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指尖一抖,下意识地排斥这样的动作。
神神鬼鬼化为人形的时候,要害也是乱七八糟,多跟他曾经的形态有关。
唯一一个固定不变的,就是眉心。从眉心深入,便是识海。识海若是有损,轻则失去一魂半魄痴痴傻傻,重则直接魂飞魄散亡于天地。
因而寻常人轻易不会让旁人触碰这个位置,扶疏这样的神仙,为了防止不小心误伤到旁人,也会避开此处。
谁知道今天伏北渚就直接拉着他的手搭了上去。
真不怕他趁机动手么?
扶疏情绪有些复杂,伏北渚攥着他的手腕,低头瞧他“你自己来瞧,就明白了。”
好么,不止是让他触碰,甚至还直接允许他到他的识海当中。
扶疏的指尖蜷缩,避了一避,玩笑似地开口问“把这样的要害暴露在我面前,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他以为伏北渚会说什么他舍不得。
结果在这人如他所料地意味深长一笑之后,说得确实“神会无缘无故地杀生么?”
扶疏“……”怪他话本看多了。
但还是好可恶啊!
“怎么不会,偶尔杀一个,遭了天谴也不过是封掉一阵子灵力,在殿中关个禁闭,天道不会让我们死,但你们死了,可就是真得魂飞魄散了。”扶疏气不过,盯着他看,有意吓唬他。
毫无作用。
伏北渚还是在笑,手一动不动“瞧瞧吧,扶疏。”
“你若是不瞧,我就只能将它挖出来,来给你解释了。”
挖出什么来?识海么?
扶疏忽而一阵恶寒,抖了下,没再拒绝,小心控制着一缕灵力探进去。
入目一片苍茫,瞧得扶疏惊愕。
识海的模样相当于一个人心境的具象化,像扶疏他们这些神仙,活了千千万万年,闲来无事都会有意地去装饰的识海,他自己的便是复刻了一座月老殿,还有些他在人间瞧见过的有趣景致。
寻常凡人没有内窥自己识海的能力,但若有人去看,里面也是会放着许多东西的,譬如故乡,譬如钱权。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伏北渚这样的苍凉。
除了远处一轮模模糊糊的红日,就只剩蔓延无边毫无生机的黄土。
就好像这个人不曾有过欲.念,也从未有过牵挂。
在这样空当的识海当中,扶疏很发现了伏北渚想让他看的东西——这处空间掩藏着的,一团巨大光球。
识海空白,天边便白得刺眼,饶是扶疏,第一眼都没能看到这团光球。
这东西他熟悉,是为了掩藏记忆特地设置的封印——偶尔为了不暴露自己,扶疏也会给那群凡人在识海当中搓这样的光球,拿来掩藏掉自己曾经出现过的这件事。
不过这个光球并不能完全地封锁住,很多人在事后还是会有所感,但因为太模糊,大都将其当成了幻梦,不会去多想。
扶疏绕着那团光球走了一圈,发现他自己都不好破开这东西,更别说在破开的时候还要小心不让伏北渚受伤。
又转几圈,他挫败地松开手,意识回归,他看向伏北渚“对于这件事,你半分印象都没有了么?”
天地生灵
旁人也就罢了,伏北渚连他的红绳都能切断,会奈何不了这小封印?
在扶疏的认知里,能有这样能力的除了他们这群神仙就只有天道了。虽说他交好的神仙并不多,但是扶疏自认也没跟谁交恶,总不至于把主意打到他月老殿的藤上面。
天道……天道能有那么闲来欺负一只小妖?
好吧,也不算是小妖。
扶疏看着他,还在等他解释。
伏北渚摇摇头“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或许也没法告诉你。但是扶疏,我不会害你。”
扶疏低头看了看那只又蹭过来的手,不置可否。
伏北渚半点没被他这样的冷淡打倒,见他没有阻止,就十分大胆地重新握住他的手,眼尾垂下来,声音微低,听上去好不委屈“先前我不在的时候,扶疏对我余留
的意识那般热情。怎么如今我回来了,就这般冷淡?”
手半点也不老实,在他指节不轻不重地缓缓摩挲。
扶疏这么多年见过了不少凡间情爱,看着他们亲亲抱抱,知道这样的行为会让他们生出爱甚至欲,但毕竟对于神来说人形只是个方便行动的形态,他自己又没有什么道侣,实在是想象不出那究竟是这么感觉。
这下总算是稍稍体会了一把。
但他就只觉得痒。
“你和他又不一样。”扶疏用里一只手扣住他不安分的爪子。
“都是同一个人,哪里不一样?”伏北渚另一只手又搭上来,好在这一次没再继续动手动脚,安安分分地搁在那里。
“他比你乖,”扶疏悠悠开口,“我喜欢乖的。”
伏北渚“嗯”了声,迎着扶疏瞬间警觉起来的目光,接着道“正巧,我喜欢不乖的——仙人行行好,我们相辅相成一下。”
“诡辩!”扶疏立刻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转头不再看他。
正事毫无进展地谈完了,扶疏怕伏北渚继续没皮没脸地说出什么荒谬话来,干脆把唯一一个挡箭牌给摇醒。
一旁的少年幽幽转醒,看向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十分茫然,好一会儿才回神,眸子骤然变亮“仙人!”
扶疏不知道伏北渚那一下子把他记忆消除道什么程度了,只能不动声色,听到他唤也就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少年在两人之间来回瞄,扶疏瞧他那神色,应当是还记得伏北渚是他们的“村长”,却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总之瞄了半天之后,还是选择了先忽略掉伏北渚,抬头跟扶疏说话“仙人回来,是已经解决掉那山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