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端气血上涌,重重喘了口粗气,“馥郁,你在此等我,我说几句话,咱们就走。”
话音刚落她提着裙子往桥上走,直到与那男子剩下三步的距离。
“阿端,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了广陵,我十分担心你。”
说话人语调里满是关切,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她。
徐端立时伸出手掌停在空中,“张载,不准过来。”
他实在令人作呕。
腰间的短刀顷刻间出鞘,刀背对着自己脖子,开刃那边对着他。
她浑身都血液都紧绷着,一只手臂横在胸前,整个人显出一股不容靠近的气势。
“好好好,我不过来就是了,你做什么小题大做,竟动起刀来,仔细伤到自己。”张载收回手,对上她冷清的眉眼,“阿端,我明明说过不喜欢你说‘不准’二字,怎么又忘了?”
回答他的是女子毫不遮掩的嘲笑,听她说话的声音只觉得这人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中,“张载,你我只有几面之缘,说话注意些分寸,一个男子,未免太过轻佻了。一来我不拿你的银子,也无意到你家里做工,你不必在我这儿摆谱,有什么话一次说个干净,日后不必再见了。”
后背不知不觉渗出汗来,风从身后吹来,寒意便无孔不入。
“阿端,你变了许多,一点也不像你,从前你温柔端庄,即便身陷囹圄也十分达观,自有一股孤高之气,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与旁人是不同的……”张载脸皮极厚,半点也不羞愧,竟还上下打量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在为玉璧自甘掉价而惋惜,“如今……如今这样子描眉画唇,言语粗俗,成何体统啊?”
徐端一点也不生气,知道这人说得全然没有道理,张载也只有这点东西了。
与张载初次见面时,她正坐在矮凳上拉胚,这一日需得拉满五十个胚子。
干活的人脸上容易沾灰,沾了灰就容易痒痒,一痒起来浑身不舒服,她只得抬起胳膊肘擦脸。
这样子给张载看见了,他就变成了灰,沾在徐端的寻常生活里,时不时痒一痒,惹人讨厌。
“金掌柜,那位女子是?”
一声冷哼先从嘴里跑出来,男人嘛,总是这样,金掌柜见怪不怪,暗暗白他一眼,“张公子,当我这瓷窑是什么地方?”
张载噎住,此番是来做生意的,因此提了一嘴便作罢。
哪曾想回了家,心里对这个人朝思暮想起来,想她离了瓷窑进到内宅的模样,也想她坐在自己身边煮茶研墨的样子,她的模样越想越分明了!
这个女子真是不一般!自己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生出这些思念,实在是特别。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张载做了梦,梦中一女子粗布衣衫,面容模糊,瞧不清长相,将自己的过往缓缓道来。
说自己从前也是金尊玉贵之人,只是家中生变,无奈沦落到此地,盼望他搭救一番。
张载一时醒来,便请人去打听那女工人的背景,竟果真如此。
救美之心愈发强烈,于是请人花大价钱将徐家流出去的东西买下来,又问到了她的名姓,更觉得自己不能迟疑,隔日便去寻她。
“阿端。”此次他是私自前来,不曾告知金掌柜,结果外人进到瓷窑,女工们的目光全瞧着他一个不速之客,张载面上一红,寻到了女子的身影,上前唤她。
徐端蹙眉抬眼,立时甩了一记眼刀过去,“我不认识你,离我远些。”
她这张脸露出来,张载也皱了眉,怎么与那人并不十分相似?不过不要紧,既是梦中指引,应是错不了的。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日后咱们常在一处便会熟悉了,我打算向金掌柜提亲。”
“你这人是脑子坏了么?”她今日实在很忙,之前拉得胚全不满意,要重来。
“阿端,不准这样说话,不像你。”张载迅速将她当做梦中人了。
“哪来的疯子,敢在这里说胡话?”女工们看不下去,出声帮忙。
“我与阿端是命定的情谊,在下不是说笑。”
徐端腹内直窜起火来,她冷冷看着这个人,气得浑身发抖,后悔没学到金掌柜一分骂人的功力,下一瞬便立时发觉此人是何用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含混不清的话,于他而言不痛不痒,却要逼得自己跳脚。
“王姐姐,不必理会他,定是家里人没看住,跑出来了。”
她看也不看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干活。
谁知道这人竟觉得此事是上天的考验,越发不死心,直接找金掌柜说去了。
闹了两月,没有成效,张载便使起阴招——勾结广陵商会,不收金家的瓷器。
金掌柜不堪其扰,徐端也跟着着急。
“卖到外头去吧,起先定是没有门路的,但总得闯出去。”这话是金掌柜拍着桌子说出来的,她眼底决绝,到此时也没想过要让徐端出去自生自灭。
徐端湿了眼眶,“姨母,我命真好,你这样厉害的人,竟然是我的姨母。”于是也起了斗志,“去京城吧,京城繁华,遍地生意,做出成绩一定不容易,可只要在京城闯出来了,哪里闯不出呢!”
金掌柜笑着点了头。
没想到张载这渣滓似得人也来了京城!
思及此处徐端不禁想把刀子往他胸口捅去,这么想着她的手也渐渐伸了出去。
张载惊讶,“你要杀我!你竟要杀我!你这是有违天命,早晚要遭天谴的!”
徐端淡淡抬眼,“我等着天谴来找我,可在这之前,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举得手酸,趁机将刀收起来,“张载,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更不需为此挂怀。”
“躲在暗处偷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空拿着你那低劣的审美品评旁人,不如多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张载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西洋镜,方才刺人眼睛的光便是因为这个了。
被人戳中了痛处,这男子立时上蹿下跳,扯着嗓子喊:“呵,寻到靠山了!看不上我了!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呸!”
徐端笑了,她太厉害了,没有跟着他的话走,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别以为你有多厉害,不过还是靠男人,我知道你是个为了银子万事皆可的女人!”
张载眉头皱起一道道竖线,本就平庸的脸显出坏人相,难看极了。
女子轻飘飘地接了句,“知道了,靠着别人也不靠你。”
“馥郁,我们回家了!”徐端抬手向亭子里招手,余光往水面看看,那人凶相毕露,伸手想将她推下水。
她快步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将刀抵在他脖子上,“你真是油盐不进。”
馥郁小跑上来,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可又很快冷静下来,“姑娘,你不忍心么?需不需馥郁帮忙?”
她说出这话,轮到徐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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诧异。
张姑娘跟上桥来登时花容失色,“徐姑娘!快放了我哥哥!”
“记住我的厉害,我虽长得像个柔弱的,心里可住着个勇猛的!”徐端松开手,拉着馥郁大摇大摆出去了。
可惜张姑娘,再落落大方的人,生在他们家,此生也不会有名姓了。
馥郁摸到姑娘的手,又冰又凉,掌心里还是湿的。
“姑娘,你方才那样拿刀抵着人,馥郁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
“那是别人家的地方,再怎么说人也比咱们多,我哪能不怕,不过,谁想竟都是些欺软怕硬之辈。”经过方才一番,徐端走起路来都有些虚浮,“可你,怎么也不害怕?”
“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没到姑娘身边时,在好些地方呆过,见了许多坏人,但姑娘不是,我信你的。”
人心狠都是有理由的,馥郁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徐端抬起眼,正好看见书铺,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去看看,因此又耗了些时候才回去。
这二人只顾着横冲直撞,却没发现身后有两个尾巴跟着。
尾巴们一直跟着进了孟府,没再出来。
“徐姑娘,您回来啦!大人说他今夜有约,不在家吃饭了。”阿良迎上来。
“知道了,小厨房说一声,煮一锅白粥备着,你家大人火气没消,只能吃清淡的,今夜饭局多半饿着回来。”徐端一把扯下帷帽,抬起一只手给自己扇风。
“好嘞,小的这就去。”
馥郁接过帷帽,“姑娘,那铺子里的人不好,这帷帽放在家里会不会犯冲呢?要不我拿这去烧个火盆,姑娘跨过去?”
徐端揉揉肩膀,脑袋里好些事情搅在一起,让人昏昏沉沉,“算了,一个帷帽而已,咱们面对面都不怕人家,还怕一个帽子?”
“馥郁知道了。”
这几日院子里有许多生人,王叔说家里有喜事,要添置新东西,好不容易热闹一回儿,就办个大的。
翠微也忙起来了,她与厨房的钟妈妈成了知己,两个人一闲下来便拿一叠红纸剪喜字,今日晚膳后便将喜字端上了桌。
“剪了这么多!这才多久的功夫!”徐端看着桌上四五叠喜字,惊讶道。
“一边说话一边剪,不知不觉就剪了这么些。”翠微轻轻笑着。
钟妈妈抬手拍桌,“来,贴起来,早晚要贴的!一贴上喜事就更近了!”
这话使徐端红了脸,想到她对张载说的话——“靠着别人也不靠你。”
她不应为此感到羞愧,因为自己一定足够有魅力,选谁,谁就会答应。
孟宣到家时,饭厅还十分亮堂,走近一瞧满室喜字。
“你回来了,晚上吃饱了么?”徐端正摆弄花瓶上的喜字,总是有些歪。
他走得离她近些,除了脚步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女子回眸看他,“我问你做什么?”她嘴里懊恼,脸上却在笑,“馥郁,拿粥来!”
“徐端,我们后日就成婚,好不好?”孟宣撕扯着嗓子,沙哑道,发出来的尽是气声,他一刻也不想等了,只有徐端在他身边,他才是完整的。
这个人看上去快要碎了,她勉强听清楚他的话,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刺激,一副斗败了的公鸡样子,徐端眉心微蹙,“我自然不会说不好,可你的声音未免太难听了些,省些力气吧。”
全都是喜字惹得祸,才一贴上,真就喜事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