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远征军前往那颗神秘的荒芜星,路途耗时一个月。

    伊芙琳一个人在昏暗的船舱里,看完了她出生之前,叛军的行动始末。

    纪录片说道,在忒弥斯生命的后期,叛军的规模达到鼎盛,与正规军旗鼓相当,奥斯伯格不得不全力应对。

    大战前夕,谁也没想到,忒弥斯竟然被属下出卖了行踪,在援军赶来之前被俘虏,叛军群龙无首,很快被奥斯伯格击溃。

    在那以后,忒弥斯再也没出现过,有传闻称她在奥斯伯格手下受到了非人的痛苦和折磨,纪录片找来当初赫利古堡的一名厨师,证实他曾经见到忒弥斯曾经赤脚跑出古堡的花园,全然是个疯子模样。

    “她大吼大叫,抓下一把把头发,指甲在脸上抠出数条血痕,身上有数不清伤口……”

    下一刻,讲述中的厨师忽然被射杀,倒在镜头后,嘴巴流血。穿着迷彩服的人走过来,推倒他的尸体,把摄像机摔得四分五裂。

    纪录片戛然而止,之后是黑屏白字的一段话,“我们敬爱的、善良的、极具天赋的纪录片导演,约翰·乔伊斯,于星际时间9865年2月21日遭到暗杀,后人收集他遗留的素材整理成片,以作纪念。”

    “生命短暂从脆弱,真理亘古长明,终有一天,奥斯伯格将品尝罪恶的果实,而在绝望中徘徊的亡灵,将得到安息。”

    卡兹进入船舱时,看到伊芙琳抱着膝盖边哭边笑,眼泪濡湿了整个膝盖。他把女孩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擦擦眼泪吧,快要降落了,别让他们看见你哭。”

    伊芙琳在远征军中的人设,应该是坚韧不拔的执政官之女,不是出逃的克隆人。

    伊芙琳眨了眨朦胧的两只眼睛,看向卡兹,打了个哭嗝:“你会不会,利用我?”

    卡兹一直在推着她往前走,发现克隆人和傀儡术的秘密、离开勒斯特帝国、成为远征军的指挥官,再到降临这个神秘的荒芜星,也是卡兹指明的方向。

    卡兹浅黄的瞳孔一派清澈,完全的阳光大男孩,看不出来半点坏心,他说:“我只想让你手握多一些筹码,在你想清楚,自己应该走哪条路之后,可以尽管去做。”

    ……

    这颗神秘的荒芜星果然非同寻常,整个星球都是黑藤,斑驳的黑藤似有生命,交错蔓延,覆盖在地面上像千万条游走的黑蛇。

    伊芙琳刚离开飞船,就感觉一阵和煦的轻风从地底蹿出来,绕过她的脚踝、膝盖、身体,撩起后脖子的碎发,轻柔贴向她的脸颊。

    就像这片土地正在欢迎她的到来,指引她去发现某个秘密。

    远征军一起往星球的深处走,路上安静得诡异,没有遇到一个野兽。但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所有人都握紧武器,把信息素和精神力调整到战斗水平,准备迎战随时可能蹿出来的敌人。

    丛林深处瘴气弥漫,黑藤也越发密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那些黑藤蠢蠢欲动,屡次缠上人们的脚背。

    “主帅,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一名将军向霍索恩提议,“警报仪器已经长亮,前方一定有巨大的敌人,我们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伊芙琳指挥官,你怎么看?我们是否要继续往前走?”霍索恩询问伊芙琳的意见。

    这是伊芙琳担任临时指挥官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远征军里面真正服她的人本来就不多,私底下都认为来到这个荒芜星是错误的决定。

    她于是对霍索恩说:“大部队在这儿等着,我一个人继续前进。”

    “远征军令,任何人都不能单独行动。”有人质疑。

    “我是指挥官,我现在就修改军令,你们就地扎营,谁都不许动。”伊芙琳的语气不容置喙:“霍索恩长官,你是否要听从军令。”

    有了霍索恩的支持,其他人不敢再多说。

    伊芙琳对勤务兵队伍中的卡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有事就立刻给自己传送信息,然后独自一人加速前进。

    伊芙琳越往黑藤深处走,就越觉得心境清朗,那些一直困扰她的记忆碎片,似乎被一点点梳理完善,在她的脑子里找到各自安放的空间。

    直觉告诉她,无论前方藏着什么怪物,都不可能会伤害她。

    一只黑鸟从天空飞过,落在她的头顶上,尖尖的鸟喙碰了碰她的脸,那只黑鸟再度起飞,落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你是在叫我碰这里?”伊芙琳把手贴向树干,一阵暖意从树干流向她的手臂,四周的黑藤瞬间移位,张牙舞爪,遮蔽了整个天空。

    伊芙琳感觉到由黑藤交织而成的土地正在松动,她顺着黑藤滑进了一个地下空间。

    再睁开眼睛,展现在她面前的,由晶石铸成的空间,那些晶石呈现半透明的绿色,晶石中有着无数类似人类的神经突触,正在不停交换微小的物质,伊芙琳不禁上前一步,把手贴上去。

    她的世界瞬间清明无比。

    她看到了过去、现在,甚至模糊的未来,所有曾经在晶体上留下记录的信息,都汇集在她的脑海中,交融成为独一无二的,她的记忆。

    ……

    不知过了多久,伊芙琳躺在晶石空间中,就像回到胎儿栖息的母体,她的晶体得到滋养,所有困扰她的记忆碎片,都被一点点梳理清楚。

    “嘀嘀嘀——”伊芙琳开启通讯仪,卡兹在那头语气着急:“伊芙琳,你走了之后,黑藤突然失控攻击远征军,天空飞来了无数的乌鸦啄食人肉,我们快要撑不住了。”

    伊芙琳及时赶回去,神奇的是,她离开晶石空间,回到地面,所到之处,那些黑藤竟然全都自发离开,缩回地面。等她回到远征军的位置,攻击人的黑藤也温顺了下来,和乌鸦一起绕着她转了两圈,如同向臣民向国王请安,之后缓缓退下。

    其中一条黑藤还在伊芙琳的颈边蹭了蹭,在她手心里依依不舍,久久没有离去。

    留下一众衣衫残破的远征军目瞪口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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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发现,从黑藤深处走出来的伊芙琳就像换了个人,目光更加锐利,仿佛光用眼神就把人扒掉一层皮。

    面对众人的疑问,伊芙琳只说自己在黑藤深处打败了一头守护星球的巨兽,这些黑藤都听令于那头巨兽,因此也向她臣服。

    军队本来就是最慕强的地方,士兵们对伊芙琳多了不少敬佩。

    避开众人,伊芙琳拉上卡兹,目光灼灼:“我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记忆了。”

    在触碰的晶石的瞬间,她像被打开了灵智,感觉自己和整个黑藤星球融为一体,每一根黑藤,都受她的指挥,每一块记忆都听从她的命令,在她的晶体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安放。

    而且,她像一台把硬件拉到顶配的计算机,不仅可以掌控大脑中的每一个神经突触,还塞进了很多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每一段记忆都分门别类,供她随时调用。

    她简单地看了一下,那些记忆应该来自其他克隆人,因为她回到了晶石空间,所有散落在勒斯特帝国的晶体产生共鸣,所以她获得了所有克隆人的记忆。

    “所以,现在你的大脑就像连接了每一台本地计算机的星网,多了不属于你的记忆,但你并没有感到负担?”

    伊芙琳点头:“可以这么说。”

    卡兹看着她背后几条黑藤破土而出,正在风中招摇,显示出她现在心情不错。

    “我猜得果然没错,这个黑藤星球呼唤着你的到来,伊芙琳,你说的那片晶石空间,就是克隆人晶体的来源。”

    人类的一切思想,全在于脑部神经,兰登所制造的克隆人,是用一种特殊晶体改造成神经中枢,用特殊材质的传感器导入每个人的神经元模块,使晶体代替大脑,储存记忆,确保在更换身体之后足以正常生活。

    卡兹分析道:“他所使用的晶体,应该是在这个黑藤星球被宇宙暗物质遮蔽之前,赫利家族的祖先来到这片土地所得到的。”

    “我想明白了,为什么你会发展出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你会成为alpha!”卡兹看着伊芙琳,双手一拍。

    兰登用了忒弥斯的基因,作为伊芙琳身体细胞的来源,这与其他克隆人的做法一样,问题在于,他没有把忒弥斯的记忆转入晶体之中,而是选用了一颗结构最完善的晶体,加入种种限制程序,以完全复刻人类的大脑。

    所以,伊芙琳在这颗晶体之中成长,发展出了自己的思想,长出了自己的人格,甚至,在分化的关头,罔顾忒弥斯的omega基因限制,自主决定进化成alpha。

    在伊芙琳进入晶石空间之后,她能感觉到,大脑中的晶体迅速变得坚硬无比,现在她确定,没有人能对她的晶体做任何操控和改变。

    “卡兹,我现在可以确定,我是伊芙琳,所有的记忆都是真实的,不是任何人强塞给我的,卡兹,我很开心。”

    卡兹摸着下巴:“现在,你不应该再叫伊芙琳·赫利,‘黑藤之主’,才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