼看向他,“你想干嘛?”
而钟屹对上她带着点质问的语气,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到谭诺没办法对着他发脾气。
他笑了一下,屋外很亮,但是他的身影依然和身后没什么光亮的空间融为了一体。
“我想你,”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今晚不要打扰我。”
她的身体因着他说话时的目光与语气,泛起了战栗。
说完,钟屹收回了目光,倏地松了手,留谭诺一个人站在原地。
谭诺感觉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在跳,因为她知道钟屹在说什么,
钟屹是在说,昨晚她和孙庭誉的动静,打扰到他了。
他让他们今晚不要再做/爱。
-
回到了孙庭誉的房间后,谭诺的呼吸依旧混乱。
她没有解开身上的浴巾,就这样直接地躺到了床上。
十分钟之前,她还以为钟屹住在和自己隔一个很大的客厅的房间,但现在,她知道他就在她隔壁。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
刚刚从钟屹房间往回走的时候,她还有一瞬间在胡乱地联想,假如她从他房间走出来的那一瞬,孙庭誉正好回来了,那她和钟屹到底该怎么解释。
甚至,钟屹在卫生间里,她匆匆地从房间里出来的这个画面竟然惊人地有些熟悉。
闭上眼睛,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钟屹下午在天使湾时对她说的话。
他说,“谭诺,我们两清了。”
-
谭诺很少主动去回忆被她刻意丢进记忆角落里的和钟屹的第一次见面。
她是趋利避害的人,从不会把有损自己心情的事时时地在脑海里反复地回忆、自我折磨。
那还是五年前,孙庭誉20岁生日的第二天。
生日当天,她被孙庭誉邀请去参加他在江市最大的酒店举办的二十岁生日宴。
那是谭诺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上大学前,她度过了相当自由快乐的一段时光。
结果就在巨大的蛋糕被推上了台时,孙庭誉却忽然走到她身边,拉起了她的手。
谭诺毫无防备地被孙庭誉一路牵着跑出了宴会厅。
从前也有过谭诺不想去上课,被孙庭誉硬拉着去补习班的时候,但是那时,他总是拉着她的衣袖,又或者是书包的带子。
这一次,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跑,谭诺被他拉着跑了好远,本就是夏天,谭诺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出汗,孙庭誉终于带着她在酒店后的露天花园处停了下来。
谭诺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花园前的地面上铺满了大片白色的玫瑰花。
谭诺惊讶地看了一眼孙庭誉,又望向眼前的花。
高考以后她报复性地看了好多电视剧。孙庭誉放暑假后来看她,她因为过于沉迷电视剧,连眼神都忘了给他。
画面上男主角准备在婚礼上摆满他喜欢的白玫瑰,谭诺看着花一脸艳羡,“好好看,我也想要。”
这纯属她看剧过度投入时会说的没营养的话,正如她看到别人吃饭吃得很香,即使是她没那么喜欢的食物,她也会手舞足蹈:“我也想吃。”
她其实看完剧后,连白玫瑰的花语都忘记了。
“这些都是送给我的吗?”她眼睛眨了眨,指了指自己问道。
孙庭誉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注视着喜欢的人时才会有的笑意。
“喜欢吗?”
谭诺诚实地说:“喜欢。”
浪漫的东西她都喜欢。
“但是,我们为什么要现在跑过来?”
“你不是说,一直很想叛逆一次,在全校开会或者老师上课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跑出教室,翘课吗?刚刚人是不是很多?”
这是谭诺上高三时学习学累了崩溃想发疯时说的话,她还记得当时孙庭誉说,包在他身上,但是谭诺根本没有当真,没想到他还记得。
“可是,你爸爸妈妈会骂死你吧,这是你二十岁的生日,还有那么多人来。。”
孙庭誉摇了摇头,看起来毫不在意。
“骂也没关系,我二十岁的生日,只想跟你在一起。”他说。谭诺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就听到孙庭誉微微地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呢?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孙庭誉说话时的眼睛很亮,那里的光亮感染着谭诺。
这一天之前,谭诺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
“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她很认真地问。
孙庭誉捧着谭诺的脸,在心里想:这件事,从你14岁开始,我不是一直在做吗?
“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谭诺笑着将自己的手贴上了他,声音很甜地说:“那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诺诺,”这是孙庭誉第一次这样叫她,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心跳漏了一拍的声音。
原来,爱是拥有以后还是会忐忑吗?
他只想长久而永恒地握住属于他的幸福,“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知道吗?”
“嗯!”谭诺在他的视线里点了点头,很骄傲地说,“谁让我叫谭诺呢?我会的。”
她看得到孙庭誉的眼睛在花园灯光的映衬下熠熠发着光。
灯光下,孙庭誉第一次吻她,鼻息间是淡淡的白玫瑰花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孙庭誉将谭诺搂在怀里,又去啄吻她的脸。
“好痒。”谭诺被他亲到了耳朵,忍不住笑着躲闪。
孙庭誉又去吻她另一边的脸,就这样抱着闹了很久很久,他听到谭诺在怀里“啊”了一声。
“你后悔了吗?不可以。”他说。
谭诺的声音听起来很遗憾,“可是你的生日蛋糕,看起来好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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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盯着看了一晚上了。
孙庭誉忽然笑了,他早就注意到了。
他将下颌抵在谭诺的脑袋上,“我叫人给你留了一块,很大一块。”
“真的吗?”
“嗯。”他没有说,口味就是按照谭诺的喜好定的。
谭诺很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想立刻回去吃蛋糕,但是看了一眼眼前的地面。
“这个,要捡好久啊……”
-
那一天,孙庭誉在晚上十点前将谭诺送回了家,因为谭诺之前就已经和朋友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吃午饭。
去之前,孙庭誉一直问她在哪里吃饭,他去买单,吃完他可以去接。
谭诺问他在哪里,他说在房间等她的电话。他爸他妈今早出门旅游了,没有人管他。
谭诺没让他来接,在朋友的怂恿下主动去他家找他。
之前她也曾来过这里,孙庭誉的妈妈对她很好,看孙庭誉给她补习,也像她妈妈一样给他们准备许多吃的。
不过,之前总是有长辈在,谭诺多少还是有一点不自在。
保洁阿姨给开门以后,谭诺直接上楼去孙庭誉的房间找他。
门被带上,但是没有关紧,谭诺犹豫了一下,便推了开来。
卧室里一片黑暗,窗帘被拉上了。
谭诺借着屋外的光亮,才看到孙庭誉在睡觉,他不仅没开空调,还盖着被子……
看来是等她等困了。
他的被子被拉到了下颌,脸上还戴着眼罩。
谭诺嬉闹地站到了床边,故意很大声地呼气、吸气。
但是孙庭誉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谭诺就蹲在床边,双手支着下巴在旁边等他醒来。
只是左等右等,孙庭誉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谭诺太无聊了,便凑近了一点。
中午,朋友送了她一只有色的润唇膏,吃完饭后,谭诺涂了一点。
她恶作剧地在他的左脸亲了一下。
见孙庭誉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谭诺笑嘻嘻地在他右脸又印下一个吻。
就在她靠在他胸膛,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嘴唇也来一点时,孙庭誉倏地扯掉了眼罩,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箍住。
他的视线因为匆匆惊醒还有些失焦,但是谭诺在看到那张脸时瞬间懵了。
“你是谁?怎么躺在这?”
“谭诺。”
异口同声。
谭诺震惊之余,才想起孙庭誉昨晚提起的那个因为航班延误没赶得上他生日宴会的、一直住在国外的朋友。
“你是……他的好朋友,钟屹?”
钟屹骤然间松开了他握住的手,打开了旁边的灯。
他睡前吃了药,头还有点昏沉。
谭诺盯着他脸上两边的红嘴唇,这是她留下的,难以忽视的罪证。
原本是想要和孙庭誉闹着玩,现在她的恶作剧却这样呈现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暧昧、旖旎自然什么都不会有,谭诺心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窘迫和无地自容。
“这其实是一个误会,我以为他还在睡觉,对不起,”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很真挚地道歉,“你要不要去洗个脸?”
钟屹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脸,看到手上的一点粉红色。
触感黏腻。
如果现在,脸颊上顶着两个大嘴唇的是孙庭誉,谭诺一定会笑的,可惜不是,是他的朋友,她笑不出来。
见钟屹一言不发地起了身,去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谭诺也跟在他身后想要赶紧出去找孙庭誉。
就在谭诺走出卧房时,孙庭誉从走廊边出现了,谭诺吓了一大跳。
“阿姨说你来找我了,我还在找你。”他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拥住。
谭诺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点了点头。
“嘴巴的颜色很好看。”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谭诺的嘴唇,“是为我涂的吗?”
谭诺涨红了脸,有些欲言又止。
孙庭誉只以为她在害羞,他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床上没有人,而卫生间有了水声。
“对了,你还没见过阿屹吧,看来,他在洗澡。”孙庭誉改从背后抱着她,亲了一下她的脑袋,“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谭诺很想回头跟孙庭誉说些什么,但这件事着实让人无地自容。
她该怎么说,她不止见过了,还在人家的脸上留下了两个粉红色的嘴唇。
-
大约一个小时后,谭诺在孙庭誉的介绍下,正式地在光线充足的客厅和钟屹见了面。
他脸上的痕迹已经被洗尽,留在他面颊处的甜甜的果香也已经消失。
谭诺对上他那副冷淡的视线,有那么几秒还在想,他会不会说出来。
但是没有。
钟屹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嘴角短暂地笑了一下,只是没什么温度。
“初次见面,已经听了你的名字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