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的一个阴雨天。
雨声潺潺,一盏孤灯下,方才感受过彻底疯狂的靖王李墨,看了眼身边熟睡的女人,幽幽的叹出口气。
然后他撑起了那略显疲惫身躯,坐回案几前,然后缓缓展开一卷图画。
——这是邪马台国的地图。
不日即将出征,时间紧迫,李墨需要将这地图印在脑中,这几日,他都在做这件事儿。
但终究,还是放纵了。
小郡主穆云璎出现在他最疲倦、最繁琐的时候,而唯她们两人独处时,穆云璎那一如既往的主动与疯狂,又一次让李墨把持不住。
当然,放纵是短暂的,那诺大、繁琐的地图,还是要背下来的,只能额外用功了。
而正直李墨默记之时,一件单衣披在了他的肩上,回头去看,那本已熟睡的小郡主穆云璎就站在他的身后,那纤细的手指按在李墨的肩膀上。
“这地图我已经背下了,远征邪马台,便带我去嘛——”
穆云璎的语气有些撒娇的味道…
为了能待在李墨的身边,她不惜向父亲讨到这份地图,又用了半个月将它背的烂熟。
这一刻,她抿着唇…与平素的端庄截然相反,那宝石般的眸子里淬着的都是渴望。
哪曾想,李墨收起这地图,狠狠的回了句。
“胡闹,战场是会死人的,不是儿戏!”
“墨哥哥…你教我武艺也五年之久了,我又天赋异禀,就连父亲都说,如今兵部的那些将军也多不及我?我去战场能保护自己,不会让你分心的。”
面对穆云璎那渴望的眼神,李墨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坚定与坚持。
“大夏龙骑中没有女兵,谁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可是史书上,商朝也有女将军‘妇好’,金末也有四娘子杨妙真,还有梁红玉、花木兰、秦良玉——”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李墨的话压住了穆云英的话。
就如同其它的任何时刻,他总能死死的压住穆云璎,让她从冲动中冷静下来。“我教你武艺是让你强身与自保的!”
李墨用无比坚决的口吻告诫她,“只要有本王在一天,大夏不会有女兵,你也不许上战场——”
这…
短暂的沉吟,穆云璎的眼角中满是泪珠,她不解的呢喃:“为什么?为什么…巾帼也能不让须眉,难不成书上是骗人的?”
…
三年前的思绪从远方拉回。
看着眼前千余女骑列成的锥形阵,看着那为首熟悉又陌生的人,李墨心头难免唏嘘。
这么快,他曾经坚守的,大夏不会有女兵这一条,已是彻底废弃。
曾经那个叫嚣着‘巾帼不让须眉’的女郡主,如今也成为了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还真是,出息了呀——
李墨张口朝着穆云璎喊道:“云璎,好久不见。你这是在列阵欢迎本王么?”
“靖王麾下宫前行凶,不可饶恕,本将军在此,还望靖王交出那凶手,严惩于他,以儆效尤——”
李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穆云英对他说话时,竟带着这样置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口吻。
就好像两人根本没有过冲动与情愫;
就好像两人本就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样的变化让李墨意外,也使得李墨对那亲姐姐李嫣然又添了几许憎恶。
她还真是有手段啊——
能让一个热情奔放、天真烂漫的小郡主,变成一个铁血、冷血的女将军——
这时,穆云璎的话再度吟出。
“宫前行凶,巾帼营在此,还望靖王交出凶手,卸下甲胄兵刃,我等自会护送靖王殿下入宫觐见陛下——”
随着穆云璎的话,她手下的一干巾帼女骑已是驱马向前,一步步的抵进李墨的亲卫,矛戈剑戟林立高举,气氛陡然间冷峻、严肃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却在这时,李墨大笑,十年征战沙场的煞气也自这笑声铺开,所有女骑下意识的勒马,不敢再靠前一步。
李墨那铿锵、嘹亮的声音传出。
“本王同袍兄弟杀的人,那便是本王杀的人?”
“本王倒要看看?哪个巾帼?有胆来擒本王?以儆效尤——”
踏——
李墨驱马向前一步。
也不知道是千余女骑的马儿感受到了杀气,还是她们本就心存畏惧,她们竟下意识的纷纷后退了一步,默契的与靖王拉来距离,不敢越雷池半步。
“你…”
看着这一幕,穆云璎牙关紧咬,在巨大的威压面前,在面对她曾经的师傅,她曾最深爱、最放不下的人…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左右卫士,随本王入宫——”
李墨不再理睬穆云璎,他吩咐一声,当即,五十余骑悉数驱马,鱼贯进入那宫门。
“你们停下——”
“巾帼营,列阵,列阵——”
宛若克服了巨大的恐惧与压力,穆云璎高喊一声,然后驱马向前,一马当先,以千余巾帼女骑堵住了这宫门,双方迎面对峙,几乎是剑拔弩张。
“将军?硬闯的话?是否留活口?”
副将奉远小声询问李墨。
他问的不是…是否要硬闯。
而是…是否要留活口?
在他看来,不过是千余女兵,靖王的亲卫均是精锐中的精锐,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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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们放在眼里。
何况,曾经也有一支女兵拦阻靖王,是那邪马台国女王的卫队,最终…数千女兵,血溅当场,无一生还。
靖王人称“杀神”,他的手段从来狠辣,果决,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只是,让奉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靖王李墨竟一反常态的示意他不要动手。
他嘴角扬起,轻声的吟道,“她的话,我来处理——”
说罢,他独自驱马向前,待得行至与穆云璎齐肩处时,他用极其细微,唯独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聊聊?”
面对那李墨投来的目光,穆云璎下意识的躲闪,就好像…她生怕与李墨的目光对上,生怕对上的一刻被李墨给生吞活剥掉。
“还请…还请靖王卸甲卸剑,我等护送靖王进宫…”
穆云璎已经不再提那斩杀门吏的事儿,她做出了她能接受的最大妥协,她必须替女帝在这里立下第一道“下马威”!
为家族;
也为她那巾帼女将军的荣耀——
只是,接下来,李墨只用了寥寥几句话,便让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坏。
“是谁说?待本王得胜归来之日,便带着十里红妆嫁入靖王府的?”
“你…你…”
“身后的这千余女骑,便是云璎你的十里红妆么?你就是打算这样嫁入靖王府?”
“我…你…靖王…”
“三年前,你从不唤我靖王,你唤我什么来着?墨哥哥,还是那称呼习惯哪,也罢…本王今日入宫,是要与长姐论道一番,云璎,你、我之事今日过后再论,现在,命令你的人立刻让开…”
“……”
短暂的沉默,穆云璎那咬住嘴唇的牙齿愈发用力,可她依旧坚守着她的底线,“还请…靖王卸剑,我等护送靖王进宫——”
这一次,字句间…已经没有卸甲了,穆云璎再度妥协。
她还在勉力维持着一个女将军该有的姿态与对女帝的忠诚,但…她清楚,她就快坚持不住了。
但无疑,这个条件李墨依旧不会接受。
“呵…”
浅浅的笑了下,李墨再度压低声音,“本王不会与你动手,可若你还不让开,那就休怪本王不念旧情了,不妨,让你这些女骑听听独属于你的秘密?可好?”
“三年前,你、我之事本不是什么秘密…”
穆云璎还在嘴硬。
可李墨的嘴角却扬起了更多。
他朝着穆云璎,缓缓的,轻轻的,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吟道:“那这个秘密呢?”
“云璎,你跟别人不一样啊,你是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