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脑上的数据分析已经接近尾声,兰登的手绘图也即将完成。
莱娜被黑客攻击后,攻击程序在被他发现时启动自毁,只剩下一句话:“HELLO,兰登”。
Knight的踪迹也彻底消失。
但兰登看一眼就能记住满屏幕的代码,只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去分解溯源。
结果就在今天,他可以通过解析后的代码确定Knight的位置。
铅笔落于纸张,Knight的形象一点点跃然纸上,他应该有聪明的大脑、优渥的出身、狂放不羁的处世态度……多熟悉的感觉,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天才。
兰登勾唇笑。
克隆人是赫利家族的独门秘技,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制作如何制作晶体,Knight真的能够破译克隆人的秘密吗?他倒是有些期待了。
这时门被敲响,兰登说了声请进,助理巴伦把一张资料递过来,“兰登博士,这时执政官大人送来的,新一季度的军费所需。”
兰登把手绘图翻面压在桌上,翻阅几页,眉心逐渐皱起,按下电话脚下带风地离开办公室。
光脑还亮着蓝光。
巴伦反身看兰登走远了,俯身去看光脑,按压触摸板,一溜儿下去全是数据。
一滴汗划过后脑勺。
他知道兰登很快就会回来,进退维谷,忽然看到光脑最下方更新了一个演算结果——国王区2期住宅265号。
怎么会?!Knight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同时听到兰登折返的脚步声,他紧咬下唇把结果删掉,再随手破坏几行代码,终于在兰登进门的前一秒直起身子。
兰登博士信步进来,似乎没发现他的异常,直接坐回桌后。
“怎么会这样?”看着停止运转的代码,兰登作苦恼状,“巴伦,你进来的时候数据还在运算吧?”
“是,可能是——”巴伦看着兰登面前桌上显眼的汗渍,都要紧张晕了,声音越来越小,“我不小心碰到……”
“这样吗?没关系,我应该能找出来它从哪一步出错。”
兰登慢条斯理地修复代码,修长十指在键盘上每一次跳跃,巴伦都像看到了自己死期渐至。
决定去向执政官大人求救,“博士,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兰登好整以暇地微笑,“我记得你家就在国王区吧,不如,带个路?”
……
勒斯特帝国各阶级泾渭分明,贵族住在山上和海边,中产集中城市高楼,城市缝隙的平房住着一般平民。
国王区是最典型的平民社区,土地划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按照人口分配居住面积,只允许搭建二层一下的平房。
当然这对于住在地下城的奴隶们来说,已经是天堂一样的环境。
奥兰多还没适应贵族的躯体,吸血鬼似的,毫无血色的白色皮肤代表着他可以畅通无阻出入帝国的所有地方,不用躲躲藏藏,不会无缘无故被打骂,路过的平民们会毕恭毕敬地向他请安。
下飞船时伊芙琳要扶他,他下意识瑟缩一下。
“就是这里吗?”伊芙琳也不纠结,他们在一个废弃公园,周围萧条凌乱,大树枯黑,能看出游乐设施形状的几片钢板落满尘埃。
“在……在前面。”
“这一带在五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火,烧死不少人,”卡兹边走边在星网查阅资料,“执政官大人大发慈悲,在城市中心建造一栋大厦,把居民们都迁进去。原本有新闻说这一带要推到重建,后来渐渐没了声息,直到今天,这片彻底荒废了。”
他们逼近256号。血腥味渐浓,天幕黑漆漆地压下来,奥兰多的身体越来越发抖,伊芙琳抓住他,“要不你别进去了。”
“不,我可以。”
三人解决了门口的哨兵,工厂里灯影昏暗,脚下粘腻,沿途挂着很多尸体。
伊芙琳冷不防后背撞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对上空洞晦暗的眼睛,脸颊边沾到一抹血痕,低低叫唤一声。
她把卡兹手上的电筒一移,看到了满是脏污的墙上的标志。
赫利家族的图腾。
头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配备武装的卫兵鱼贯而出,把他们包围住,卡兹扔了烟雾弹,朝烟雾中间开枪,奥兰多现在没有多少战斗力,慌忙推一把伊芙琳。
伊芙琳却在发呆。
卡兹和奥兰多把她保护在身后,疲惫地应对越来越逼近的卫兵。
一颗子弹对准伊芙琳的后脑勺,卡兹分不出手,大声叫伊芙琳小心。
神游的伊芙琳被一把拉开。
子弹射入她面前的图腾——赫利家族的象征——击了个粉碎。
抓住她的是忽然冒出来的兰登。
兰登先一步进入工厂更深处,听见外头的打斗声。他瞬间察觉出来人中有伊芙琳,就算她没开口说话,他能认出来她,通过她的脚步声,甚至呼吸声。
伊芙琳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冷不防见到兰登,双瞳警觉地竖起,掏出随身手/枪抵上他的额头。
“快走吧。”卡兹用小型手榴弹炸开一条通道,奥兰多想把伊芙琳拉走。
兰登破天荒地抓住伊芙琳的手,双眼浮动水光。
他简直像变了个人,看起来非常难过,而且,脆弱,这个不该和他有任何关系的词汇,这个时候用来形容他,恰如其分。
“别走。”他握紧她的手掌,像从她手上汲取热量。
伊芙琳瞬间怔仲,很快被厌恶和恨意冲昏头脑,按下扳机。
子弹射中兰登的肩头,霎时鲜血淋漓,伊芙琳头也不回地跑出大门。
有卫兵从炸/弹的废墟中爬起来,双手哆哆嗦嗦,想朝着伊芙琳的背影射击,被兰登喝止。
“兰登大人……”巴伦怯切站在墙边,兰登的身影落寞得吓人,剩余爬起来的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巴伦,你是什么时候背叛我,把我的实验机密出卖给哥哥的?”
兰登忽地笑起来,卫兵们从未见过他这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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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笑意,惊讶不已,只有巴伦知道他压抑了万分怒气,游移在崩溃边缘。
从进入工厂开始,他的气压越来越低。
执政官大人的这摊子勾当,可是连他的亲弟弟都瞒着,巴伦想破头也不知道为什么Knight会把兰登博士引到这地方来!
不过——在他卑劣的想法里——污秽的土地如何能长出清高孤傲的花茎,兰登博士,应该睁开眼睛看世界才对。
“我,对不起,兰登博士,我的爸爸患了重病……执政官大人让他破例进入专用病房。”
兰登笑意尽失。
巴伦满腹愧疚,克隆人是赫利家族的独门秘技,老执政官亲自传授给兰登博士,连奥斯伯格也无法获知其中奥秘,他却有幸接触。
他不是多有天赋的人,是兰登博士在众多学生中把他点出来,对他委以重任。
然后事情顺理成章,他把晶体的写入程序告知了奥斯伯格。因此奥斯伯格得以对克隆人进行窃听,也正因如此,才被Knight截取了窃听程序。
而Knight的窃听程序被破解之后,竟然指向这间工厂——难道,是Knight故意引兰登来发现这个地方?
发现奥斯伯格政府最大的丑闻。
发现自己的哥哥,面目丑陋,超乎想象。
兰登的血把半边白大褂染红,脸色变得苍白,五官精致像樽脆弱易碎的琉璃。
巴伦“噗通”跪下。兰登博士外冷内热,他好好向他认错,跪求他的原谅,他一定会原谅他吧!
“博士,我真的知错了……”
下一秒巴伦的双眼睁到极圆,鲜血像雨水一样从头顶滑落,感觉到喉头翻滚腥甜。很快痛意弥漫,他摔在地上,双手挣扎摸向头顶。
兰登博士开枪打碎了他的头盖骨。
他真是天真,怎么能忘了,博士平时一派斯文孱弱,如果触碰到他的逆鳞,就会变得非常恐怖。
博士最讨厌别人的背叛。
卫兵们都目瞪口呆,瑟瑟发抖地举起枪对着兰登。
兰登举起环视周遭,依据奥斯伯格的作风,这里应该不止一个毁灭装置。
在哪里呢?
天花板有一块闪烁的红光,他知道他亲爱的哥哥,正在镜头后看着他,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兰登,我可以跟你解释——听着,现在,放下武器离开这儿!”奥斯伯格的声音从卫兵的通讯仪里面传出。
“哥哥,你不配。”
兰登对准毁灭装置按下扳机,霎时间大火蔓延,铺天盖地,火舌叫嚣着把一切吞噬殆尽。
火光映照得他诡艳似妖。
大火烧焦的横梁掉落,四处弥漫着一股极端难闻的气味,守卫的士兵们早已逃之夭夭。
一张纸片从兰登的袖口里飘落,被火舌掳去,从边缘开始焦黑卷曲。
纸片中央,是他手绘的,Knight模糊的脸。
他宿命般的敌人。
这一切如你所愿了吗?K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