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动作一顿。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收回手,眼底的担心褪去不少,平静地直视着谢昶,道:“你摔坏脑子了?”
谢昶目露痛苦之色——这倒不是装的,谁磕谁知道。
脑后的剧痛让他的表情像吃了一斤黄连,眉目不分你我地拧在了一起:“摔了?我……咳、咳咳——”
才呛过水的喉咙,一说话又咳嗽了起来。
沈筱无奈地叹了口气,端了温水送到他唇边,又小心着把他的脑袋垫高了些。
“你去池边赏景,失足落水,不小心磕到了山石。”
温水入喉,谢昶的呼吸平顺许多。
他原本的计划只是落水,并不包含磕到头这一环。
但他一个四体不勤的文士,又不会凫水,掉进去之后,身体如何就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不过看眼前的情况……
似乎也不算坏事。
他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缠着的白绢。
至少,“失忆”这件事,显得更合情合理了。
谢昶是谢家嫡支的长子,自小便接受着良好的教养,像这般空口说白话、装疯卖傻的行径,他还是第一次做。
他心虚地回避着沈筱过于坦荡的目光,声音虚弱:“我的头很痛,我……但我好像是认得你的,你是……”
沈筱适时开口,补上他的话:“我是沈筱,这里是我家。”
谢昶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问出了最想问的话:“我为什么,会在此地?”
说话的时候,谢昶的心脏又开始了无规则地跳动。
他强压下过于明显的心跳,等待着沈筱的答案。
沈筱把茶杯放回托盘上,坦然回答:“孤男寡女,你说是为什么?”
尽管已经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认知,此刻听沈筱亲口说来,谢昶还是两眼一黑,险些没再晕过去。
孤男寡女,却没说是夫妻。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是一种,不太正当的,男女关系。
从他是住在她家这件事来看,极有可能,他是个吃软饭的……
沈筱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眉梢微动,却没说什么,只是道:“你才刚醒,别太着急。一会儿徐御医会来替你把脉,也许扎几回针,吃几副药就好了。”
谢昶试探性地问道:“如果……如果我吃了药也不见好,怎么办?”
沈筱轻轻一笑:“还没发生的事情,想这么多做什么。就是真的不见好,我也会陪你一点点想起来的。”
谢昶怔了怔,艰难说了声好,唇齿间却是发苦的。
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
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这个男人撬了他的墙角,还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谢昶心下紧了又紧,只可惜他躺着,暂且什么也做不了。
沈筱见他醒了,也没再呆坐着,出门去问药煎得如何,不一会儿,就带着那位徐御医一起回来了。
刚刚那位张郎中是宫外的郎中,经营着一间医馆,平时还在沈家和其他几户人家做着府医的活儿。小伤小痛、日常调养他做得来,疑难杂症就束手无策了。
徐御医一来,先看了眼张郎中配的药方,确定了没问题,才让沈筱这边的人端进去。
他直接在门外,口述改了几味药的配比。
改完药,徐御医往内间一瞥,哈哈大笑道:“这么大个的男人,居然差点在池塘里淹死。我看你真是日子过得太闲散,拳脚上的功夫浑都忘了。”
方才在路上,已经有人和他交代过发生了什么。
谢昶听得懂这是在调侃他。
两人之前一定有交情。然而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位中年御医,只能尴尬地笑笑。
沈筱解释道:“徐大人,情况有些特殊。闻烨他……今日落水时,不小心磕了后脑勺,醒来就没了记忆。”
“这么严重?”御医徐铭山这才正色起来,他眉心微皱,上前来替谢昶把脉。
谢昶有些心虚。
不过落水是真的,磕破头也是真的,徐铭山把过脉后也只能道:“气滞血瘀,又受了寒凉,这些日子,万不可再见风了。”
他牙疼似的嘶了一声,问谢昶:“真的都不记得了?”
谢昶看了沈筱一眼,老实回答:“不能说全忘了,但脑子里的东西就像落了灰,过去的事情影影绰绰的,明明在那儿,却记不起来。”
这是实话。
属于“闻烨”的记忆没有消失,但它们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散了一地。他不是珍珠的主人,捡拾不起。
徐铭山叹道:“哎……头部穴位经络甚多,重击之下,别说失忆,就此痴呆、人事不省的,也不是没有。”
谢昶沉默一晌,脖子后面突然有点发冷。
徐铭山思忖片刻后,叹道:“算了,于你而言,有些事不记得也好。今日出门走得急,我没有带针筒,明日吧,明日起,我会来为你施针。淤血走得快些,兴许能好。”
不记得也好……吗?
谢昶低下头,看了看现在的这双手。
御医署事忙,徐铭山叮嘱过几句,便要走了——如果不是和闻烨沈筱有私交,这点伤碍是根本请不动他的。
沈筱心里有数了,亲自送他出去。
谢昶躺在床上,把沈筱给御医塞礼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那锭银一看就分量不轻……
吃软饭的可能性又重了一层。谢昶心情沉重,努力支棱着坐了起来。
送走了徐御医,沈筱谨遵医嘱,把这件屋子的门窗都关好。
这会儿药晾得差不多了,她重新坐在床边,拿手背碰了碰碗壁,递给谢昶。
想到方才御医说的痴呆和瘫痪……谢昶非常果决地将药一饮而尽。
搁了碗,他发现沈筱还在盯着他看。
他本就做贼心虚,这下更是心里发毛:“怎么了?”
沈筱的心情倒是比刚过来时好了许多,语气也松快:“我在想,你为什么就跌到池塘里去了。”
谢昶别开眼,道:“我记不清楚了,兴许是池畔结了冰,太过湿滑。”
沈筱认真点头:“我会吩咐下去,叫下人们铲雪再勤快些。”
紧接着,她的话锋却是一转:“可我总觉得,没准是报应。”
谢昶表情一僵,“此话怎讲?”
沈筱慢悠悠地道:“早上才带你去祠堂,给我前面那位烧香,一会儿好好的人就落水磕破了头,你说,是不是太巧了?说不定就是他恼了你我,才叫你吃这苦头。”
如果他不是谢昶本人,他一定会觉得这句话很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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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的。
谢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而后试探性地问道:“我好像,甚少听你提起他。”
沈筱终于收敛了笑意,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了疑惑:“你想听?”
谢昶当然想听。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错位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个念头无法宣之于口,他只得婉转道:“我想知道,在我之前的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筱淡淡道:“谢家世代簪缨,到他这儿,自然也是千好万好。”
再多的夸赞,从前谢昶也是听过的。
他生来高贵,虽知晓这些夸赞的背后大多虚伪,可内心深处,却不觉得这些内容是客套。
从小便被谢家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他,自矜确实与那些只知打马游街、簪花沏茶的世家公子不同。
然而此时此刻,谢昶却无端从沈筱的“千好万好”里,感受到了一股怨气。
他有些紧张:“既然他‘千好万好’,你又怎会……难道说,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沈筱静静看着他:“那我就不会供奉他的牌位,日日为他焚香。”
她从前确实不信神佛,如今也是。唯一让她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她于心有愧。
“那后来呢?”谢昶转而问:“他年纪还轻,怎么就早早去世了?”
沈筱略作停顿,似乎是在筹措语言,良久,她才继续道:“你还记得,魏太后吗?”
谢昶不知道她的话为什么突然转了弯,但还是点了点头。
朝野内外,魏太后的名号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此女本是前朝公主,亡国后被充入宫闱,成了一名婢女,那时她才六岁,她的姑母是当时睿武帝的昭仪。得姑母庇佑,她才得以在宫廷中长大。
后来睿武帝驾崩,太子赫高轩继位,登基后,与他有少时相伴之谊的魏家女被封为贵人,后来又做了皇后。
帝后间据说情谊甚笃,只是好景不长,赫高轩跟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样短命,没做几年皇帝就死了。
魏皇后收拾收拾成了魏太后,最后扶持八岁的小太子赫义康成了小皇帝。孤儿寡母就像一块肥肉,权臣世家就像虎狼,等不及要将这块肥肉吞吃殆尽了。
魏太后蛰伏多载,动心忍性,终于将把持朝政的权臣扳倒,开始了她垂帘听政的生涯。只是小皇帝终有成年之日,这对本就不是亲生的母子无可避免地走向争权之路。最后魏太后还政皇帝,自此似乎就步出了权力漩涡。
谢昶的亲姑姑,便是做了皇帝赫义康的皇后。
五年前的朝局,谢昶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他不懂,沈筱突然提起的用意何在。
沈筱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赫义康退位当了太上皇,安享荣华,如今的皇帝是他六岁的儿子,而魏太后已是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
闻言,谢昶瞳孔倏然一颤。
皇帝被逼禅位,太后重新把持孙子执掌大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只怕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他更清楚的是,因为他的祖父谢方海曾在赫义康小时教导过他,谢家一直以来,便是支持正统的帝党……
谢昶背后冷汗都下来了,他已经顾不上问自己的死活,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沈筱的手,问:“那谢家呢?谢家如今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