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嫂嫂
    顺从的小蹄子突然变得忤逆,一下子脱离掌控,宋氏着实气得不轻,回了梧桐院就闭了门户,单独留下马嬷嬷。

    在花厅时,马嬷嬷就恨不得撕烂小蹄子的嘴,奈何她是奴婢,身份低微,那种场合断没她开口的道理,所以一进门迫不及待地挑唆,“夫人,您也瞧见了,不是老奴胡说八道,却是小蹄子翅膀硬了,今日竟敢借着瑞王的势弹压您。若不趁早收拾小蹄子,长此以往,其他人有样学样,夫人您还怎么在府中立威?”

    宋氏嫁入府中十几年,好不容易积累起威信,她珍惜得很。

    宋氏如何不知小蹄子打得什么算盘,不过是想参加千秋节宴,在宴会上认识些年轻郎君。

    如今已在瑞王面前过了明路,她不好阻止。若传出去,国公府的嫡女竟连千秋节宴都不能去,她这个主母刻薄的名声也坐实了。

    “容我从长计议。千秋节宴既然已成定局,先放她一马。你说得对,这丫头突然长了脑子,我们不得不防,千万不能让她阻了婉儿的婚事。好在我今日瞧着,瑞王对她并无意。”

    马嬷嬷不赞同地反驳,“夫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她那样的容貌,哪个男人能抵得住?瑞王现在是无意,保不齐你来我往接触几次就有了心思。瑞王在圣人跟前不得宠,他若执意娶那小蹄子,圣人和贵妃不会太过干涉。所以,夫人,未免夜长梦多,抓紧给她定下亲事才是正经。”

    听完她的分析,宋氏神色凝重起来,“你说得有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给她寻门亲事,趁早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这几日你抓紧多联系几个媒人,谢媒钱翻倍,若有合适的,赶紧相看。国公最爱重这个女儿,回京后指定要过问此事。还有,秋水院那边,你找机会安插几个机灵的过去。”

    这次见戚明薇,总觉得像是变了个人,虽说一年不见,她身边又有人教导,小蹄子有所长进也是自然。但宋氏的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漏了什么。安排自己人过去,也好知道那边的情形。最重要的,那丫头落水后丢了六岁前的记忆,万一什么时候恢复,无疑是平地起惊雷。

    *

    秋水院。

    这院子本来是戚明薇母亲的,母亲亡故后,明薇便在此居住了,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母亲生前的样子。

    母亲爱菊,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菊花。父亲专门让花匠打理,不曾荒废。此时正是花期,满室飘香。

    明薇慵懒地坐在临床大炕上,一边煮茶一边赏菊。

    她现在回来了,就得好好思虑。一方面是府里各院子里的人,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明薇要跟她们算一笔账。另一方面是她的亲事,顾言也好,大表兄也好,都要开始张罗起来。

    顾言是大理寺少卿,家中只有一位寡母和弟弟,人口简单,但家世也单薄。

    大表兄郑钦是大舅父的长子,现任刑部员外郎。

    两人都管着刑名,若是父兄再出事,她不至于病急乱投医。

    这也是明薇选中他们做夫婿的原因,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还有就是瑞王那边。

    一路上她都没能从他小厮墨渊嘴里套出有用的,这小子绝对是被瑞王提醒过,几次欲言又止。王子腾的囚车她也无法靠近,现在王子腾入京了,她就更没机会,只能让人时时关注瑞王府动向。

    好在父亲挑了五十名府卫给她,她现在有人可用,能帮她打探消息。前世她困在内宅,手里连个打探消息的可靠人都没,这一世,不管她嫁给谁,不管她身在何处,她不会再把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

    一个错误,犯一次叫无知,犯两次,那就是蠢。

    李嬷嬷和掩月也没闲着,正率领一众丫鬟仆妇,安置带回来的行礼器具。

    明薇给府里众人都带了礼物,让小丫头挨个院子送过去。她以前也送,只是那时候送的都是诚心诚意,如今,都是让李嬷嬷准备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只嫂嫂的礼,是她亲自挑的。嫂嫂女工好,虽贵为世子妃,平时爱绣。这批上等的江南丝线,是今年的新款。还有点缀的东珠,珊瑚等物,都是明薇从胡商手里大价钱买来专门给薛氏的。还有几样鄯州本地的小吃,是薛氏最爱吃的。

    明薇让掩月送过去。

    李嬷嬷很是欣慰,这些日子,姑娘做事沉稳有主见,就连对世子妃的态度都有改变,“姑娘总算拎得清亲疏远近,知道谁是亲人,老奴看着着实欣慰,夫人泉下有知,也会欣慰了。”

    明薇如何不知她用心良苦,“从前是我不懂事,嫂嫂对我真心实意,我却置之不理。去年她才嫁过来,新到夫家本就惴惴不安,阿兄随父亲长年在外顾不到家里,我不但没安慰嫂嫂,还任由宋氏磋磨她,是我的不对,让她受委屈了。嫂嫂一人打理阖府上下中馈,她又性子隐忍,这一年下来,精气神都大不如前,长此以往,恐怕受孕都难。”

    前世就是,嫂嫂一直没怀孕,宋氏整日阴阳怪气,她一面担心嫂嫂怀孕,这样阿兄的世子之位就更稳固了。一面又冷嘲热讽,说嫂嫂是下不出蛋的母鸡,想着法的要给阿兄塞妾室,嘴上说是替嫂嫂分忧,实则巴不得阿兄房里乱成一团。

    李嬷嬷一听这话也是一阵后怕,“老奴倒是没想到这么远,如此说来,宋氏把中馈交给世子妃,按得竟是这样的心思。”

    “如果只是中馈还好,她隔三差五就要查账,今日这里用度多了,明日那里少了,都是家中琐事哪经得起这样折腾?”明薇前世后来掌家才知主持中馈多不容易,偏偏宋氏还刻意为难。这次她想想办法,让嫂嫂把中馈甩出去。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掩月回来,没想到带来了薛氏和她身边的刘嬷嬷。

    明薇赶忙趿拉着谢迎了过去,“嫂嫂怎过来了?知道你那边庶务繁忙,我怕打扰你,只让掩月去,没想到嫂嫂还是来了。”

    薛氏这次明显能感觉到明薇对她态度的转变,她拉着明薇的手坐下,“你长途跋涉,一路舟车劳顿,又受了伤,赶紧坐下歇着。我本不打算来的,听掩月说你没歇下,这才过来与你说些体己话。这伤口是如何弄得?要不要紧,有没有换药,这是宫里头去年赏的,你阿兄留给我用,我整日在内宅,哪用得着这个。”说着让刘嬷嬷把金疮药放下,又递过来两双她亲自绣得云头履,鞋头上是银线绣的云纹,看得出来做工上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明薇自幼丧母,从没有谁给她做过一针一线,见了这两双鞋履,才明白长嫂的爱重,当下爱不释手,“嫂嫂有心了。”

    见她喜欢,薛氏欣喜,“寻常做着玩的,你别嫌弃就行。伤口还疼吗?”

    明薇:“伤口不深,已经大好了。我想着嫂嫂这会儿庶务繁忙,晚些时候再去看你的,不想嫂嫂竟亲自来了。”

    “不过几个庄头又来哭穷,我已经打发他们改日再来了。倒是你,我听掩月说,你一路上又晕又吐的,听说瑞王手下有个名医,如今好些了吗?”

    薛氏话里话外都是关心,明薇心中暖暖的,“华大夫医术精湛,吃了他的药三天竟好了,路上用的瑞王从鄯州带的龙泉水,竟也没再犯。所以,这一路倒还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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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昨晚在驿站遇上刺客,才受了点皮外伤,无碍的,嫂嫂不必挂心。倒是嫂嫂,整日忙着中馈,人都瘦了。阿兄就要回了,嫂嫂也得腾出时间给我生个侄子才好。”

    薛氏怎么也没想到,小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与她说这个,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往日这府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无,这次小姑突然熟络起来,倒让她受宠若惊,索性屋里没外人,也就由顺着话题往下说,“这种事也不能强求,你阿兄一年就回来一个月,怎么就那么赶巧了?”

    显然薛氏还以为是阿兄回来的时间短,并不知道她自个儿身子虚。

    明薇压低了声音,“所以阿兄难得回来一次,嫂嫂更该做好准备才是,先把身体调理好。我看你比去年新嫁时瘦了不少,脸色也不比那时红润,嫂嫂还是先找个御医先看看再说。中馈的事,差不多就行,能放权就交给信得过的人去,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长辈们那里过得去,其他的一视同仁。谁有意见,你正好将中馈甩出去。反正你是世子妃,管家权早晚落到你手上。嫂嫂已经嫁过来一年,别有用心的人都盯着嫂嫂的肚子,巴不得你累坏身子。所以眼下,怀上阿兄的子嗣才最要紧。婆母若刻薄寡恩,整日苛待小辈,你也不用忍着。嫂嫂贤惠未嫁时就已经众所周知,闹开了也是她名声有损。再说,她又不是嫡亲的婆母,该有的礼数有了,只敬着就行了,没的平白被她磋磨。以身饲狼,只会让豺狼得寸进尺。”

    明薇说完,总觉得最后一句好像曾经对谁说过,可仔细想,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从前她极力讨好别人,对谁都不会说一句狠话。

    至于孕前调理的事明薇不好说得太多,只先提个醒,让嫂嫂权衡轻重。至于宋氏苛待薛氏,等父兄回来,明薇是一定要好好说道,给嫂嫂讨个公道回来。

    父兄也只能帮她一时,不可能帮她一世,她自己也得硬气起来。

    可薛氏天生就软弱吗?

    才不是。

    她父亲薛涛是五品谏议大夫,与一品国公比,确实不够看。父亲却看中薛涛为人中正,刚直不阿,敢于直言。

    前世,薛涛辩驳父兄入狱的诏书,圣人震怒,将其贬到岭南。

    薛氏为救亲父当街拦御驾,呈鸣冤状,当时轰动整个长安城。

    能有如此气魄的女子,怎会是软弱之人?

    她处处忍让宋氏,无非是将宋氏看做婆母,敬她而已。可宋氏若是德不配位,不慈不善,又何必敬着她呢?

    听完了明薇一番话,跟在薛氏身边的刘嬷嬷暗暗扫了明薇几眼,大姑娘说得太对了!

    那宋氏又不是嫡亲的婆母,凭什么忍她?

    她私底下早劝过世子妃,不要一味隐忍。可世子妃仁善宽厚,凡事都以宋氏为先。大姑娘说得不错,再这么熬下去,世子妃身子垮了,想受孕就难了。

    薛氏是聪明人,听了明薇的话既惊又喜。

    惊的是,从前事事顺从婆母的小姑,竟说出这样一番悖逆婆母的话来。

    喜的是,小姑打心眼里把她当亲人,处处为她盘算考虑。

    此前她没多想,想着别家新妇嫁到夫家都是要掌家的,怎她就受不得这个苦?可哪个婆母,如宋氏那般百般刁难,整日立规矩的。

    宋氏不是嫡亲婆母,又有亲生儿子,怎会真心把她当儿媳?可能巴不得她累垮了身子,到时候再给世子添几房妾室,他们屋里就乱成一锅粥了。

    薛氏不敢多想,只紧紧握住明薇的手,真挚地道,“今日多谢薇娘直言,嫂嫂知道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