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凡人界。
魔族肆虐的偏远城镇,大雨磅礴,绯枝用灵力撑开屏障挡雨,御剑急匆匆向前赶路。
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落玉衡又失控了。
作为龙族的一把兵器,落玉衡的强大毋庸置疑。
但在拥有不符合年龄的强大修为同时,他也被永远打下了疯子的诅咒。
没人知道他在龙族的禁地中到底经历了多少厮杀,才跌跌撞撞长大,活着走出来。
见血即疯,这个词可以完美形容刚离开禁地的落玉衡。
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
一旦失控,只有无止境的杀戮,杀到力量耗尽才能将凶性压制。
这次他来凡人界除魔,意外失控。
绯枝落地,随手拉了个人问具体位置,“来除魔的那个——”
男人不耐烦地甩开绯枝的手,“什么除魔,那来的根本也是个魔族,天杀的,造孽呦,我们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种恐怖的玩意儿。”
绯枝皱眉,长剑直接抵上男人的脖子,声音冷了下来,“我再问你一次,来除魔的那个穿黑衣服的少年在哪!”
在性命的威胁下,男人的态度立马好了起来,哆哆嗦嗦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久前,魔族大举进攻,稍微有些自保能力的人都赶紧逃去别处,城镇顷刻沦陷,根本无人搭救。
而落玉衡路过,杀光魔族,救了剩下的人。
结果那些依靠落玉衡活下来的凡人与修士,见到落玉衡失控,一个个头也不回逃走,连想都不曾想过要尝试帮助他们的救命恩人。
他们甚至还合力布下阵法将人困在那座沦为废墟的荒城里面,想把人耗死,免得连累他们。
这会儿,他们已经开始大肆传播落玉衡是潜伏在龙族中的魔族,要报官请更厉害的修炼者来斩杀落玉衡。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刚报官回来,更可笑的是,之前他都已经被魔族抓住了,是落玉衡及时斩杀那魔族才让他没有被分食。
多讥讽。
受恩者反咬一口,心怀不轨者反倒来救人。
“大人,小的都说完了,您呃——”
男人捂着血液疯狂涌出的脖子,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很快就断了气。
绯枝垂眼,冷静又有条理地将尸体撕裂成魔族下手的样子。
“死得痛快,便宜你了。”
“放心,我很快送其他人下来陪你。”
被魔族当成食物吃掉才是这种东西应得的下场。
待到边杀边找路的绯枝打破前面修士布下的阵法踏进战场,土壤都已经被大量的血给浸透了,这般大的雨都冲刷不干净。
落玉衡立于尸山血海的最中央,缓缓看过来。
他分明是能够打碎阵法离开的,却死死压抑着自己。
绯枝也不清楚,究竟是对方还记着自己之前的规劝,还是只是单纯没彻底疯。
桃花枝自浸满鲜血的土壤中破土而出,一点点蜿蜒缠绕上落玉衡的四肢。
绯枝做好了对方剧烈挣扎的准备,要是情况不对,他会立刻喊师尊来救他这株弱小无助的小桃花。
可落玉衡听话得很,任由那些枝条将自己禁锢,只是始终直勾勾盯着他。
少年马尾散落,眼眶很红,雨下得太大,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狼狈小狗,眼巴巴望着路过的人,希冀对方能将自己捡走。
绯枝走上前,确认对方的手脚都已经被缠住了,于是小心翼翼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隔开雨水,学着师尊以前哄他那样,摸摸落玉衡的脑袋,手覆上对方后颈,微微用力让人低下头,与人额头相抵。
“好了好了,乖,没事了。”
“你很棒,这次都没有变回龙形了,进步很大。”
“来,我带你回家。”
颈侧传来刺痛,落玉衡偏头一口咬了上来。
尖锐的虎牙嵌入皮肉,绯枝吸了口冷气,脑中浮现自己被咬断脖子的凄惨场面。
可直到最后落玉衡昏过去,能轻而易举撕裂喉管的利齿也没有弄破脆弱颈侧丝毫。
这一咬更像是野兽在生涩地撒娇示弱。
绯枝叹了口气,将人抱起来向外走。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低眼看向怀里死死抓着他衣服不肯撒手的人。
龙族的少主,关系攀到这种程度,应该符合呢喃的要求了吧。
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哄人了呢。
......
意识一点点回笼,绯枝从回忆中醒过来,还有些微的恍惚。
不知为何,最近总梦到过去的事情。
呼吸间传来食物的香气,他打了个哈欠,将心头那点怅然挥散,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循着香味一转头,落玉衡坐在他床头,翘着二郎腿,手上抓着一大根肉干正吃得欢。
昨天被人抓着跳了大半天的舞,又各种折腾,给他累得睡得跟死猪一样。
来不及吐槽对方私闯房间,饥肠辘辘的绯枝直接脸扑肉干,一口咬住抢了过来。
“喂!”落玉衡吓了一跳,“这我的!”
抓着大肉干美滋滋咬了一口,绯枝含糊道:“落兄见外了是不是,这还分什么你我。”
“而且昨天落兄不是说让我祸害你吗,现在就连一根肉干都不舍得了?”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一样的一样的。”
那肉干上面还有几个落玉衡咬过的牙印,不过绯枝完全不介意,用力咬起来。
“唔......落兄你越来越硬了啊。”
绯枝的牙口可没落玉衡好,这龙族专门磨牙用的肉干吃起来费劲得很。
好不容易把肉干咬松吃掉,给他累得感觉吃下去那点全消化完了。
舔舔指尖的碎渣,才发现身旁的人许久没吭声了,绯枝疑惑抬眼。
四目相对,感觉对方的脸好像有点红,眼神也呆呆的。
落玉衡猛地移开眼神,尾巴尖一下一下小幅度高频率拍打着床榻。
“落兄?”
“......”
“落兄?”绯枝凑上去,结果脑袋被推了回来。
“你要去皇宫?”落玉衡突然道。
绯枝心下一紧,几乎已经预料到了对方下一句话就是要跟他一起去。
“就去看看嘛,对了,我们今天逛逛皇城好不好,我有好多想吃的糕点。”
啊,多么丝滑的转移话题啊。
“唔?”
两边面颊被挤压,绯折嘴巴“啵”得嘟了起来,被一双手拍住掰过脑袋。
落玉衡瞪着眼前的桃花夹馍,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好敷衍啊!”
“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
“那你想跟谁一起?那个死唱戏的残废还是那个没脸见人不会说人话的蠢货,还是你的好师尊?”
绯枝嘟着嘴含混不清:“不素嘟。”
落玉衡高声:“那你说!我跟那三个谁好!”
疯狗又在犯病了,这有什么好比的。
比你们中间哪个被我坑得最多是吧?
绯枝心中吐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结果某条疯狗龙似乎把这停顿理解成了嫌弃,突然发起大疯。
“怎么,我没有那三个好?可笑,其实我就随口一问,根本没有很想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龙族少主,我会有闲工夫去跟那三个蠢货较劲?我管你更喜欢谁呢!呵呵呵,笑话,我根本完全一点都不在乎!”
话音落下,那条龙尾巴直接把床头的柜子拍成了一地碎片。
绯枝一哆嗦,猛地抬手以同样的姿势拍住落玉衡的脸,盯着眼前的龙夹馍,“落修!”
“窝洗翻你,最洗翻你噜!”
落玉衡也一哆嗦。
绯枝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真挚。
本来就被面颊挤压得撅起的嘴唇也努力嘟了嘟。
下一刻,脸上的手飞速缩了回去。
绯枝也跟着想要缩手,结果手腕一疼。
“嘶......”
狗东西,疯狗!
落玉衡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还恶狠狠磨了磨。
等到绯枝救回自己的手,手腕外侧已经多了一圈泛红的牙印,在瓷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这狗牙真尖啊。
绯枝低头吹了吹,嘴唇蹭过那圈发烫的牙印。
“砰!”一旁传来重物落地声。
扭头一看,是落玉衡从床头摔了下去,龙尾巴朝天。
“落兄?”
手贱揪了揪那尾巴,对方猛地站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病还没犯完啊?”
犯得好啊,看着已经没了禁制的窗户,绯枝勾唇。
外面,落玉衡耳尖通红,眼神发愣,不自在地捶了一下墙,给墙捶出一个大洞来。
他等了许久,都没人出来,突生不好预感。又一次推门而入,房间内哪里还有绯枝的影子。
顿时气到跳脚。
“好,好得很,刚才说得话又全是骗我的!”
“合着就把我一个人当傻子耍呗!”
“我是狗吗,你整天想逗就逗?!”
骂骂咧咧了好一通,落玉衡注意到床榻上那枝刻意留下来的桃花,突然就没了声。
半晌,他抓起桃花枝,垂着脑袋,声音极轻:“骗子......”
“我不比任何人差,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
另一边,绯枝打了个喷嚏,跟另外十九名优伶排排站好,跟着带队的人一起进宫。
肯定是落玉衡那家伙在骂我。
或者是奕戈在给我扎小人。
这两个人都不对劲。
堂堂天机阁主,被人捅刀子推下魔渊后说要把一切都送给罪魁祸首。
堂堂龙族少主,被人拔了逆鳞重伤之后说要罪魁祸首接着祸害他。
他们是不是伤得太重,影响到脑子了?
嘶......本就深重的罪孽又加重了几分。
“季斐。”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绯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他随意给自己取得新名字。
取师尊第二个字同音,加自己的姓。
毕竟他原本的名字实在是太有名了,同时坑害四位大能,怎么一个战果斐然可言。
“有什么事吗?”绯枝看过去。
喊他的那人并不是二十名入选者中的一个,而是来带队的宫中人。
叫做苏煜,二十岁的样子,面容俊秀,据说是皇宫内最优秀的乐师。
苏煜嘿嘿笑了一下,探头探脑打量周围,直接拉着绯枝的手走到队伍的最后排说小话。
“听说昨天有人为季兄你豪掷万金?”
绯枝还没回神,鸡胸?什么鸡胸?
不等绯枝回答,苏煜喋喋不休起来,“我的天呐,我听说足足有五十万两金子,这是什么概念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季兄你快说说,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是不是超级震撼?”
“那你分到了多少金子啊,下下辈子都吃喝不愁了吧。”
“好羡慕好羡慕,啊啊啊我昨天怎么就不在场呢!”
“早知道我就毛遂自荐来评选了!”
“季兄我跟你说......”
“还有啊......”
......遇到话痨了。
绯枝长这么大,就没遇到过这么能说的。
以往都是他缠着四个冤大头喋喋不休,现在报应来了。
真想往这人嘴里塞一把花。
死鱼眼半天,见对方还没有要止话头的意思,绯枝默默摊开右手晃了晃。
苏煜顿时倒吸冷气,“五十万两金子你全拿到了!”
这声高了些,走在前面的优伶们一个个看过来。
五十万两金子只为了与人相处一天,这事不到一天就在皇城传得沸沸扬扬。
人活一世,名、利、权、色,不外如是。
他们优伶面上光鲜,但绝大多数终究不过是有钱有势之人吆来喝去的玩物。
此番一博去皇宫,或为财或为名。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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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有个人已经提前完成梦想了。
感知到不少或嫉妒或恶意的隐晦视线,绯枝面不改色,“再猜。”
苏煜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歉意笑了笑,呵斥那些偷听的优伶安分往前走。
压低声音,“没有五十万吗,那就是五万,少了点吧?”
呵呵,还五万,想象力真是贫瘠。我的贫困,超脱你的想象。
绯枝摇头,“再猜。”
“五千?”
“大胆点,再猜。”
“不至于才五百两金子吧。”
绯枝死人脸呵呵一笑,“五十两,银子。”
他这一句五十两银子给苏煜说懵了,嘴巴终于闭上了。
估计是在思考,为什么连路人都分到了一锭金子,主人公却只有五十两,而且还是银子。
绯枝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八,悲伤仰头望天。
他们已经进入皇宫了,入目是高大迫耸的红墙朱瓦,看得他愈发郁闷。
以后一定要从那人傻钱多的少主身上多扣点钱下来。
不对,还是不要有以后了,别再遇到才是好事。
悄悄扒拉开乾坤袋,不死心的想再试试能不能破开那禁制。
结果没有遇上丝毫阻碍。
绯枝一怔,禁制什么时候解开的?
试着取一锭金子,居然真的取了出来,而且似乎还是只有他能取的特殊术法。
落玉衡良心发现,突然意识到他跳舞唱曲儿很辛苦了?
他没逃走的时候不肯给钱,逃走了倒是给钱了,怎么想的,助力跑路?
绯枝发现自己越来越摸不透这几个债主的想法了。
总觉得他们有点受虐的爱好。
嘶......这可不兴想。
周围优伶们打量的目光一直没停,绯枝悄悄将金子收好,看过去,又都一个个低头装安分。
“各位都是我的前辈,接下来的日子要拜托各位多多关照了。”
绯枝突然出声,引来所有人注意。
他轻笑,花香悄然弥漫。
敌意消散,优伶们紧张地回应几句。
又说了几句恭维话,绯枝转过身,眸底淡漠。
这下想来之后也不至于给他下绊子。
真麻烦。
苏煜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人活一世为名为利,季兄这般优秀,他们自然会嫉妒。放心,我会管好他们的。”
好不容易正经了一句,下一句苏煜又开始絮叨了,“对了季兄我跟你说,我之前遇到过一个优伶,她不求财也不求名,就求一个真心人,只可惜......”
“还有......”
“然后是......”
够了啊你,嘴巴不干吗!
“诶,那季兄你是求什么呢?”他好奇问道。
烦不胜烦的绯枝侧眸,悄悄磨牙,面上勾唇。
“我是个俗人,求财。”
顺道求这世间不得太平。
苏煜嘿嘿跟着笑,颇为认同:“钱谁不喜欢,我最喜欢钱了。”
一行人走在去往住所的路上,期间路过花园,突然听到惨叫声。
绯枝望过去,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满面狰狞怒意,正扬手用带着倒刺的长鞭抽打身前的丫鬟,将人抽得鲜血淋漓。
“贱婢,居然敢挡着本宫赏花!”
“本宫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不少优伶战战兢兢不敢再看。
“是长公主。”苏煜贴在绯枝耳边轻声道:“因为太子快要大婚,各位皇子皇女都被召回。季兄你在皇宫要小心长公主,她的性子比较......暴烈。”
绯枝嘴角抽了抽,何止是暴烈。
丫鬟不过是不小心站在了她赏花的视野里,就要被抽成这副死样。
这要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怕是直接打死了。
一众人小心翼翼路过,等到再也看不见长公主,气氛才松快下来。
绯枝正思索着安定下来后要做的事,忽听周边有人说了句仙人。
条件反射被触发,他猛地弹起脑袋。
几个优伶专注看着某个方向,眼神惊艳乃至爱慕。
苏煜搭上绯枝肩膀,一脸兴奋,“季兄快看!是传说中的“泽世皎月”封仙君啊!”
脑子嗡一声。
绯枝僵硬扭头。
猝不及防撞进一对温柔的眼眸。
封祭月依旧是一袭白衣,玉冠将墨发半束,俊逸清雅。
像是月光洒落人间,万般皆是苦,唯他是救赎。
目光在空中交错。
分明隔有一段距离,绯枝却好像能从那对琥珀棕的眸底看清自己无措的倒影。
封祭月在与大皇子交谈,所站的位置刚好位于一行人的必经之路上。
绯枝几乎想转身逃跑,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勉强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走。
耳边苏煜又开始喋喋不休。
这人喜欢八卦,虽是个凡人,但对修仙界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少。
他说仙君是来皇宫帮忙解决一起魔族犯下的案子的。
又说仙君多好的人,可惜运气不好,一辈子就收了那么一个徒弟,结果是引狼入室。
那些优伶对高不可攀的修仙界完全不了解,围着苏煜你问一句我问一句。
话痨被哄得高兴极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倒篓子般尽数说了出来。
活灵活现的,跟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似的。
距离越来越近,绯枝强笑着回应苏煜,面上维持恰到好处的见到仙人的惊喜与紧张。
就要与人擦肩而过。
突然,手腕一紧。
人群中,袖摆下,修长指节轻而易举圈住了清瘦的腕骨。
‘阿枝,师尊戌时来寻你。’
传音进入脑海,绯枝一僵,封祭月却已松开了手。
他全程都没有表现出对绯枝的特别,就连那下意识的抓手也避开了所有人视线。
哪怕他的弟子做了那般大逆不道千夫所指的恶事,也还是细心顾弟子周全。
师尊总是这样,永远都在为他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