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教导他
赵时宁坐在烛火下,捏着一颗小小的淡红色药丸,在心里对着生子系统道:“这就是你说的避孕药丸?男人吃了就不会怀孕?”
【是啊,不过这原本是给不想怀孕的宿主吃的,不过男主吃也一样。】
司鹤南倾身凑近赵时宁身侧,将头枕在她肩部,疑惑的眼神落在她手指间的药丸,神情有些委屈。
“阿姐……方才为何推开我?”
赵时宁侧过头,瞥向少年病弱的姿容,随手将手中的避孕药丸递给他,“把这药丸吃了。”
司鹤南乖乖将药丸咬入口中。
“你怎么什么都没问就吃了,就不怕我下毒把你毒死?”
赵时宁觉得有趣,忍不住问道。
“若是能死在阿姐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司鹤南将药丸吞咽而下,不见丝毫犹豫。
她伸手掐住他*的下颔,故意吓唬他,“我倒是忘了,你我之间还有蛊虫的存在,我可不敢杀你……不过你就不怕我下个毁容的毒,把你这张漂亮的脸给弄坏了。”
司鹤南眼睫微颤,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若是我的脸花了,你可会嫌弃我?”
“当然会嫌弃你,天底下好看的男人那么多,你的脸若是不好看了,我到时候另寻一个男人便是。”
赵时宁骤然松开了他,手腕上戴着的几个金钊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司鹤南没骨头似的倚靠在赵时宁身上,手指撩拨着她垂落于胸前的长发,“比如去找某个俊俏和尚?”
赵时宁微微蹙眉,不太高兴地盯着他,“怎么?你派人跟踪我?”
“我怎么会让人跟踪你,是扶云告诉我的,说我的命定之人与别的男人……亲密无间。”司鹤南神情虽然失落,但却看不出妒忌的情绪。
赵时宁却还是要提醒他,她对谢临濯和白琮月这种疯子实在是受够了,再招惹一个她还要不要活了。
“你不要忘了,我愿意与你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鹤南闻言凤眸水气渐重,手指缓缓落至她的衣襟处,“我怎么会不记得,姐姐是为了想与扶云在一块,才愿意与我做一夜夫妻。”
他声音越来越轻,“姐姐,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包括把别的男人送上她的床榻。
他病态的眉眼之间隐约可见疯意,但又用乖怜的神情将这种疯癫隐藏得很好。
赵时宁刚刚苏醒,身体还没恢复什么精力,有些疲惫地朝着身后厚厚的被褥躺下。
她随手将自己合欢心法的小册子拿出来,递给了司鹤南,“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就照着这个小册子上面的去做。”
司鹤南粗略翻过她递来的册子,他的脸蓦然飘起了潮红,心脏剧烈跳动,难以直视掌心的一页页春宫图。
赵时宁难得看到他脸红,原本还以为他是个不知羞耻的,否则也不会三番四次主动勾引她,撩拨她。
“你脸红什么?难不成从未没见过?”
司鹤南摇了摇头,双眼也不知该往何处看,手中的册子格外烫手。
宫中的皇子到了规定的年纪,的确会有专门的人教导这些事情,但司鹤南没有长辈,扶云也想不到这回事。
更何况他自七八岁时便显示出暴戾的性格,他母后留下的宫人早就死没了,也无人敢不要命接近他。
“若是没见过,那便好好看看,我可没兴趣一点点教导你,等你学会了再来招惹我。”
赵时宁又是被鬼差勾魂,又是逃跑的,打魂灵里疲惫,躺在被褥上打了个哈气。
“学会了记得叫我。”
毕竟她的药都喂给他吃了。
赵时宁眼皮子越来越重,放着个衣带半解的病美人不管不顾,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司鹤南手指无意识将纸面揪皱,面容的羞赧缓缓消失,平静的视线落在一页页活灵活现的春宫图。其实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两具白花花的肉rou体堆叠在一起,他看不出任何趣味的东西,至少比他亲自将人剔骨抽筋来得无趣的多。
但他喜欢赵时宁。
赵时宁让他去学,他便乖乖去学就是。
他将仔细将一页页纸看过去。
难免开始分神去想着扶云和扶云口中的那个和尚。
按照扶云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争夺,但那个和尚也不知是什么性格。
司鹤南一时间思绪繁多,但却没有急迫着要去将那些勾引她的男人都杀掉。
他是知道她有丈夫孩子的,司鹤南连她有丈夫这事都不在意,更不会在意外面那些没名没分的。
若是他不乖巧一些,如何又能占据她的心。
司鹤南将小册子放在了赵时宁的枕边,跪坐在他身侧,没有叫醒她,而是学着册子里教的,慢慢解开了她的衣带。
第122章 践行
雨点敲在彩色琉璃窗上,凝结成一股水流缓缓而下,整个寝殿都笼罩在这凄冷冬雨之中。
烛火幽微,昏暗的火光倒映在烟罗纱帐,像是重重鬼影。
司鹤南指尖摩挲着碧绿色的腰带,想起方才在册子中女子蒙眼的场景,便坏心思地用这绸带蒙住赵时宁的眼睛。
赵时宁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被人蒙着眼睛都无知无觉,反倒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法姿势,随后就接着睡了。
他正好在她脑后绸带打了个结,仔细打量着烛火下的蒙住眼的她,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些阴暗扭曲的念头。
这种隐秘的想法,又顷刻间被他压抑下去。
他费劲心机才堪堪得到神女垂怜,无论如何也要死死隐藏住本性,不能让她厌了他。
方才司鹤南的湿衣并没有更换,潮湿的单薄雪色中衣黏在皮肤上,并不能遮掩住什么,只可惜无人欣赏。
他长长的墨发散落,面容病态苍白,只是漆黑的眼眸中是他不自知的狂热,显出几分妖异。
方才赵时宁未醒来前,他说的话没有一句作假。
如若她真的一直未醒来,司鹤南真的会把她制成傀儡,此后日日夜夜陪着他。
司鹤南缓缓低头,跪坐在她身侧,虔诚地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十六岁的少年郎在这方面白纸一张,根本不会亲吻,此生也只与赵时宁吻过,纵使她立即便推开了他。
只凭着本能的欲渴亲近她,与其说是在亲吻,不如说是想在咬着她的唇,如果可以他要将她吞食入腹中,与他的骨肉融为一体。
赵时宁被咬得嘴唇作痛,甚至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被人生生吃了,终是皱着眉头醒来,但眼前却什么也看不清,隐约可见晃动的烛火。
司鹤南察觉到她醒来,又变成了乖顺可怜的样子,指尖点着她唇上被他故意弄出的伤口,语气歉疚,“都是我的错,我从未与人做过这种事情,没想到一不小心把你弄伤了……你别生气好不好,若是不开心你打我吧。”
赵时宁又还能说什么,就算她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她又不能真的打他。
上次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但凡她控制不住力度,就能要了他的命。
她可不敢再对小皇帝动手,上次扶云见着她揍了司鹤南,差点没要把她杀了。
“……你怎么把我眼睛蒙住了?”
赵时宁伸手想要去拽脸颊上的绸带,但却被司鹤南连忙按住手。
“别拿开,不是说让我学着那册子……”
他剩下的话像是因为羞赧,难以说出口。
赵时宁这下是听明白了,没有再急着要把蒙眼睛的绸带拿开。
“那你学到什么了?也教教我呗。”
她笑吟吟地往枕头上一靠,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餍足的懒倦,连动都懒得动,甚至还在分神想着齐不眠。
司鹤南不知她的分心,也不知她的懒倦是因为才在别人那里得到满足,还以为是魂魄离体太久她太过疲惫。
他有些心疼地抚着她的脸颊,“你若是很累,我们今晚就先不做,总归来日方长。”
“那怎么能行,你药都吃了。”赵时宁不乐意了。
要是什么也没发生,那不白白浪费她五十点数。
“所以……那药丸究竟有何作用?”司鹤南忍不住问道。
赵时宁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他实话比较好,毕竟人间应该没有男人想要主动怀孕吧。
“我体质特殊会让男人有孕,那药你服了便不会有孕了。”
却不料司鹤南脸色顿时苍白,他皮肤本就是不正常的白,这下脸色愈发得差,神情瞧着越发阴郁偏执。
“姐姐,我服了那药,此后再也不能怀孕了……是吗?”
赵时宁的眼睛被蒙着,也看不见他失魂落魄的表情,只不过听着他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对劲。
“不是,只作用这一次。”赵时宁道。
司鹤南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旧不是滋味。
赵时宁后知后觉司鹤南在介意这件事。
她难得好心为他着想,怕他年纪轻轻怀孕生产丢了性命,怎么司鹤南还不是很领情。
【男主那么明显想给你生孩子,你反手给人家喂了避孕药,男主估计还以为你看不上他呢。】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有孕,到时候也是害了你自己。”赵时宁像个知心姐姐安慰了他。
司鹤南闻言没有说话,心中却百感交织,无比痛恨着这具病殃殃的身体。
连为赵时宁孕育子嗣的资格都没有。
他心中的阴暗欲像是深不见底的暗河,侵蚀着一切,几乎恨不得拖着全天下人陪葬。
赵时宁不知眼前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还以为她伤了少年脆弱的心,刚想为自己找补一句,却已经被司鹤南封住了唇,不让她再说那些狠心的话。
她“唔”了一声,身体失了力,什么话说不出。
因着眼睛被绸带蒙住,其他的感官格外敏感。
他时而粗暴地轻咬,时而乖怜地tian吻,动作笨拙青涩,柔软温热的舌尖,轻轻在她耳垂撩拨,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她的神经。
赵时宁有些承受不住,想要将蒙着眼睛的绸带拿开,换由她来掌控这场情事。
“姐姐不是很累吗?让我来伺候你就好,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司鹤南低冷的腔调落在她耳中又软绵绵的,像是在委屈,又像是在撒娇。
赵时宁根本招架不住这种男妖精,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拖着她缓缓坠入欲望的泥潭。
青色的下裙飘落至地上。
司鹤南掐着她略有些坚硬的膝盖,跪在她身前。
……
他见她脸颊酡红,不停地喘气,失神地揪着纱帐,像是有些恍惚,他哀怜地吻了吻她。
“姐姐……我的处子身,今日可就献祭给你了。”
……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落下,夹杂着雪花。
雨声磅礴,烛火摇曳。
他没什么经验,几乎是刚开始,就已经丢了自己。
司鹤南羞赧地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她,方才他在册子中看的那些图,下面小字写着一次半个时辰最善。
他这怎么不过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莫非他这具病弱的身子。
根本不行……
赵时宁还从未遇到他这种情况,就算是谢临濯重伤倒地被她强硬着开始,那也没有这么快的。
她不知正常男子第一次都很快,而她从前的几个男人都是神仙,就算忍不住也会强行忍下去,不露出破绽。
赵时宁想了想,将原因归咎于司鹤南。
莫不是司鹤南身子弱,不能承受男欢女爱。
寝殿里龙涎香的味道十分浓郁,除了能听见雨声,甚至能听见香料燃烧的声音。
赵时宁这下还真不知如何安慰,她方才爽了好几次,现在难得不好意思把蒙着眼睛的绸带拿开,去看少年那窘迫的样子。
“无妨,不就是不行,也没什么的,你都是皇帝了,就算不行也没人敢嘲笑你。”
“那你可会嫌弃我?”司鹤南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赵时宁自然是嫌弃的,但她没说出口。
司鹤南却明白了她言外之意,不免更加难过。
“再让我试试可好?”
赵时宁枕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气,“随便你,等会记得帮我洗干净。”
她这么说着就是又要开始睡觉了。
司鹤南面色白一阵青一阵,眉宇间终年不化的阴郁成了羞耻的难堪,终于有了一点人的温度。
“姐姐,你就是嫌弃我。”
他语气中带着暧昧的怨毒,像是随时要死在她身上。
随后蓦然掐住她的手腕。
……
司鹤南很是喜欢唤她“姐姐”,每声还偏要她回应,否则便让她进退两难。
她只能去应,应到最后索性不愿意搭理他,脸颊上蒙着的布条也掉了。
他将那些册子里的花样学得特别好,甚至把那册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要与她将那些动作一一践行。
赵时宁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痕,纵使她体力很好,但内外同修了好几次,加上之前在齐不眠那也好几次,现在开始有些吃不消。
她没好到哪里去,司鹤南更是如此。
他本就体弱,两次之后,便已经头晕眼花,眼前隐隐发黑,有些稳不住身体。
可司鹤南却是个不肯认输的,尤其赵时宁方才隐晦嫌弃他的事情,他可还记得。
他不动声色将舌尖咬破,用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司鹤南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半个时辰,他脸颊上的冷汗一滴滴落至她的脊背,他想要为她擦拭,但眼前越发的晕眩,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
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太医正跪在他床边,为他号脉。
司鹤南想问赵时宁在哪,可隐约见到珠帘后站着的扶云,便将话又咽了回去。
太医号完了脉,支支吾吾想要劝司鹤南节制,但又无比清楚司鹤南的脾性。
若是让皇帝在国师面前丢了脸,岂不是又要大开杀戒,他这条老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
“太医但说无妨,朕到底怎么了?”司鹤南反倒不甚在意,他怎么不知自己昏迷的原因。
太医将头埋得很低,声音都在颤抖,“陛下,你年纪尚小,身体病弱,房中之事还需节制为好。”
司鹤南躺在龙床上,凤眸郁气更重,没有血色的唇弯起,“既然如此,烦请太医为朕开些药,可以让朕……坚持的次数可以更多些。”
太医心中震惊,却只敢点头应是。
第123章 请自重
太医怔愣片刻,将头越埋越低,根本不敢立即答应。
他想到国师还站在珠帘后,太医心中略微安定些,硬着头皮道:“陛下,万万不可,您身子弱,这种虎狼之药吃多伤身啊。”
司鹤南低声咳嗽了会,无力地斜靠在床榻上,过分精致的面容带着病态的绮靡,凤眸露出些许讽刺,“伤身?朕总归是个将死之人,若是早些死不正好遂了一些人的愿。”
太医闻言“扑通”一声将脑袋磕在地面,身体抖若筛糠,唯恐被迁怒,丢了性命。
国师把持朝政许久,皇帝对国师的不满由来已久,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扶云挑开珠帘,蓝色微卷的发垂落于肩,肤白如雪,刀刻般是面容锋利逼人,走路间衣袂翻飞:“司鹤南,你又在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在扶云心中司鹤南始终是他至亲之人,就算他偶有忤逆,扶云也会尽力包容他,不与他一般计较。
“司鹤南,你也不必怨我,我早就告诉我过你,待你成婚生子之后,我自会把兵权归还于你,但现在不行。”
扶云心知肚明司鹤南不会是个好皇帝,若是现在将兵权交回司鹤南手中,这天下不久后必将生灵涂炭。
“结婚生子?”
司鹤南想起赵时宁喂他的药,甚至她是为了扶云才愿意与他做一夜夫妻,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楚,对扶云的怨恨越来越重,难以消解。
扶云皱了皱眉,声音冷冽,“昨夜与你在一起的女子是谁?是赵时宁吗?我不许你与她在一起。”
“为何?”
司鹤南又咳嗽了几声,极为虚弱的模样。
扶云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不是与你说过,我亲眼见到她与别人拉拉扯扯,你之前不也说过她有丈夫有孩子。这样的女子怎能与你一同治理好这天下,舅舅可以为你再寻一个性情好的女子,至于那个女人你便死了这条心。”
司鹤南藏在袖子里的手越攥越紧,指甲将掌心的肉扣得鲜血淋漓,缓和了一会,随后面色无虞,已经看不出异样的情绪,“不是她,只是一个小宫女。”
“那宫女人呢?”
扶云不由得问道,纵使对他的做法很不赞成,但人族向来如此,便想要司鹤南给那宫女一个名分。
司鹤南扯了扯唇,“死了,被我丢去喂我的宠物,连骨头都不剩。”
“胡闹!”
扶云听到他又以杀人取乐,一时怒极抬手便要打他,可见到司鹤南消瘦的病容,以及与他阿姐十分相像的容颜,终是狠不下这份心对他动手。
他从司鹤南还是襁褓中的婴孩,一路看着他成长到今日,终于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本以为他的责任便能尽了,可以回到海中。
可司鹤南却在歧路中越走越深,难以回头。
“这半个月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这里养病。”扶云拂袖而去。
寝殿中只剩下司鹤南与太医两人。
司鹤南身边伺候的侍从几乎被他杀了个干净,扶云为了惩治他并不为他的宫中增添新的宫人,一时间这空旷旷的宫殿中安静得可怕。
“把我要的药送来,若是不照我说的做,你便也等着……”
司鹤南威胁的话还未说完,太医已经软了腿连忙磕头应是。
他觉得太医这反应很是无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
司鹤南低垂的视线流连过他皮肤上的斑驳红痕,心像是被泡在了蜜罐里,泛着丝丝的甜,所想之事终于如愿以偿,但又为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而难过。
若他能怀上她的孩子,就算是不要这条烂命又何妨。
只要心中有着这种念头,便让他再也难以安定。
与她只有一次怎么会够。
司鹤南白骨般的手落在平坦的腹部。
至少得让他怀上她的孩子。
————
冷雾蒙蒙,晨钟阵阵。
“小师父,你为何要拦我?我只是想来跟忘禅师父道个谢。”
赵时宁站在澄明寺前,时不时探头探脑想钻进门内,但却被小沙弥拦在了门外。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见谅,忘禅师兄前些日子就出了远门,并不在寺中。”
“那他何时才能回来?”
赵时宁起初不以为意,还以为季雪燃过几日就会回来。
小沙弥认真答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大概要三四年吧。”
“什么?!三四年?怎么会需要这么久!”赵时宁一听立即不乐意,要是在人间等上个三四年,还成什么仙,黄花菜都要凉了。
小沙弥提起季雪燃,眼中泛着光芒,想必对他很是敬重,“忘禅师兄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寺中,师兄毕生心愿就是此间再无苦难罪恶,自然要亲自走过人间的每一寸土地,而非坐在庙宇高堂之中终日念经。”
“那你为何拦着不让我进门?莫不是心虚不敢让我进去?”
赵时宁还想进寺中一探究竟。
她上次脱险多亏了季雪燃给的佛珠,本以为他救了她,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用报答恩人的理由接近他。
没想到季雪燃居然就这样走了。
小沙弥死死拦着她不让她进。
“施主,师兄临行前特有嘱咐贫僧,若是姑娘再来,让贫僧不要开门,师兄说是姑娘心中无佛,杂念太重,只会惹得佛菩萨怪罪。”
赵时宁立即想起上次跪在蒲团上,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将跪在身侧的季雪燃压倒。
她按在寺庙门前的手骤然松开,有种被人光明正大说破心事的羞耻感,“不进去就不进去,我也不信佛,进不进去无所谓。”
赵时宁没找到人,果断又回了皇宫。
昨夜天快亮时,司鹤南突然就倒在了她身上,昏迷不醒。
赵时宁还以为他发病死了,试探了下鼻息还有气,她在人间灵力全无,无法医治他,只能去叫太医,但司鹤南要是真出什么事,她肯定逃脱不了干系。
她毫不犹豫将他丢下,只用被子替他遮掩了狼狈,就头也不回溜了。
这么久过去,司鹤南应该早被人发现了,她想回去打探打探究竟出没出人命。
她用了张飞行符咒,转瞬就落在了皇宫屋顶,只是没想到平时空荡荡的屋顶今日却多了位不速之客。
“国师,你怎么在这?”
赵时宁对扶云心有余悸,上次她偷看他洗澡差点被杀死。
这次司鹤南若是真的死了……
“扶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赵时宁随时准备开跑。
扶云没说话,而是一挥袖,眼前场景已经变换成了一间书房。
“姑娘是不是又去了澄明寺?刚返魂就去拜佛?”
扶云将厚厚一沓信件递给了赵时宁。
赵时宁不明所以接过信件,“我不是去拜佛,是去找人,再说了就算我去了又如何,这似乎不关国师的事情。”
“姑娘说这话前,可以先翻翻这些信。”扶云背对着光站着,神情不明。
赵时宁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幺蛾子,不耐烦地低头手中翻看信件,随着看到信件下的书名,她翻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每一张薄薄的纸张写着各种地名,宁州永州寒州儋州……信件再从宁州的水患到寒州的苛捐杂税,每一纸都写着在当地的弊端顽疾,规整的字迹铺得满满当当,再从当地快马加鞭送到扶云的桌案,时间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姑娘,你真的忍心毁了这样的人吗?”
扶云自从上次在城外见到季雪燃背着她,再结合赵时宁种种怪异的行径,就在心中生出了猜忌。
赵时宁手中抓着信纸,指腹死死摁住忘禅的名字,有些维持不住故作轻松的笑容,“什么叫毁了他?国师可不要污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毁了他的修为,剖他的心肝。”
她竟没想到睡个佛子如此难,好像做了什么遭天谴的事情。
赵时宁心中惊疑不定,竟有些开始犹豫,她是否真的要去毁了季雪燃。
她手中捏着的信件甚至有几分烫手,信纸里一张张一页页呕心沥血的记录,让赵时宁有些许晕眩。
可她是个不肯服输的,就算有迟疑也不可能在扶云面前流露。
赵时宁随手将手中的信纸一扬,叠加起来的纸张像是雪花般纷纷下落。
她拨弄着垂落在胸前的辫子,一步步走近扶云,姿态洒脱地坐上了他堆满奏折的桌面,满不在乎道:“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国师大人你既然如此关心那和尚,不如你来替他如何?”
太阳光透过窗棂迫不及待地闯入黑暗中,像是破碎的光斑落在她的面容,一瞬间又好似成了振翅而飞的蝴蝶。
亦纯亦善,亦妖亦邪,鬼魅横生。
她的眼眸很暗,几乎透不进半分光亮,此刻死死地盯着扶云。
“国师大人,意下如何?”
扶云微微敛眸,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默然转过了身,“送客。”
侍从推开了门,做出请的姿势。
赵时宁手指还在拨弄着胸前的辫子,无意扫过满地的纸片,愣了片刻,随后状似无意别开眼睛。
她脚边那张纸赫然写着定州二字,信纸下面写着的日期正好是前日。
这怎么能说不是天意呢。
她与季雪燃还真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赵时宁想到此心中稍稍平静,认真地打量起逆光站着的扶云。
“国师何不再想想,若是今夜之前你来我房中寻我,我就算放弃了那和尚……也没问题。”
扶云本就对她轻浮的处事风格很是不满,见她不仅不思悔改,反倒愈发放肆,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声音赫然沉了下去,“赵时宁,请你自重。”
第124章 鱼怕猫
“我要是……偏不自重呢。”
赵时宁却不吃她这套,在桌案上翘着腿,姿态好不放肆。
“吭”得的一声长剑顿时出鞘。
她脖边已经被抵上了利剑。
扶云微卷的发垂落于肩,眉目深邃,毫无瑕疵的一张脸透着森寒杀意,
“那便别怪我对你动手。”
赵时宁慢慢侧过头,不在意地扬了扬唇,双指并起,缓缓推开抵在脖边的剑,“国师大人,你怎么这么凶啊?是对忘禅师父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扶云对她的故意撩拨不动如山,眸若寒星,神情威凛,“妖女,你以为你修邪道的事情无人知晓?这些年接近忘禅的邪魔外道不计其数,你图的到底是什么,你心知肚明。”
忘禅修得十世无垢身,若是被毁了,就再无成佛的可能。
扶云与忘禅相识数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赵时宁去毁了忘禅。
“既然如此,那国师为何不杀我?”
赵时宁笑容渐渐隐没于唇角,目光已是不善。
她也不需要他答,像是突然了悟了什么,“啊对,肯定是因为司鹤南,那个小皇帝喜欢我,还给我种了情人蛊,你不敢杀我。”
扶云收回了剑,声音像浸在井水中,听得人脊骨生寒,“你走吧。”
赵时宁却没急着走,还不忘刺他几句,
“国师,你累不累啊,又是为忘禅考虑,又是为小皇帝考虑,你可有考虑过你自己?”
“与你无关。”
扶云背过身,负手看向窗外。
“扶云,我们走着瞧呗。”
赵时宁深深地看一眼扶云的背影,突然脚踩在窗边,瞥向高台下的连绵建筑,“扶云,你这么对我,我可真是伤透了心,就让我拖着你外甥一起死吧。”
随后她纵身跃下了高台。
扶云脑海刹那空白,纵使心知她可能在故意戏弄他,但他不得不去当真。
他下意识要去拽住她的手,身体随着她同样跳下高台。
赵时宁仰着身体坠落,迟迟没有掐诀,眼看就要坠落于地,她好像无知无觉,还挑衅地对着他笑了笑。
“让司鹤南与我一同陪葬吧。”
“你敢!”
扶云犹如被掐住了七寸,目眦尽裂,脑海里空白一片,飞得更快,立即紧紧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抱着她稳稳落在了地面。
他还未呵斥她。
赵时宁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远远地退离他一步。
“大人,你对我可真好,大人的救命之情,小女子肯定牢记于心。”
她说完就想要跑,可身后从天而降,嵌入了一把利剑,挡住了她的退路。
扶云抬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至他身前,他低垂着头,银色的眸紧盯着她,暗暗警告道:“你体内的蛊虫不是你为所欲为的依仗,再有下次……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舅舅!”
司鹤南略有些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扶云的威胁。
扶云下意识松开了赵时宁,随即皱眉看向司鹤南,“你出来作甚,不是罚你禁足半个月,擅自出门再补一个月。”
司鹤南心中对扶云怨恨深重,但却并不真如表面那般势力全无,皇宫四周都留有眼线监视扶云的行踪。
下属来禀赵时宁与扶云共处一室,司鹤南还未怀上孩子,如何能忍受赵时宁与扶云又勾搭在一块,也顾不得禁足的命令,急匆匆赶来。
赵时宁顺势躲到了司鹤南身后。
“司鹤南,你都看到没,你舅舅对我这么过分你也不管管。”
少年像是雨后的春笋,上次见刚刚与她差不多高,这次已经比她高一些,身材瘦削高挑,渐渐摆脱了一身的稚气。
司鹤南很是了解扶云的为人,也明白他不可能无故对赵时宁动手,但面对赵时宁的控诉,他选择性失智,在舅舅和赵时宁间果断选择了赵时宁。
“舅舅,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为何要那样对她?”
扶云渐渐冷静,“阿南,她身上的情人蛊你最好把蛊虫拔去,否则哪天受害的也是你自己。”
他在很认真地扮演“父亲”的角色,也是真真切切在关心着司鹤南。
可司鹤南只是个披着人皮的鬼,他不需要扶云的关切,更厌恶扶云处处约束着他,把持着朝政不放手。
“舅舅,我与她之前的事与你无关,烦请舅舅不要再多管闲事。”
司鹤南撂下这句冷漠的话语,牵着赵时宁的手转身就走。
赵时宁想到扶云现在的心情,又是对他的不快感到窃喜,又是另有一种复杂的情绪,真心实意对待的亲人视他为仇敌,苦心守护的国家摇摇欲坠。
她初次被他的外貌,鲛人的身份吸引,但逐渐了解扶云,扶云这个人真的无趣至极,生命里除了司鹤南也只有司鹤南,好像寄托着别人的人生而活。
季雪燃都比他要有趣,赵时宁想起信纸上写着的地点,也不知他是否还在定州。
“你怎么不说话了?”
司鹤南牵着她的手的力度重了些许,唤回她游荡的心神。
“……我昨夜是不是让你很不满意?”
他心神惶惶,已经害怕自己遭到厌弃,甚至开始想着要不要去南风馆寻个小倌,让小倌教教他如何去伺候女人,可以让赵时宁没那么快厌弃他。
赵时宁却不答他的话,思索了片刻,反而问道:“不是说好了只一夜就行,我满意与否很重要吗?你现在是不是也该兑现诺言,帮我得到扶云?”
“扶云那样对你,你还想要与他在一起?”
司鹤南有些黯然神伤,他是最会在她面前装可怜的,表情神态都学着乖顺的模样,将自己最好的一面演给她看。
“那是自然,我肯定要得到他。”
赵时宁才不在乎扶云那些事,生子系统说鲛人能生,那她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只要扶云能生就行了,多给她生几个女宝,对他今日不懂事的行为,她甚至可以既往不咎。
“你快点告诉我,你不是还得回去禁足吗?要不然我只能一个月后再找你了。”赵时宁索性寻了处亭子坐下,不再与司鹤南同行。
司鹤南只能跟上。
冬日草木凋零,坐在亭子中也是吹着冷风,毫无惬意可言。
司鹤南受不得风,一受风便想咳嗽,再严重些便会高烧。
他与她坐在亭中没一会,喉咙的痒意阵阵,司鹤南默然饮尽一杯热茶,压下这阵咳意,“扶云最惧怕猫,只要见着猫,他必不敢乱动,你可以以此来接近他。”
赵时宁几乎把茶杯捏碎,“你不会是瞎编的吧,鱼怕猫我理解,这鲛人怎么还会怕猫。”
司鹤南敛眸,“鲛人怎么不算鱼呢?”
第125章 在船上
赵时宁去酆都城一趟,人间已经从晚秋入了冬,枯瘦的枝叶被冷风卷着,有几分萧瑟的凄凉。
“既然如此,你说扶云怕猫,那你去给我寻只凶悍的猫来,好好吓吓那鲛人。”
赵时宁提及猫率先想的就是齐不眠新养的那只,白猫碧眼好不漂*亮的一只,只可惜是齐不眠那种晦气鬼养的猫。
“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费心。”
司鹤南轻轻将掌心放在她的手背,神情有些失落。
他对赵时宁还要找扶云这事,心不甘情不愿。
就算之前自我疏解得再好,想着只要赵时宁喜欢,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可真正与赵时宁有了实质的关系,再把她推向别人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赵时宁将手抽离,似笑非笑,手指点了点桌面,“我觉得他还挺好的,不过他哪里不好了,你倒是说说看。”
“他哪里好了,成日板这脸,凶巴巴冷冰冰的,脾气也差,一点都不好。”
司鹤南生怕扶云威胁到他的地位,自然专门捡着扶云的缺点说。
赵时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扶云确实凶巴巴的,这点倒是比不上你。”
她不喜他的多话,故意折损他。
她指尖挑起他尖尖的下颔,像是在摆弄着一只听话漂亮的宠物,“不过扶云的鱼尾很是美丽夺目,只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他。”
司鹤南抿了抿干涩的唇,随即紧紧握住赵时宁的手,“你别喜欢他,他没有我乖……你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他近乎撒娇般的语气,将讨好的乖怜学个十足十。
“没有你乖?所以……那你有多乖?”
赵时宁觉着这小皇帝实在能装,若不是她见过他使得那些巫蛊之术,否则还真以为他是个乖巧听话的。
司鹤南漆黑的眸浮现些许光亮,“自然是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赵时宁笑嘻嘻地将自己的手抽出,随即掐住他的脖颈,“那我要你去死呢。”
司鹤南眼中的光慢慢黯淡,却没有做出任何的挣扎,“那你杀了我就好了。”
赵时宁甩开了他,“谁要杀你,杀你都是脏我的手,再说了你身上的蛊虫我可没忘,我要是杀你,不还得跟着你一起陪葬。”
不过这段时间她蛊虫的症状减轻很多,刚种上蛊虫那段时间,赵时宁可谓是记忆犹新。
只要稍微靠近司鹤南身边,就像是失了智般想去咬他,喝他的血。
司鹤南眼里都是委屈,“你真是冤枉我了,你体内哪里还有虫子,你不信自己试试。”
赵时宁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立即用恢复了一点的灵力探向体内,果然没有搜寻到那只虫子的身影。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不会是……”
赵时宁已经开始乱猜,是不是虫子钻进了灵力探查不到的地方。
“才不是,还不是你是火灵根,把我的虫子都给烧死了。”
司鹤南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像是可惜他那蛊虫被她体内的火烧了干净。
赵时宁听着他这惋惜的语气,听得牙根痒痒,就想立即揍他一顿。
“合着要不是我体内有火灵根,你是不是还想着用那蛊虫控制我呢?”
司鹤南见她抬手要揍他的架势,上次被生生踩断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声线微微颤着,“若不是我使这些手段,又如何能留下你,让你能记得我……我宁愿使这些下作手段,与其做个过路人,还不如让厌我恨我。”
赵时宁到底没有真的打他,昨夜他的乖怜还算顺遂她的心意,总归现在要是对他动手,倒显得她十分不仁义。
“罢了,我不打你,我还有事呢,等过段时间我再找你算账。”
赵时宁也不是不想再与他玩玩,只不过方才在扶云那里偷瞄到季雪燃的信件。
前几日他在定州来信,若是她不抓紧赶过去,说不定季雪燃就又跑了。
“我问你……你知道定州在哪吗?”
赵时宁装似无意地问道。
她从前当小乞丐也只是在神都城内转悠,神都城外的世界她一无所知。
司鹤南自幼在宫中长大,平时连皇宫都很少出去,更没有见过神都城以外的地方。
“定州?好像在南边。”
赵时宁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这个皇帝还不如我呢,还不快去给我寻个舆图。”
“为何好端端要去定州?你去定州做什么?”司鹤南眉头蹙起,目露忧虑,紧紧牵住她的手不松开。
“你管我去定州作甚。”
赵时宁最烦男人管这管那,颇为不耐烦,再次甩开了他的手。
司鹤南被她一凶,果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让人去找舆图。
“你才苏醒不久,怎么又要走,就不能迟一些再走。”
司鹤南心中固然不舍,但却心知肚明拦不住她,心中不禁泛苦。
也不知她这一去,他又要等多久。
他又不知还能再等她几年。
“不行,我有要事要做,等会就打算走。”
赵时宁本就是说做就做的性格,打定主意要去寻佛子,就等不了一点。
侍从很快就送来了舆图,司鹤南接过輿图递给她,声音低哑,“你是不是要去寻那个和尚?”
赵时宁拿过輿图,陡然展开,锁定定州的位置,闻言不禁侧目,“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除了扶云,你心心念念的不就只有那个和尚。”
司鹤南心中妒意泛滥,但又要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
总归她坚定选择的,从来就不是他。
就连昨夜那一夜,都是他不择手段偷来的。
“你倒挺会猜。”
赵时宁盯着手中的舆图,从神都城到定州的位置,中间隔着山和湖,暗忖佛子走得可真够远的。
她可以用飞行符咒可以无视地形,但却不知季雪燃一步步走,又要走多久。
不过这样也正好可以让她能追上他。
“同心蛊是不是也种在了那和尚身上。”
司鹤南既知道了和尚的存在,自然也就猜出同心蛊的真正用处。
“不得不说,你猜得还挺准。”
赵时宁最讨厌聪明的男人,就像白琮月那种就是,处处阻碍她做事。
男人还是笨点好。
她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极为不善,带着明显的防备,以司鹤南的性格说不准会对佛子下手。
司鹤南却适时道:“这蛊虫间会有感应,你若是想寻那和尚,可以通过蛊虫感应到他的方向。”
赵时宁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没想到司鹤南居然还会主动帮她。
要知道她以前那几个男人,都是恨不得对方死的,搅得她不得安宁。
“司鹤南,你没骗我吧?还是又打着什么歪心思?”
她将舆图收起,不可置信地问。
“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只盼着你早日心想事成,早点回来。”
司鹤南想的清楚,做无谓的争风吃醋只会让她厌烦他,不如乖乖等她回来,让她对他有几分怜惜。
倘若他甚至等不回她,他做再多又有什么用。
司鹤南深感她对人猜忌颇多,好像谁都不愿意相信。
“我能有什么心思,我倒是想与你一起去定州,只可惜我这病歪歪的身体经受不住漫长颠簸,否则我肯定是要跟着你一起去定州的。”
赵时宁听他这样说,才打消了疑虑,“行吧,那我尽量早点回来找你玩。”
她随口说出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安抚了他无处安放的心。
“好,那我等你。”
司鹤南极为不舍地将她抱入怀中。
赵时宁没有挣扎,任由他将她紧紧抱着。
“你一定要快些回来,否则我肯定是要害相思病。”司鹤南神情怅然。
赵时宁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好笑,“哪有什么相思病,你可别胡言乱语。”
她只在话本子里听过相思病,什么书生与小姐一见钟情,书生赴京赶考,小姐迟迟等不到害了相思病,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那……到时候我可要看看你害相思病是何种样子。”
赵时宁并不把他的话当真,管他什么玉殒香消,都阻拦不了她成仙的大计。
她掏出一张飞行符,对着司鹤南道:“我要走了,不说这么多了。”
赵时宁还从未被人这么郑重的道别,对这腻腻歪歪的氛围很是不习惯,随手对着司鹤南挥了挥,让他不要再跟在她跟前,也不要再送她。
她寻了个无人的空地,随手点燃了飞行符,化成一缕青烟,朝着定州的方向飞去。
从神都到定州她飞了很久,飞行符速度远不如遁光术,但修仙者在人间修为被压制,赵时宁根本用不了遁光术。
她在空中飘了许久,从白天飘到了晚上,飘累了就躺在一朵软绵绵的云朵上,顺着风飘去。
这一路山高湖阔,山涧深幽,偶尔路过城池和村庄,到了晚间万千灯火瞬间燃起,俯视看去,灯火辉煌,热闹异常。
赵时宁一路辛劳,终是在第二天天亮,才到了定州。
她用仅剩不多的灵力去感知着季雪燃的所在,甚至暗自庆幸她当初足够坏,给季雪燃下了同心蛊,否则现在这天下之大,季雪燃跑的没影,她哭都没处哭去。
她顺着蛊虫感应的方向。
赵时宁飘到了一处浩浩荡荡的广阔湖面,她飘浮在云端都看不到这湖面的边际。
“季雪燃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他?”
她落在了湖心一棵枯树上,那里原本站着一只白色鸟儿,赵时宁毫不留情把鸟儿赶跑了,自己抢占了鸟儿的位置。
她四处眺望着寻找季雪燃的身影。
【湖心中央好像有一艘小船,你飞过去看看,不过那船特别小,本系统感觉不适合剧烈动作,会翻船的。】
赵时宁:“……在船上?”
第126章 发情期
大湖之上雾气缥缈,波涛滚滚,湖心之中有一点孤舟,缓缓行驶在浩荡湖面之中。
“我觉得我已经感受到了佛子的踪迹,他肯定就在那艘船上。”
赵时宁脚尖轻轻一点,纵身飞跃至湖心的湖心的孤舟,宛若一只轻盈的青色鸟儿。
她飞得近些。
果真发现季雪燃负手站在船前,孤身一人,随波而下,像是与这广阔的天地融为一体。
季雪燃同样注意到了有人来,他仰首看她,无喜无悲,像是对赵时宁的到来早就预料。
湖水浩浩汤汤,偶有白鹤清脆啼鸣声,像是身处蓬莱仙境之中。
赵时宁纵身飞向小舟,本想以潇洒的姿势落在船头,却不料忽然落下一阵急雨。
这疾风骤雨来得突然,赵时宁心思都在季雪然身上,一时躲避不及,噼里啪啦的雨水顷刻打湿衣服上贴着的符纸。
随着符纸术法的失效,赵时宁飘浮在空中的潇洒姿态完全维持不住,身体开始变得摇摇晃晃像是吃醉了酒,方才仅剩那点灵力都用来感知季雪燃了。
她在空中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跌落至湖水之中。
正要再兑换一张飞行符。
系统阻止了她。
【你这再兑换这符纸不也湿了,本系统不信佛子不救你。这不就是偶像剧里会上演的剧情,男主可能会飞过来抱你,然后两人一起转圈圈的,然后你俩就能亲上了!】
赵时宁别的没听懂,但听懂“亲上”这两个字,顿时觉得靠谱,连忙失声喊道。
“季雪燃,救我!我不想变成落汤鸡!”
季雪燃的确不会袖手旁观,指尖金光顿时化成缕缕丝线,缠绕住赵时宁的腰部,将她拽到船上。
赵时宁“扑通”一声跌坐于湿漉漉的船板。
没有系统说的空中相拥,更没有什么亲上去这回事。
赵时宁虽然没有落入水中,但衣服被雨水淋了个透,跟落汤鸡也没什么区别。
“狗系统,我再也不信你个狗东西了。”
她仰面朝天躺在雨地中,心中怒骂着挑唆她的狗系统,急促的雨水淋得她完全睁不开眼。
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挡在她眼前,也替她挡住这蒙蒙风雨。
“小赵施主,许久未见。”
季雪燃身姿清癯,玉面慈悲,没有半分惊讶之情。
“忘禅师父,你知道我会来?”
赵时宁没立即有坐起,就这样直挺挺躺着。
毕竟以季雪燃的修为,都能去地府捞她了,很多事掐指一算便可。
“不知。”
季雪燃没有未自己撑伞,他站在氤氲的雨水中,清雅的眉眼有几分模糊不清。
这艘孤舟还在继续顺流而下,船上没有船夫,也无人划桨,只有季雪燃一人,好像这艘船漂到都行,漂到哪都自有因果。
一如她会从京城寻到定州,同样是因为未知的既定命数。
季雪燃没有赶她走,也没有催促他离开,只是安静地替她撑着伞,遮挡住急促的雨水。
赵时宁终是支撑着身子坐起,眼眸里写着郁闷。
纵使可以不为刚才的空中摇摇晃晃的狼狈而郁闷,但司鹤南送她的新衣服湿了个透,这身衣服看着就贵,还没让她穿着新衣多显摆显摆。
“小赵施主,你在生气?”
季雪燃沉默须臾,轻声问道。
“没有,我才没有生气……忘禅师父,你怎么都不打伞,你衣服都湿了。”
赵时宁抬手揉了揉眼睛上雨水的水渍,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掐诀把衣服烘干。
她说完“哎呦”一声,扶着自己的腰,苦着脸道:“我好像摔到腰了,真的站不起来,忘禅师父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赵时宁说这谎话时犹豫了一瞬,毕竟她初次见到季雪燃时,就装过站不稳要快要摔倒借机摔他怀中这种苦肉计,也不知这次能不能再把季雪燃骗到。
季雪燃却没有犹豫,将手递给她,一手还执着伞为她遮雨。
赵时宁见此立即扬起笑容,牵住他的手,借着力,缓缓站起身。
“季雪燃,你对我可真好。”
季雪燃未应声,只是道:“外面雨大,我扶你到船舱坐下。”
赵时宁视线落到狭窄破旧的小船舱,不进去都感觉能闻到潮湿的霉味,她连忙摇了摇头,“我不要,我只想在外面站着……要不就麻烦你扶着我一会?”
她这话里话外完全没有顾及他,常人只怕就该斥责她任性不懂事。
季雪燃却不恼不怒,真站在船前,充当她的拐杖,还得为她撑伞挡雨。
脾气好的像是个假人。
赵时宁上次用灵力探过身体,同心蛊的母蛊并没有没被灵力烧死,也就是说季雪燃现在身上中了情蛊,但还能面色无虞地站在她身侧。
雨已经渐渐停歇,雨势越来越小。
她偷偷觑了眼季雪燃,他站在蒙蒙细雨中,神情总带着说不出的悲悯,又像是雅致的泼墨山水画,总之看不出任何欲望的神色。
亦或者说提及欲望这两个字,都像是在玷污了他。
“季雪燃,我记得你上次为了捞出魂魄受了很严重的伤?你的伤好些了吗?”
赵时宁还记得上次在酆都城见到他,他双手都成了白骨,就这样还把护身的佛珠给了她。
“贫僧并无大碍。”
季雪燃一如既往疏远又温和。
他三番四次救她,却又待她始终疏离。
赵时宁也分不清他是否只是随口敷衍她,上次他伤的那样重可不像是随时会好的样子,但季雪燃修为高深说不定他确实没什么事。
几句话说完,两人又各自陷入沉默,只剩下风雨之声,以及几只野鹤振翅啼鸣,相互追逐。
赵时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对季雪燃造不成影响。
她由衷感到一股颓丧,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对待季雪燃。
他几次救她有恩,她不会对他使什么手段,但不使手段又只能与他这样耗着,也不知要耗多久。
赵时宁心思一转,又开始打着歪主意。
恰在此时,小船忽然在湖水中一晃,随着小船的颠簸,赵时宁没有站稳,身体也随之一晃,朝着季雪燃怀中倒去,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胸前。
季雪燃手中紧握着的油纸伞掉落至船上。
他身上的素色僧袍同样湿了个透,以至于她趴在他怀中很不舒服,但距离他已经难得的贴近,近到连他急促的心跳都能听清。
好像他也并非如表面那般,无动于衷。
又好像与他紧紧相拥着,一起站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湖之上。
“季雪燃,若是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赵时宁轻叹一声,像是对他有着绵绵情意。
“小赵施主……”
季雪燃却已经要将她推开。
赵时宁紧紧揽着他的腰肢不松开,他的单薄的僧袍被雨水淋湿,湿衣勾勒出他勾人的身材,是意想不到的诱人。
她本以为他日日念佛想必没这么有料,但转念又想到他在寺庙中不是砍柴就是种地,又常年在外风餐露宿,怎么也不该是单薄的身材。
赵时宁悄悄地移开视线,眸光里闪烁着泪水,可怜兮兮的,“师父当真忍心把我推开?又当真忍心伤我的心?你连路边的一只蝼蚁都不忍踩踏,为何又要这么多次来践踏我的真心?”
季雪燃推开她的动作一滞,因为她的话心生犹豫了片刻,但转瞬思绪恢复清明又要在推开她。
赵时宁突然紧紧扣住他的手,“季雪燃,你知不知道我今日是特意来寻你的,我会留在人间也是来寻你的,你总说什么因啊果啊,那你能不能帮我也解了这执念?若是你就不能解,为何又要三番四次救我,害我寝食难安啊。”
季雪燃琉璃色的眸安静地凝视着她,语气温和,“小赵施主的执念究竟是何?”
赵时宁想也不想道,语气坚定:“自然是你,季雪燃。”
季雪燃眼眸一缩,就要退后一步。
赵时宁不愿意轻易放过他,步步相逼,“季雪燃,你真的看不出吗?你当真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你可知道我为了你都快害了相思病,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季雪燃双手合十,错开了眼眸,不去看她,“施主……”
“季雪燃,你只会这两个字吗?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赵时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几乎要把他逼到了船的边缘,再退后一步就要坠落湖中。
“以前?”
季雪燃眸中略有一丝迷惘,像是不知赵时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知道你都忘了,你忘了你前世时我们曾经是见过的。当时你还没有剃度出家,你救了我的性命,从那时起我就偷偷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我又再次见到了你,这不是天意难道又是什么?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你。”
赵时宁像是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满心的柔情爱恋都是因他而起。
她满嘴谎言的欺骗他,其实她的演技依旧拙劣,可她骗的人偏偏是季雪燃。
他秉性纯良,总是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旁人,相信她说的每一句拙劣谎言。
“你渡尽世人,为何不能渡我?”
赵时宁声音哀怜,紧紧揪住他的衣角。
湖水涛涛,飞雁掠过天际,茫茫雾气中,水浪越来越汹涌。
季雪燃的唇动了动,只不过他的顷刻淹没于汹涌涛声之中。
赵时宁正欲问他方才说了什么,突然一声惊天骇浪的嘶鸣之声,从湖水之中跃跃欲出。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这湖水里有水怪吧?”
赵时宁瞬间没了情情爱爱的心思,再者她在人间修为全无,现在若是遇见危险只能逃跑,但现在在湖面之上又该如何逃跑。
季雪燃反倒颇为平静,除了方才被她轻薄时身体僵硬,好像其他别的再也不能扰乱他的心绪。
“你知道这里会有怪物?”赵时宁惊声问道。
“并不知。”
季雪燃视线落向茫茫湖面,轻声道。
赵时宁回到原处的心再次提到的嗓子眼,暗骂季雪燃没心没肺,都到这么时候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小船漂泊在汹涌波浪之中,骤然被波涛一拍而起,湖水飞溅,这艘小船几乎要翻倒在这湖中。
赵时宁站立不稳,再次跌入季雪燃怀中,此时心中再无旖旎情思,只剩下满腔惊慌,手中同时也拔出了剑。
季雪燃稳站船前,一手扶着她,紧盯着湖面,面露沉思。
“季雪燃,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情。”
赵时宁大声抱怨道,身体随着这颠簸的船摇摇晃晃,她眼神微动,身体往前倾倒,眼看着就要栽入湖中。
季雪燃抬手揽住她的腰肢,半搂她后退数步。
“小赵施主,都是贫僧连累了你。”
赵时宁不明白季雪燃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跟着点了点头。
要不是她追他来到这里,不然也不会无端来到定州,更不会遇上这种诡异的场面。
【大概是男主要历经各种劫难才能成佛,所以这几次他历劫时候都正好被你赶上了,他觉得对不起你。】
赵时宁暗骂自己倒霉,不会挑时候。
湖面之上已经升腾起数丈水柱,一条周身布满黑色的鳞片的巨龙盘旋于其上,长长的龙身盘绕在水柱,鳞片闪耀异常,龙身缠绕着刺目的灼人之火,像是隐约流淌着岩浆。
巨龙目若铜铃死死盯着她与季雪燃,闪烁着嗜血的寒光,陡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声,好像要把天空都要撕裂。
赵时宁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龙,瑟瑟发抖地躲到季雪燃身后。
“师父,这是个什么东西?真可怕。”
季雪燃道:“约莫是烛龙。”
赵时宁随口接道:“烛龙?烛龙是什么东西?从未听说过,不过它一条火龙只能躲在湖中,可真是狼狈,哪有半点龙的威风。”
她说完又默默补充一句:“季雪燃,我现在半点灵力都没有,所以……只能靠你了。”
季雪燃还未说话。
烛龙陡然怒吼一声,龙吟声震天,令人胆寒,“放肆,无知女娃竟然蔑视本尊,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尊的厉害,今日你们二人都得死在这里。”
赵时宁最受不得被别人挑衅,方才还打定主意躲在季雪燃身后不冒头,此时手中的剑隐隐发出嗡鸣之声,猝然朝着烛龙扎去,携带着火光。
烛龙尾巴一甩就将她的剑甩开,骇人的龙身像是有岩浆在流淌,随着烛龙在湖面之上盘绕,湖水也像是煮开的沸水,灼热至极。
赵时宁吹了声口哨,收回了沉入湖底的剑,终是意识到这烛龙果然厉害非凡。
烛龙被彻底激怒,龙尾一甩无数道火球落下,“受死吧!”
与此同时湖面之上的水柱骤然朝着船上的季雪燃与赵时宁袭去,像是要把这艘孤舟彻底淹没于湖中。
“季雪燃,救命!”赵时宁仰头看着漫天落下的火球,
季雪燃掌心一道柔和金光化为屏障,挡住了了破天的湖水,以及滚滚而落的火球。
赵时宁起初狠狠松了一口气,但她就站在季雪燃身边,随着时间一长,自然能明显地感受到他脸色泛白,额头开始泛出冷汗,体力好像渐渐不支,随时都可能倒下。
她心中一沉,神情变得严肃,立即想起在酆都城季雪燃受的伤。
他在三生河里泡了那么久,全身的骨肉都烂了,尤其他还是魂灵去的酆都城,比伤到肉身还要严重。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赵时宁打算从商城里兑换两张遁逃符,“季雪燃,你受伤了,要不我们还是逃跑吧。”
烛龙轻蔑地望向船中的两人,声音粗粝,“哼,想要逃跑,休想!再过一会儿,这和尚便护不了你了。”
“护不了就护不了,我自会取你的狗命。”
赵时宁烦透了这只脾气暴躁的烛龙,疯狂在商城里寻找可以兑换的药物,直到看到灵力暴涨丸。
灵力暴涨丸:宿主服下后灵力可短时间提升十倍,但副作用是宿主会失去灵力,身体虚弱数日。
赵时宁完全找不到不兑换的理由,季雪燃救了她那么多次。
这次可终于轮到她美救英雄了。
她想也不想立即花了三百点数兑换了药丸,一口吞咽而下。
这药效来得很快,赵时宁立刻察觉体内被压制而枯竭的灵力渐渐充盈,她将季雪燃挡在身后,“季雪燃,你且看着这次我如何救你?若是我救了你,你可得以身相许。”
赵时宁说着浮在了空中,青衣飘飘,眉目烈艳,完全不见惧意。
烛龙听见她的狂妄之言,盘旋于孤舟之上:“就凭你,吾不喜食人,今日就让尔葬身于吾腹中!”
这话落下,烛龙陡然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赵时宁咬去。
赵时宁一跃而起,轻巧躲避开烛龙的袭击。
烛龙一击扑空,勃然大怒,愈发暴躁。
赵时宁却已经冲向了烛龙,烛龙身体庞大,她堪堪有这烛龙眼睛大小。
她动作敏捷,迅速接近,提着剑对着烛龙砍去。
只是手中锋利的剑砍在鳞片上,只听见打铁之声,但却未伤烛龙分毫。
“区区元婴期的修士,也配伤吾?”
烛龙冷笑一声,长尾一甩,越发狂躁。
赵时宁忍不住道:“你被疯狗咬了吗?”
烛龙被她这样冒犯,早已勃然大怒,口中陡然吐出滚滚烈火,像是要把她活活烧死。
赵时宁幸亏洗出了火灵根,根本不惧火,索性跳上了烛龙犹如滚滚岩浆的身体。
烛龙身体陡然飞起,盘旋翻滚,像是要把她甩下。
赵时宁坐在龙首,手中紧紧抱着龙角,无论烛龙如何癫狂嘶吼,也没能把她甩开。
“我看你是真被疯狗咬了。”
她杀不死这烛龙,也想活活气死它。
“放肆!吾定要杀了你!”
烛龙也不知背着她到了何处,总归地下也不再是那无边大湖,它迅速穿梭在云雾之中。
“你怎么杀我?反倒我现在要把你眼珠子给捅了。”
赵时宁手中紧紧握着剑,对准烛龙的眼珠就要捅去。
随之又是一阵急促下坠,赵时宁没站稳,再次跌坐,只能死死抱着龙角,身体随着风在飞。
赵时宁这下也彻底看清了下面的景象,从湖水已然变成了更加深不见底的海水。
烛龙带着她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四面八方的咸腥海水扑面而来,赵时宁水性不好,死死屏住呼吸,想要浮出水面。
可身体却被死死龙尾死死缠住,刺人灼烫的鳞片像是要割伤她的皮肤,烛龙也变成了常人可以理解的大小,但在赵时宁这里也依旧体型大得可怖。
可怖的龙尾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她腰肢,将她缠绕得越来越近,每一处都与她紧紧相贴,像是要要将她活活勒死。
赵时宁也终于明白了这烛龙为何脾气暴躁,又只能躲在水底。
这畜生居然在……
发情期。
烛龙俯视着她,眼神轻蔑,“这就是尔辱骂吾的代价,今日便让尔于此地,葬身吾腹中。”
赵时宁却不服输,她服了药力气无限,怎么可以轻易就认输,她陡然伸手一把薅住它的龙须,“死畜生,想吃我,做梦吧你,我不仅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还要把你的命根子剁了,让你做个太监。”
她用尽浑身力气,真的薅了一根龙须,一时手中摸着龙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传说里对着龙的胡须可以许愿。
赵时宁甚至还有心情问了正主,“喂,对着你的胡须真的能许愿吗?”
回应她的是烛龙愈发暴戾的嘶吼,烛龙本就不多的理智,随着她这薅它的胡子,彻底丧失。
她如今还漂在深海之中,周围是不见天日的海水,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一只发情期的疯龙死死用龙身缠绕着她,好像不把她勒死誓不罢休。
她有灵力支撑如今尚可在水中呼吸,等药丸功效退却,赵时宁就算不被这烛龙吃了,也可能淹死在这海水之中。
“喂,你不是说要把我吃了,怎么半天也不吃我,你倒是吃啊,让我早死早超生。”
烛龙冷哼道:“吾已经想清楚,尔这种低等修士,也只配喂海中鱼虾。”
赵时宁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烛龙根本不想吃人肉,方才说这些话都是用来吓唬她的。
“烛龙大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难受?要不我们商量个事情?我让你没那么难受?你把我放了好不好?”
烛龙饱经发情期折磨,早已痛苦不堪,浑浑噩噩,否则也不会藏进人间的湖水中,它闻言下意识缠绕她身体的力度骤然松了些许,狐疑地盯着她,“你该如何?”
赵时宁勾了勾唇,“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你让我试试不就知道了,你快点把我松开。”
烛龙没有松开她,而且将她缠绕得更紧。
赵时宁的身体被龙尾紧紧缠绕着,在海水之中单薄的衣物近似于无,感觉皮肤都要被这龙鳞刮破,“烛龙大哥,你以前发情期都是怎么过来的?”
烛龙沉默了一会,“关你何事。”
赵时宁却像是了然了什么,“该不会你还从未交配过?”
她仰头看着令人生惧的龙首,扬起无害的笑容,“那你可知我恰好不惧火……”
她心里诡计万千,此刻想的也只有那么一件事。
等会她一定要提刀,然后阉了这只恶龙。
第127章 烛龙
烛龙俯首看她,蜿蜒的龙身游弋在海水之中,凶神恶煞,着实可怖。
“我可以帮你不那么难受,但你要把我给放了。”
赵时宁戳了戳烛龙身上的鳞片,鳞片锋利,她手指落在鳞片立即就被划了道口子,随之鲜血滴出。
烛龙早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但听见赵时宁说这话,沉吟片刻,“你该如何帮我?”
“我自有办法,那……你可以变成人身吗?”
她不是很喜欢这烛龙的凶恶模样,而且这浑身鳞片实在刺手。
“不可。”
烛龙想也不想拒绝。
现在敌强我弱,赵时宁别无选择。
烛龙在人间同样修为被压制,否则也不会与她周旋这么几个来回。
神仙和修士终究是天壤之别。
赵时宁有想过吸取这烛龙的修为,但这恶龙模样实在太过凶残,而且她一眼瞥见那掩藏在龙鳞之下的物什更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
她水性不佳,但狗刨还是会的,游至烛龙腹下。
“你把头转过去好不好?我被你看着怪不好意思的。”
赵时宁状似害羞地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掩饰住眼底的兴味。
烛龙成年不久,从囚禁的月湖逃出就遇到发情期,防止天兵捉拿,只能逃往人间躲藏。
它好端端在湖下正休养生息,熬过发情期,却陡然闻到淡淡的香气,失控暴起,理智全无。
烛龙警惕地打量着她。
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再度让它理智慢慢崩塌,愈发暴躁,由衷想咬破她的血肉,将她吞入腹中。
但它终究不喜食人,甚至极度厌恶人类**的污浊,强忍着移开了视线。
赵时宁不知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见烛龙“呼哧”一声,深蓝色海水中冒出一连串气泡,似是极为暴躁不耐烦的模样。
“你身上这是什么香?”烛龙问道。
赵时宁懵了一下,她根本没有用香的,但她修行合欢道的,也就跟魅术差不多,修得越多,长得越好看,身体会自带异香。
但她一贯不需要靠美色勾人,也没有特意用功法让自己变得漂亮,也没在乎过身上香味的作用。
“该不会你是闻到我身上的香气……才变成这样的吧?”
赵时宁有些不敢看烛龙血红的眼睛,这浓重的欲色实在让人战栗。
敢情她才是罪魁祸首,刚才还冤枉季雪燃了。
怪不得这烛龙中盯着她咬。
原来是……
“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都同意帮你了,等会可能会有点难受,你可不能咬我。”
赵时宁小心翼翼拨开了坚硬的龙鳞。
……
她掌心被磨得发红。
烛龙的理智也像是渐渐在溃散。
赵时宁偷偷拿出剑,趁着烛龙失神之际,毫不犹豫砍下。
她想象中的鲜血直流的场面没有,反倒剑刃弄豁了一个口子,而烛龙发出一声龙吟,不是愤怒的咆哮,反倒听着有些许暧昧之感。
好像给这畜生爽到了。
她心疼自己的剑,咬着牙道:“舒服吗?”
烛龙没有意识来回答她的话,但龙尾却不受控地缠紧她的腰肢,似是要与她亲近。
赵时宁很是气恼,又挣扎不开,对没阉掉它又损坏了剑这事耿耿于怀。
“你快把我勒死了”
她看着烛龙身上闪闪发光的鳞片,只一眼就觉得应该无比昂贵。
烛龙听见她这样说,想到此女不过是个普通修士,便松懈了力道。
但却没有松开她。
赵时宁暗骂一声。
她漂浮在水中,又是踩,又是蹭。
终是听见了一声高昂的龙吟之声,好像海水都跟着剧烈的颤动,水浪一波波的拍打着她。
赵时宁悄悄游到烛龙身前,抱住了烛龙的龙首。
烛龙还在失神之中,难得乖巧,任由她做出这不敬的动作。
“你可愿嫁……”
烛龙的甚至没有说完,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之声,眼眶之中赫然插着一把长剑,鲜血从眼眶滚滚落下,瞧着让人毛骨悚然。
赵时宁已经狗刨,刨了很远,趁着烛龙没反应过来,飞出了水面。
她飘在半空中,听着震天的龙吟声,海面翻滚波涛汹涌,依稀可见海底有一巨龙再痛苦地翻滚,溅起滔天巨浪。
【快走,药效要消失了。】
赵时宁立即掐诀,使用遁光术逃跑,防止烛龙追上她报仇,不再管被她戳瞎了一只眼的烛龙。
烛龙卷着她走了太远,一般修士并不允许进入人间,就算到人间不仅修为被压制,更不允许在人间使用术法。
如若有误入人间的妖魔,捉妖除魔这种事情都是由管辖当地的仙人来做,或者当地祭拜的佛菩萨来管。
赵时宁用术法飞了一会,就已经到了极限,连兑换飞行符都来不及。
她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开始在空中迅速下坠,犹如断了翅的鸟雀。
最后只听到系统的一声惊呼。
【赵时宁!】
————
芦苇花刮在脸颊上有些许痒,飘荡的风流窜过芦苇地,像是从遥远的梦中刮来。
灵力爆涨丸药效退却后,赵时宁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本来她觉得在人间本就没有灵力,就算药效副作用让她暂时失去灵力,但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沉重的疲惫让她几乎睁不开眼,赵时宁几乎是强行掀开眼皮,终是看清了周围的无边芦苇,以及天边的一轮圆月。
还有背着她的季雪燃。
皎洁月色下的芦苇荡像是身处仙境,季雪燃安静背着她,脚步平稳走在崎岖的土路上,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季雪燃……这次换我救你了。”
赵时宁低低咳嗽一声,声音虚弱。
在她贫瘠艰苦的小乞丐经历中,领会过无数恶意,也只有在季雪燃那里学会了何为善。
若不是他将年幼的她护在身后,将那些拐人的乞丐送进了大牢,她也没机会长大,更没机会跟谢临濯离开。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伤她的人她加倍还之,对她好的人她也会记在心里。
“不过这次只能算半次,下回让我再救你一次,我欠你的情就还情了。”
季雪燃缓缓停下前进的脚步,站在如水月色下,眼眸中掠过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为平和。
“小赵施主,你醒了?”
赵时宁“嗯”了一声,无力地靠着他的后背。
“你肯定不知我在说什么,你早就忘了,我也早就忘了。”
且不说这是多少世之前的事,佛子十世救了这么多人,又怎会记得救过一个不起眼的小乞儿呢。
季雪燃沉默片刻,“贫僧猜想,前世的季雪燃一定没有忘记施主。”
赵时宁轻笑一声,唇色苍白,“可是你现在是忘禅……不过都一样啦。”
她神情平静,心中更是难得获得一丝安定。
好像也只有在季雪燃身边,赵时宁才会忘却过往的苦恨无助碾在她身上的印记。
她也可以去堪破虚妄幻象,六根清净。
“忘禅师父,我现在出家可还来得及吗?我觉得我都能遇到你也是有佛缘的,假以时日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佛?”
赵时宁忍不住问道。
她问完又觉得好笑,不说戒色,光是戒贪嗔痴怨这些她就戒不了,这一颗滚滚红尘心,念再多的经文也是洗不掉的。
季雪燃背着她一路往东走,这里白日也是下了雨,土路上偶尔积了几个水坑,比较难走。
“施主若是想成佛,便可原地成佛,世人皆可以成佛。”
赵时宁却知何谈容易,看似世人皆可以成佛,人人都可以拜佛念经,但念到最后念的都是一腔私欲,求的都是升官发财桃花运。
若是能成佛反倒是奇怪。
“忘禅师父,这已经是第十世,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躲我躲得远远的,只要熬过了这辈子,你就可以成佛了。”
赵时宁想睡他的心思也没那么剧烈,这世上修为高的德不配位的男人很多,她没必要专门去毁自己的救命恩人,去做恩将仇报之事。
如今更像是命运使然,让她恰好遇见他,恰好去妨碍他修成正果。
季雪燃的回答出乎预料。
“贫僧从未想过成佛,如若成佛管用,为何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疾苦。”
赵时宁闻言忍不住笑了,“你这和尚可真是胆大包天,怎么日日念佛还敢质疑佛,你难道不知佛菩萨不渡世人。”
她戏谑的话说完,倒是想起季雪燃其实很少念佛,在寺庙中常常砍柴种地修窗户,也只有想躲她时才会去佛堂念经。
赵时宁蓦然叹了口气,“谁让这世上总有恶人,可能佛菩萨也渡不过来吧。”
季雪燃已经背着她到了一处郊外的寺庙,他打算今日在这寺庙中留宿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赵时宁对着荒野中的寺庙格外敏感,外加季雪燃总是遇见坏事的体质,原本今日的烛龙是因为她才暴起,所以说难保不会遇见别的什么磨难。
“季雪燃,你真的要在这庙中落脚吗?这周围都阴森森的。我感觉这庙中肯定有脏东西,要是出来个画皮鬼什么的,专门吃你这种英俊的和尚,我没有法术可救不了你。”
季雪燃听罢,没有停下脚步,“那更要去看。”
赵时宁反倒兴奋起来,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悄悄附在他耳边,呢喃道:“你受了伤,我也受了伤,我们俩今日该不会要在这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季雪燃耳根飘起了淡淡的红,月色皎洁下几乎隐藏不住,“施主慎言。”
说话间已经到了寺庙门前,季雪燃轻轻叩响大门。
“你就只会这一句,我们俩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你怎么还对我如此生疏。”
赵时宁真不是存心要坏他修为,只是忍不住想亲近他,于是轻轻揪了揪他泛红的耳朵。
第128章 孤男寡女
不等季雪燃有所反应。
赵时宁就迅速收回了作乱的手,继续揽着他的脖颈,装作若无事情道:“咦,这半天怎么都没人开门呢?难不成寺庙里的人都睡着了,还是这压根就是座荒庙。”
荒野里只有这座孤庙,孤伶伶地坐落于凄冷月色下。
她视线落在门上结着的蛛网,越看越觉得此地格外诡异荒凉。
半晌没等到季雪燃的回答。
赵时宁犹疑地看向他,“忘禅师父,你怎么不理我了。”
季雪燃这才回过神,掩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屈起,耳朵上的烫意却并未消减,反倒愈发刺人。
“门从里面被栓紧,里面应该有人。”
赵时宁从他背上跳下,抬手重重叩响了门,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啊?我们想在此地留宿一晚,若是无人我可就破门而入了。”
“谁啊谁啊,嚷嚷什么,是谁在敲门——”
有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吱呀”一声,慢慢把门推开。
将门推开的是个胖乎乎的和尚,胖和尚揉了揉双眼,看清门前站着的不似凡尘中人的季雪燃,呆愣了好一会,这才恢复原样。
胖和尚双手合十,像是个富态的弥勒佛,“施主方才可是说想要在庙中留宿?”
“是呀,这周围荒郊野岭的,我们实在无处可去。”
赵时宁站在石阶上,对着胖和尚道。
“正好庙中有间空厢房,那二位施主随我进来吧。”
胖和尚手中提着灯笼,略微笨拙地转过身,走在在前面为两人引路。
赵时宁现在身子虚,加之白天从空中坠落,摔伤了腰,现下扶着腰,摇摇晃晃地就要跟在胖和尚身后。
“小赵施主。”
季雪燃轻声唤她。
赵时宁脚步停住,转过身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季雪燃走到她身前,缓缓蹲下身。
“我背你。”
赵时宁心中惊讶了一瞬,却要故意打趣他。
“忘禅师父,万万不可,男女授受不亲啊。”
季雪燃脊背僵硬,月光凄冷中,他侧过头,琉璃般的眼眸蕴着月华流转,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赵时宁捉弄完他,随即扬起明媚的笑容,随即趴在了他的后背,揽住了他的脖颈,生怕季雪燃反悔。
季雪燃缓缓站起身,稳稳当当地背着她。
“那就谢谢你了,季雪燃。”
赵时宁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胖和尚提着灯笼站在一边,尤其看到两人亲昵的姿态,视线暧昧的落在季雪燃身上。
本以为是个佛法高深的,没想到却是个动凡心的假和尚。
胖和尚继续在前面引路。
赵时宁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打量着寺庙周围的环境。
定州的冬天比神都城晚了许久,寺庙中依稀可见几点暗沉的绿意。不过灯柱这些东西像是老物件,并未使用,上面也结着蛛丝,唯有几个闪烁着黯淡灯光的灯笼在夜空中慢慢摇晃。
这座寺庙并不是很大,没一会胖和尚就将两人领到了一间空房间。
“就是这,这庙中简陋,二位施主莫要嫌弃,夜深寒气重,二位还是早些歇息吧。”
胖和尚提着灯笼转身就要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不放心地嘱咐道:“施主,夜晚可千万要紧闭门窗,无论任何人敲门都别答应,这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句话说罢,便吹熄了灯笼,转身离开。
季雪燃将赵时宁背至房间内,将她放到凳子上,又摸着黑寻到蜡烛将蜡烛点燃。
等房间里燃起烛火,照亮了只有一张木床的狭小房间,季雪燃这才道:“若是无事,贫僧就先出去了。”
赵时宁目露不解,“你出去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什么男女不可共处一室?”
季雪燃不语,但神情已经透露了他的所思所想,就是因为她说的原因。
赵时宁肯定不愿意,立即挽留道:“不行,你可不能走,方才那和尚可说了这寺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与那恶龙周旋现在灵力全无,这时候你可不能放下我不管!”
房间里只有一根白烛,隐隐照着一角光亮,烛火摇晃的黑影才墙壁上随着风晃来晃去。
赵时宁偷偷将手指上带着的避鬼戒指摘了,塞进储物袋里,心安理得地做出更加虚弱的样子。
“我没有灵力对付鬼怪束手无策,你得留下保护我。”
季雪燃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赵时宁蓦然捂住胸膛重重咳嗽了几声,极为虚弱可怜的样子,心中的疑虑瞬间被担忧掩盖。
“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好不容易寻到烛龙的踪迹时,正好赶上赵时宁从空中坠落,想也未想就想要接住她,却因力气不支与她一起跌倒在芦苇丛中,但好在他给她当了垫子,承接了绝大部分伤害。
“可要去寻郎中看看?”
赵时宁自然是装的可怜样子博取同情,她是身体虚弱加上摔伤腰痛,但也不至于成了动不动剧烈咳嗽的病秧子。
“没有,方才被风呛的,现在好了很多,但你不要把我单独落在这,这里到处黑漆漆的,又这么荒凉,我真的害怕。”
对于季雪燃这种心肠柔软的人,苦肉计是最管用的。
她心中喜欢他,就想着与他亲近。
今日正是绝佳的机会。
傻子才会放过。
季雪燃听她这样说,心中才安定下来。
“你将我抱到床榻上好不好。”
赵时宁有了歇脚的地方,就渐渐滋生了困意,恨不得倒地就睡。
季雪燃不会拒绝她的请求,更何况她现在有腰伤,也只有他能照料她。
他微微弯腰,将她轻松抱起,抬步将她放到床上。
赵时宁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对他的心无杂念有些不满,但又暗暗庆幸于他不为所动。
她是个既要又要的,既不想背负着忘恩负义的罪责,但又想要得到季雪燃。
若是他可以主动与她在一起就好了。
季雪燃将她放在床上,便要退出去,却蓦然被她拽住了衣袖。
赵时宁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揪着衣角,“能不能请你帮我把鞋袜褪去,我腰上有伤弯不了腰……”
季雪燃起初想要拒绝,但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咬着唇对他道:“若是你真的心无杂念,不过是褪个鞋袜,怎么着也不会妨碍你的修行,而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俗世的女子清誉对我而言无稽之谈。”
赵时宁怕他拒绝,又补充一句,“你若是不愿帮我,我穿着鞋袜睡觉也不是不行。”
“会脏了被褥。”
季雪燃说完这句话,便蹲下身子,将她的青色绣鞋脱下,坚硬的手指落在她穿着月白罗袜的脚踝。
赵时宁满头的墨发垂落于肩,神情懒散,碧色的长裙却掩盖不住莹白的小腿,在这黯淡的夜色中格外刺目。
他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但他莹白腿上的红痕却挤入他的视线。
赵时宁打了个哈气,像是在跟他分享一件趣事,“是鳞片刮的,那个畜生居然也有两根,真的累死我了。”
第129章 幻梦
季雪燃按压在她脚踝的力度蓦然重了一些。
她“嘶”了一声,嗔怪道:“你弄疼我了。”
他好像才回过神,刻意回避着她小腿上的红痕,缓缓替她褪下罗袜,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时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平静的神情,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反应,瘪了瘪嘴,将脚缩回了床榻上。
“天晚了,我困了,要睡了。”
季雪燃瞥向她沾染污泥的裙摆,“将衣服脱下给我。”
赵时宁懵了一瞬,眼眸亮起,“脱衣服?”
他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她眼底灼热的温度像要将他烫伤。
“衣服脏了,我拿去洗。”季雪燃敛眸道。
赵时宁想说掐个决就好,不用这么麻烦,但她转念之间就已经改变了主意。
“那你装过身去,我换衣服。”
厢房实在狭小,除了桌子,就是一张木床,他几乎是避无可避。
“我出去等你就好。”
季雪燃说完,不等她回答,就已经走出房门,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赵时宁呆呆看着烛火映衬下,房门上倒映的浅浅的身影,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不是,怎么我是会吃人的妖怪吗?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吗?”
狂风时不时刮动房门发出“咯吱”声,季雪燃站在走廊下,平静地看着黯淡的灯笼在冷风中胡乱地摇晃。
灰扑扑的僧袍单薄,冷风刺得骨头生疼,他的心绪同样不平静,
同心蛊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再撕扯着他的理智,只要靠近她,体内疯狂滋长的欲渴让他感到作呕。
这些情绪让他觉得自己恶心,无颜面对佛祖,也无颜面对她。
他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咽下喉咙中涌上的腥甜,心中默默念了许多遍经文,方才恢复平静。
“季雪燃,我衣服换好了,你进来吧。”
听到赵时宁唤他,他方才推门而入。
仅有手指长的蜡烛带来的光亮微薄,赵时宁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伸出不着寸缕的手臂,光滑的肩部落着摇晃的烛火的暗影。
季雪燃几乎是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赵时宁像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并且指了指地上的几件凌乱的衣服。
“忘禅师父,那就麻烦你了。”
她每次故意捉弄他时,通常都要用暧昧的语气喊一遍“忘禅师父”。
好在门没有关严,苍天及时救了他,让他没那么窘迫,将本就微弱的烛火吹熄。
季雪燃迅速捡了堆在地上的衣物,清雅的声音难得有些许慌乱,“我现在去洗衣服,晚些再回,你可以先睡。”
赵时宁故意道:“那你可要快些回,这寺庙里的脏东西要是趁你不在害我该怎么办。”
“嗯。”
季雪燃抱着衣服出了门。
蜡烛熄了,门关了。
她听着呼啸的风声,将被褥裹得更紧,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季雪燃借着月色走在鹅卵石上,手中端着寻来的木盆,木盆里是她换下来的衣服,沿着方才来的路走出寺庙。
寺庙旁有一条小溪,在溪边洗衣服最好不过。
季雪燃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皇室的出身也并没有让他自觉高人一等,习惯于奴役旁人,相反他这些年在寺庙中洗衣做饭样样都能。
只是他从未给女子洗过衣服。
很快就到了小溪边,溪水寒凉但并未结冰,昏沉黑暗中隐约可听见杜鹃的啼鸣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季雪燃反倒由衷松了口气,比起待在赵时宁身边,这阴森森的荒野反倒让他更自在些。
他并不常常念佛念经,佛祖说念经念佛是回馈给众生灵,可季雪燃这些念到最后只一个“空”字。
他放眼看去满目空空,佛说他轮回十世,此世便可成佛。
可季雪燃却不明白,为何轮回十世,这世间却还是那个世间。
他无心成佛。
只是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在寺庙里劈柴做饭也好,还是在外面渡人疾苦也好,这些年于他而言并无什么分别。
季雪燃没什么所求,也没什么妄念,所以很多时候心是静的。
自从遇见赵时宁,这份心静开始难以维持。
他蹲到缓缓流淌的溪水边,将木盆里的衣物拨开,一件件拿着放入的溪水中清洗。
随着风声越来越刺耳,他手中的动作骤然停住。
那种被他死死压抑住的陌生情愫,又开始在骨血中叫嚣,扰得他难得安宁。
若不是他的心脏,又怎么会如此。
季雪燃的手沉陷于冰凉的溪水之中,对他的异样再次感到由衷的恶心,他几乎有种想剖开自己,剜开这颗心的冲动。
等到寒凉的溪水渐渐浸透他跳动的心脏,这种悸动也跟着平息,季雪燃方才收回通红的手,平静地将衣物仔仔细细洗干净。
他洗她的亵裤时,心中是空的,可又不受控回想起赵时宁说的话。
她与那烛龙……
季雪燃深吸一口气,就算她与烛龙再如何,那也不是他所能管得了的。
渐渐的,关于那句话挑起的繁杂念头,也被他一剪而断,不再生起半分波澜。
等厚厚的云彩将月亮慢慢挡住,季雪燃终于洗好了衣物,端着木盆往寺庙中走。
他上次在三生河受的伤并没有好,本来就是强弩之弓,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经身心俱疲,很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打坐一会,但他还在惦念着赵时宁让他早些回去。
季雪燃将衣物晾在院子里,便轻轻推开门走进房屋内。
赵时宁害怕的脏东西并没有到来,他隐约可以听见她安稳的呼吸声。
他看到大半被子都掉落在地面,脚步放轻,慢慢走至床边,忍不住将被褥捻起,仔仔细细重新为她盖好。
赵时宁睡得正熟,却有些下意识的警觉心。
季雪燃替她盖好被子,想要离开时,手臂已经被她完全抱住。
他试着抽回手,可略微动弹,赵时宁便蹙眉要睁开眼,季雪燃顿时不敢再动。
赵时宁睡着了,但越发胆大,从搂着他的手臂,到搂着他的腰身,将他箍得越来越紧。
他脊背僵硬坐在床侧,几番犹豫下,终究没忍叫醒她,也不知该如何叫醒她。
季雪燃坐在昏昏夜色中,身心俱疲,手肘支撑在坚硬的床头,渐渐也闭上了双眸。
等月光彻底被黑暗淹没,风都跟着停滞,门缝中的黑影像是流淌的墨水,缓缓爬入房内。
——
——
赵时宁蓦然睁开了眼。
房间里的景象完全不是破破烂烂的寺庙,与之相反的是周围的奢靡令人瞠目结舌。
“我这是在哪?我不是在寺庙中吗?”
她还在怔愣之中,却陡然听到女子尖利的怒斥声音,“妖妃,你辜负陛下对你的一片真心,与敌国奸细勾结,你会遭到报应的!”
赵时宁对此不明所以,被骂得莫名其妙。
她还未说话,就看到身着官服但披头散发的女子陡然撞到了柱子上,血溅而死。
样貌清秀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地走向前,伸出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贵妃娘娘,苏大人她……她死了!”
赵时宁想要起身去看,却踩到拖地的裙子,差点没原地摔个跟头,她看到在手指上的殷红蔻丹,以及绣着大朵大朵金丝牡丹的华丽长裙,还有满身璀璨的珠翠,心里觉得无比茫然。
亲娘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皇上驾到——”
她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脑袋里有无数个疑问,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分明她摔伤了腰,在寺庙的厢房里早早就睡了,临睡前还叫季雪燃早点回来。
季雪燃哪去了?
赵时宁正想着季雪燃去了哪里,迎面熟悉的檀香味已经将她完完全全笼住。
他紧紧地抱着她,哄着她,像是在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好像刚才逼死那女子的不是她,反倒是那女子让她受了惊吓。
她脑袋里的那些疑问尽数都消散了。
好在季雪燃也在这。
不好的是,季雪燃好像失了智。
她和他这是在演什么话本子。
妖妃和昏君?
“季雪燃……”
赵时宁试探性地喊他的名字,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他。
“嗯?”季雪燃松开了她,语气温柔地安慰她,“方才可是吓着了?”
赵时宁呼吸一窒,呆呆地摇了摇头。
让她无比惊诧的是,眼前抱着她的人与季雪燃的样貌一模一样。
不过不相同的是他满头如墨的长发金冠束起,明黄的龙袍却将他清雅的面容衬得有几分说不出的锋利之感,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这真的是季雪燃吗?
赵时宁忍不住心生疑问。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道:“你真的是季雪燃吗?”
他却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琉璃色的眼眸里的寒冰慢慢融化,终于有几分独属于季雪燃的悲悯柔软。
“还真是吓傻了。”
季雪燃猝然将她抱起,迅速抬步走向房内。
她“呀”了一声,被季雪燃抱着的空隙,偷偷觑了眼下方的浑身是血的女子,越发摸不着头脑。
赵时宁在心中唤了几声系统,生子系统也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难不成她入了什么幻境,季雪燃也好,还是死掉的女子也好,都是她在这幻境中做梦呢,所以才唤不出系统。
赵时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那我又是谁?”
她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膛。
季雪燃已经将她搁在了床榻上,顷身伏在她身上,依旧还是出尘的姿容,可却有着说不出的欲色。
好像神坛之上供奉的玉佛,因着她而彻底堕落。
他微凉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唇,指腹将她唇上的口脂慢慢抹去。
“你又能是谁,阿宁,你自然是我的妻。”
第130章 折辱他
赵时宁听到这话,更加笃定了她这是在做梦。
什么叫她是他的妻。
这种牙酸的话……怎么也不像是季雪燃能说出的。
她明明记得她好端端在禅院睡觉,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鬼地方。
该不会面前的季雪燃是什么妖邪伪装的,入她的梦来吸取她的阳气。
暖阁里烧着的香让她晕晕乎乎的,季雪燃出尘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但她只要想到面前可能是吃人的妖怪,身体顿时宛若绷紧的琴弦。
季雪燃想拥她入怀中。
赵时宁连忙将手抵在他胸前,咬住方才被他抚过的下唇,短暂的疼痛让她意识清醒了一些,她语气变得僵硬,“你想做什么?”
季雪燃琉璃般的眸紧盯着她,眼眸变得黯淡,像是为她的防备抗拒而难过,“你在厌烦我,是吗?”
赵时宁听不懂他说的话,她又不认识他,这是在演的哪出戏。
她想也不想推开他,“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华丽繁杂的头饰相互碰撞,暖阁里开满了娇艳的奇花。
赵时宁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是哪?你到底是谁?你能不能别装成季雪燃了。”
暖阁里烧着的香越发浓郁逼人。
季雪燃扣住了她的手腕,“你在为那个琴师而疏远我吗?你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赵时宁甩开了他的手,“什么琴师,你有病吧。”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金瓶里的牡丹,每走一步云肩上坠着的东珠胡乱地晃,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所能想象到极致的奢靡。
赵时宁提着宽大的裙琚走至敞开的窗前,眼前又是另一番开阔的景象,站在这里,她可以俯瞰整座城池。
“只要你留下来,这里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季雪燃”慢慢走至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身。
赵时宁这次没有再推开他。
她站在窗前伫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才侧过头。
不得不说季雪燃生了副清雅出尘的好皮囊,纵使这皮囊下藏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但赵时宁就是移不开眼。
她唇角弯起:“一切都会是我的,包括你吗?”
“季雪燃”点头,将她揽得更紧。
赵时宁静静地盯了一会手腕上的玉镯,“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玩,而且不用负责,只可惜姑奶奶我没空陪你玩过家家。”
她一把摔开了“季雪燃”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暖阁,方才撞住而死之人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富丽堂皇的殿内即便是白天也燃着排排的蜡烛,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若非她谨记自己非梦中人,只怕迟早要迷失在这。
赵时宁一步步朝着殿门走去,潜意识里告诉她,只要走出去就可以逃离这场梦。
“阿宁你与本宫相识多年,情同姊妹,本宫欲将你献给圣上,你可愿意?”
……
“贱人,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勾引本宫的儿子!贱人!”
赵时宁脚步陡然顿住,她多了一段本该不存在的记忆。
就是在这座的宫殿里,头戴凤冠的女人疯了般掐着她,揪着她的头发,咒骂她怎么敢勾引她的儿子。
年轻的太子挡在她身前,挺拔如竹,“母后,儿臣早已顷心阿宁,请母后成全。”
恰在此时,“季雪燃”追来。
“小姨,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赵时宁突然舍不得走了。
这话本子属实炸裂。
尤其顶着她和季雪燃脸演出来的话本子。
她好想知道这出戏的结局。
一旦不想离开的念头浮起,赵时宁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的身体却开始摇摇欲坠,与此同时身体的力气在抽离,包括仅剩不多的理智,随后身体一软跌在了季雪燃怀中。
她残留的意志力告诉她,这里是一个梦幻的陷阱。
她不是戏中的人,只是个看戏的过客。
可那么一段简单的回忆,迅速侵占着她原本的记忆。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赵时宁咬牙道。
“季雪燃”对她的斥责恍若未闻,“小姨,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就是个琴师,我再赔你几个便是。”
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立即了然,重重拍了拍手,“你们几个都进来吧。”
侧门的珠帘陆陆续续被掀开,很快殿内进来好几位样貌不凡的乐师。
乐师们席地而坐,或是吹箫,或是弹琴,演奏起悠扬好听的曲子。
“上次勾引你的琴师,我将他处置了,这几个你要怎么玩都可以,只是须得我在你身侧。”
她起初还会挣扎几下,但随着他轻声的安抚,她仓惶紧张的情绪彻底消失不见,头脑也不复清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混乱。
“留下来,好不好?”
“季雪燃”附在她耳畔低声呢喃。
赵时宁没再挣扎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打量这几位乐师。
——
夜枭嚎声刺耳,夜深露重,季雪燃骤然睁开双眸。
惨淡的月色透过窗棂在地面铺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他借着月色望向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赵时宁,心中稍稍安定。
她睡得并不安稳,即使在睡梦中还是拧着眉头,像是陷入*了梦魇。
季雪燃神情微凛,指尖弹出金色的柔光,瞬间伏在赵时宁梦中的魇兽跌落至月色中,魇兽没有具体的形状,像是一滩黑色的流沙,被金光钉在原地。
“赵时宁,醒一醒。”
季雪燃唤道。
魇兽依靠人的梦境为食,通常并不会害人性命,但这只好像不一样。
赵时宁不仅没有醒来,反倒睡的越来越沉。
“没有用的,除非她自己愿意醒来,但谁会愿意从美梦中醒过来呢。”魇兽发出稚童的声音,天真又烂漫,“你这和尚,我可是在帮她,人世间这么苦,能活在美梦中一辈子该有多好,你非要打搅她做什么。”
每个到这座寺院留宿的人魇兽都会赐予他们美梦,除了这个六根清净的和尚。
“她有前程万里,为何要活在梦中?”季雪燃声音骤冷。
“是吗?可我观她命格,天生烂命,如今也不过侥幸苟活,迟早会死的,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魇兽话未说完,便被金光打中,致使它哀嚎一声,再也说不出那些晦气的话。
“呜呜呜……好痛啊……疼死我了……”
“如何救她?”
季雪燃语气温和,只是平静地望向魇兽,他的身体几乎淹没在黑暗中,却无端让魇兽开始惧怕。
“她若是不愿醒来,你救不了她的……除非你入她的梦中,把她唤醒。”
魇兽这样说着,不禁发出诡异的笑声,“不过你要是不能叫醒她,你也会被困在她梦中的,你确定要救她吗?若是因为她毁了这身修为可不值得。你可是要成佛的。”
“如何入她的梦。”
季雪燃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的佛珠捻过一珠。
在这寂静如海中,赵时宁双眸紧闭,好像是累极了,现下只是在沉沉入睡。
她一直忙于奔波,也很久没有这么好好休息过。
季雪燃心中升腾起懊恼的情绪,责怪于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比起让人陷入美梦,魇兽更热衷于创造各种千奇百怪的梦境,在一旁偷窥着梦中人如何将这梦境演下去。
季雪燃本人亲自入它创造出的梦境,可是魇兽求之不得的事情。
若是佛子陷在梦中一辈子,那可再有趣不过了。
魇兽迫不及待道:“只要你牵着她的手,想着她入睡,就可以入她的梦。”
季雪燃牵住了她的手,用手腕的佛珠将两人的手缠住,轻轻地侧躺于床榻的边缘,闭上了双眸。
魇兽流沙般的身体被金光钉在原地,像是一滩浓厚的墨汁。
“佛子大人,求您放开我吧,我都告诉您怎么入梦了,您快将我放了我吧呜呜呜。”
又有一道金光弹出,封住了魇兽喋喋不休的嘴。
——
“夫君,这几年可真是委屈你了,但我没别的法子,若是让别人知道你还活着,我这帝位还如何坐的名正言顺呢。”
明明是在安抚他,可说话时的语气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季雪燃的手脚被冻到麻木,他试探性地抬手,却听见铁链碰撞的沉闷声。
“你这些年对我很好,我就算不念着夫妻情意,也该惦念着姨甥亲情,所以我不杀你。”
她按住了他的手,温热的指尖摩挲着他冰冷的皮肤,“就算在暗室里关了三年,夫君还是难掩风华……”
可能是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恼了。
她柔情的话刚说完,就已经不耐烦地掐住了他的下颔,水葱般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肉,语气恶劣,“你为何不看我?要不是你有这副好皮囊,朕早就想杀了你。”
季雪燃慢慢睁开了眼,率先入目的是她眉心的红色花钿,像是刺目的血痕,再而是她那双看似含笑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鬓边牡丹,她一身暗色华裙,尽显冷然。
不像赵时宁。
可这就是赵时宁。
季雪燃堪堪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只穿着单薄的衣物,手脚皆被铁链困住,眼下是她的阶下囚。
他不懂这样的梦境为何令她沉湎其中,暗暗思索着如何从梦中唤醒她。
宽阔的暗室里不见半点光亮,只燃着一支短粗的蜡烛,季雪燃借着这点光亮看清了暗室里的陈设。
除了仅有的一张床榻,墙上还挂着密密麻麻的刑具。
他低头瞥见衣袍下的还未愈合的疤痕,不像是刀伤,倒像是……
赵时宁站在墙边挑选了许久,还是拿了最趁手的鞭子。
这些年她倒是养成一个怪异的癖好。
热衷于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