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取字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乌蒙蒙的天空终于放了一线阳光。

    彩云取出一床被子,细细摊开,说道:“终于放晴了,被子都潮了。”

    “是啊,我们还得快一点儿,这几日就有得忙了。”彩月拍了拍竹竿下的被子附和道。

    彩云与彩月之间隔着一床被子,她把头探过去望着彩月,问道:“你说我们殿下会取什么字?”

    彩月摇摇头,这她还真不知道。虽然都是从小服侍殿下,但彩月的心思更细腻一点,看到彩月都不知道,彩云有些泄气。

    在大圌的传统中,名是父母长辈精心挑选的,而字则是由自己为自己取,只要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字,一般家中也不会有人反对。但称呼名还是字,全凭个人喜好,如果不愿意取也可以不取。取字对于大圌子民来讲并不是一件特别严肃的事,如果是在学堂的话,一般是在统一的一天,所有学子在师长的带领下小小地举办一个仪式。

    想到过几日明礼堂就要举办取字仪式,彩云的眉头都有些微微蹙起来:“殿下怎么还没表明要取什么字啊?”

    彩月看着彩月忧虑的样子有些发笑:“你倒是越长越慈祥,你比殿下还小一岁呢,一天天像老妈子一样,念叨这个念叨那个。”

    彩云不满老妈子这个称呼,挠了一下彩月说道:“那我本来也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本来就会多关心一下殿下。不过……殿下和那个易侍读关系倒是越发好了。”

    “是呢。”彩云抬眼望屋内看去,两个丰神俊逸的身影相对而坐,正在屋里下棋,一青一白,飘然若仙。

    自从三年前太子狩猎遇刺以后,殿下与那个易侍读的关系好了不少,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对一篇文章的看法争执得面红耳赤,但是确实肉眼可见地真诚相处。

    自家殿下虽然一直温和有礼,和所有人相处都不错,但也是难得有一个挚友。甚至有时候还多了王家的公子和昭宁公主,整个启明宫与以前的安静明雅相比,多了好几分生气。想到这里,彩云脸上染上一分笑意,她看着自家殿下从小在皇家权威下长大,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的做派,现下周围有了一群人陪伴,终于恢复了几分少年心性。

    “你输了。”绿袍少年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白子,终究还是没有直接把它下下去,不过胜败已经分明了。他现在对着太子说话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讲究拘谨,因为这位殿下是表里如一的温和。

    李自安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奁中,他看向气定神闲的绿袍少年,浅笑着说:“到底是倾之棋高一技。”

    倾之正是易殊取的字,不过易殊还并不知道李自安的字,不过对方不说,他并不着急,总归和殿下身边只有他,迟早会知道。

    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抬眼望向正襟危坐的白衣少年:“即使下了这么些年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非要救残子。”

    李自安倒是不甚在意输赢:“残子还是有残子的价值,总要试一试才肯罢休。”

    又是这套说辞。易殊伸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臂。下棋如治国,虽然太子才十五,连协理政事都没到年龄,但是却已经能从他的棋风窥探到他以后的治国之策。太子连没有生命的残子都割舍不下,过于优柔寡断并不是帝王该有的性格。

    他起身看了看天色,向李自安行了一个礼,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我先回去了。”

    “嗯。”对方还在低头看着残局,似乎还在思考怎么样才能带着他的残子杀出重围。

    已经走到门口了,绿袍少年突然停了下来,回眸看向棋案,很随意地问道:“殿下要取什么字?”

    对方闻言抬起头,笑意盈盈地道:“改日倾之就知道了。”

    ————————

    夫子收起经书,抚着莫须有的胡子,踱出了明礼堂。

    王延邑到底还是不爱读那些圣贤书,平时一在刘夫子的课堂上就漫不经心,今日反倒被书上的祭神吸引了目光,可能也是受几天后取字的仪式影响。

    夫子一走,他就把手伸到易殊的书桌上,阻止了易殊收拾书箱的行动。

    直到对方望向自己,王延邑才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手,饶有兴味地盯着易殊:“倾之,你怎么看待鬼神之说?”

    “怎么看待?”易殊盯着窗外思索了半晌,反问道,“那你是怎么看待的?”

    不轻不重地把问题抛回给王延邑后,他低头继续一丝不苟地卷起自己的书简。

    王延邑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鬼神之说,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要是求神问佛就能衣食无忧,那么百姓都别干活,每天去求神丰衣足食。”

    易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半是世家大族对祭神祭鬼更为谨慎、严苛、重视,世家子弟更加容易为鬼神所动,一半是原来这人好不容易认真听了一个时辰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信。

    他留下一句“你说得有理”就提着自己收拾好的书箱径直向还没离开明礼堂的李自安走去。

    正值落日斜射,一身雅致白袍的少年和他桌案上的竹简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微风穿堂而过,掀起他的碎发,他随意地伸手将其挽到耳后,丝毫没有影响地继续盯着手中的竹简。

    易殊放轻了脚步,太子勤学,是国之大幸,他便静静地等着,并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好一会儿,李自安才抬起头来,注意到不知何时到了这里,又不知站了几时的易殊,他温和地笑了笑:“倾之?”

    易殊这才走过去,看到书简上的字时,头上爬满了黑线,上面赫然写着‘其状如路而白尾马足人手而四角名曰玃如……’

    “五臧山经?”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他原本以为殿下在读易经之类,没想到却是无关紧要的闲书。

    李自安抬眼轻笑了一下:“易侍读可不要检举我,好不容易才差人买来的。”

    他确实有指正殿下看闲书的职责,不过殿下一直勤学善思,现在看看闲书解解闷也无关大雅,易殊点了点头,小声道:“如果殿下想看,我还收藏有好几卷。”

    李自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望向易殊认真地道:“倾之是有什么事找我么?”

    易殊也想起自己过来的本意,很快就回过神,道:“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殿下。”

    李自安放下竹简点了点头:“请。”

    “殿下怎么看待鬼神之说?”还是决定像王延邑一样直接了当的发问。

    “怎么看待?”书案上的人理了理宽松飘逸的袖口,“是说信与不信么?”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李自安继续道:“我自然是信的。”

    看到自家侍读眉尾很不经意地轻轻上挑了一下,这是他每次讶然时下意识的小动作,李自安不急不慢地继续说:“大圌百姓信,我自然应当信。祭神乐奏万年长,祈福太平享安康。”

    百姓信奉神佛,帝王认真祈福祭祀以求国运,让百姓心有所托,国家才会平稳。相比于不论神鬼之说,一旦发生天灾人祸,引起百姓暴动,后果难以计量,明显祭祀所消耗的时间人力物力更少。

    这是太子的想法,并不是他想知道的李自安的想法,易殊抬眼还欲再问什么。

    “殿下殿下,你要取什么做字?”王延邑那身张扬的红衣再次闯入易殊的视线。

    “我么……”李自安垂眸,状似在思考。

    王延邑看了一眼二人,笑了起来:“殿下还没想好吗?我们易侍读爱穿绿色的衣裳,他要取字倾(青)之,殿下素来穿得白净雅致,也可以叫白之,或者我喊得亲昵一点,就可以叫你们青青白白了。”

    易殊听到这种癫狂之语已经无话可说了,纵使别人说他巧舌如簧,可以舌战群儒,但是对上天马行空的王延邑还是只能甘拜下风。并且沾了易殊的光,现在王延邑私下对着太子说话也敢没轻没重的。

    李自安浅笑着回答:“倒是已经想好了。取字,保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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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与名相对应,也可以取相反;也可以任凭自己想法,王卿要取什么?”

    王延邑果然笑了起来。他本意就是为了让别人问他的字,通过问别人的字,别人就会反问他,但是易殊的字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就过来问李自安。

    “咳咳,”王延邑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原本是想叫安川的,不过为了避免以后等殿下登基要避讳,我决定还是叫定川。”

    易殊眉头轻轻蹙了蹙:“你父亲特意取名叫延邑,就是希望你……”定川,定圌。他知道王延邑报效祖国的情怀,但他也理解王琼作为父亲希望儿子不再受累的决心。

    “我爹的想法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们取名只是他们的念想,我就是要纵死犹闻侠骨香,”王延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易殊,“不过其实大多数人的名字都很好读懂,比如我的就是继承父亲的成就,昭宁的祐是恭亲王希望昭宁得到神明保佑,太子殿下的是希望他平安自由,你的名是取自什么?”

    一直以来,他们几个的聊天内容都刻意避开了和家人有关的内容,现在也是因为察觉易殊大概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聊到这个话题,王延邑才会小心翼翼开口问的。

    易殊反倒很坦然:“我的名字倒是我母亲取的。”

    “世子妃?”王延邑有些诧异,不过想想也是,易殊的父亲常年在外,家中大事小事都是世子妃全权处理。

    “母亲很喜欢一首诗,我的名字就是从里面取出来的,”易殊淡然地读出来了,“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前两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王延邑追问道:“然后呢?”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一道温和的声音接过,李自安和煦地笑道,“倾之母亲很上心呢。”

    “殿下呢?”易殊目光灼灼地盯着李自安。

    李自安长长的睫毛映下来眼底一片阴影,很平静地说:“和定川说的意思一样呢,不过我的名是母后取的。”

    百姓中母亲取名倒也正常,但在皇家中却并不常见,为了避免王延邑大大咧咧地戳到李自安伤口,易殊赶在王延邑前一步开口:“圣上很敬爱孝德皇后。”

    皇子取名本来就慎之又慎,一般说来又要与国家挂钩又要与品德挂钩,一辈子困在深宫中的孝德皇后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力排众议,取了自由平安这种朴实无华不符合皇家气质的名字。

    王延邑很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易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抢着说话,然后继续望向李自安:“那殿下取的字是什么?”

    三个人里面两个人的字都已经说出来了,李自安也不好再隐藏,他抬笔在云纹纸上写下了两个端正工整的字。

    “子囿?”王延邑凑过来看了一眼,念了出来。

    易殊睨了一眼王延邑,道:“闭嘴吧红之,这是……不囿?”

    “嗯。”李自安平静地道。不字和子字本来就很相似,不怪王延邑看错。

    名为自安本就算是皇家中离经叛道的名字,不囿这个字,若是在寻常百姓家,倒是可以说一声放荡不羁,但在皇家却显得过于放肆。

    主人公却没有怎么在意:“与母后取的名意义相似,我觉得很满意。”

    “嗯,”易殊盯着李自安的眼睛,认真地道,“也是很有意义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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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启明宫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李自安手中的紫毫不停,漫不经心地问道。

    “三月二十九。”追云就待在一边,很快回应了。

    李自安顿了顿笔:“很平凡的一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怎么了殿下?”追云一如既往地追问道。

    李自安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今日倾之问我信不信神佛,我总觉得他状态不太对。”

    “算了,可能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