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6
    姜骁听见了邢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很轻,窸窸窣窣的。

    明明还隔着一段足以把“偷情”延续下来的距离,可姜骁却拿胳膊挡住脸,欲盖弥彰。

    不一时,低低的“嗡嗡”声响起。

    黑暗里打出一束昏光,是台静怡打开手机APP,找到相应的控制界面,指尖在界面划来划去。

    “感觉怎么样?”

    她把界面上的小圆点划到最高,“嗡嗡”声陡然抬高。

    姜骁脚边有个刚被拆开的快递盒,盒面写着“私密发货”。

    借着手机光,姜骁懒散地瞥了眼。

    一长串的物品名字,难记。

    遥控XXX所京还XX带电XX震XX

    她把亮起的手机屏幕打在他的额前,拍掉他的胳膊。

    他不自主地夹起嗓子:“别。”

    她扣住他的下巴,“扇一巴掌,学狗叫一声。扇完十巴掌,小狗可以解下来。怎么样?”

    姜骁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迷糊间记得,十分钟前,这里岁月静好。

    **

    十分钟前,邢铎前脚刚走。

    台静怡坐在沙发里,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鞋尖在月光里翘成尖锐的月牙儿状。不久,鞋面踢到一个没拆封的快递盒。

    姜骁试图制止她的翘腿恶习,“就这么点地方,你抖腿,我的腿也会跟着抖。”

    台静怡想着快递盒里是什么东西,“那咋了。”

    姜骁:“我不喜欢。”

    台静怡:“不管。”

    她说着,手里把玩着那头黑长直。

    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让姜骁不禁在想,她血液的味道是否也跟洗发水一样,香得像一个优雅贵族的灵魂在游荡。

    姜骁不懂她的衣服包包是哪些名牌,也没查过,甚至查不出她的背景。

    但从她来姜家卤货店买卤食,俩人初次见面那天起,他就明白,像明白他自己是个标准的穷小子那样,一带明白她是个标准的大小姐,权势滔天那种。

    她罔顾旁人意愿,潇洒行事。她给旁人盖个蓝戳,那人就是待屠宰的猪;给旁人捆个项圈,那人就是被驯化的狗。

    世界是大小姐的游乐园,电锯可以是修园工具,尸骨可以是沃地肥料,饮食男女做基础设施,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赶鸭子上架的、心甘情愿的情绪来做驱动力。

    一切为她所用。

    “坏人。”

    姜骁起身,被快递盒绊住脚。

    “谁规定只有好人才能活着。”台静怡犁起嘴角,“谁又做过保证,只有做好人才能活得好。谁又有权威下定义,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拼命才有进步,内卷才会前进。摆烂等同于落后,颓废与被厌弃挂钩。这些,你真的信以为真吗?不过是上等人制定规则,下等人只能遵循的一场骗局而已。”

    “下等人一辈子都是老黄牛犁地,瘦驴子拉磨,只能想一些虚无缥缈的盼头,才能有力气多犁一亩地,多拉一圈磨。”

    “你呢。”台静怡起身,没个轻重地扇了下他的侧腰,“姜大好人,你有多高尚,有多无私,有多舍己为公。”

    “噗嗤——”

    有鱼从水缸里蹦出,落到地上。

    台静怡一级一级地顺着楼梯台阶往上走,走到三楼的楼梯拐角,那片只有月光照耀的地方,停住脚。

    鱼缸就摆在楼梯拐角这里。

    妈妈生前在老宅里养鱼,当时楼下装修,鱼缸就临时搬到阁楼的楼梯拐角。

    老宅楼梯拐角处的墙壁上面,缀有一扇夏加尔蓝彩绘玻璃,教堂花窗样式,柔美而幽邃。

    那里是通风处,高高的房梁上悬有一连串的曼陀罗风铃。风曲折地吹来,曼陀罗风铃叮铃铃地响。站在那里看久了,不免头晕目眩,好像要被吸进一场蓝盈盈的、虚飘飘的梦,一切都呈现出一种不落实地的精美。

    眼前的景象,与记忆里的别无二致。不过玻璃上贴的是现成的蓝玻璃贴,屋顶挂的是蓝玻璃老式风铃,鱼缸是缩小版,小鱼也不似从前圆润。

    姜骁想了想,选择跟着她上楼。

    离她还有几个台阶的距离时,他停住,抬头仰望她。

    惨蓝的玻璃窗,乌黑的头发,瓷白的皮肤。

    背对而立的她,是一抹在缅怀过往的鬼魂。

    停了几秒,她转过身,月光斜着照上她的颧骨。

    她那长睫毛的影子叠在光的影子上,清晰地呈现出脸部骨骼与肌肉走向,目光在清冷的意境里落到他身上。

    “捡起那条鱼。”她如女王加冕般施布命令,“扔到鱼缸里。”

    她盯着他。

    他知道,数日之前,她一定盯过其他不够驯顺的人。

    倘若不从,迎接他的也许是电锯,也许是天降意外。总之过不了多久,被她封为“大好人”的他,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姜骁拿起架在缸旁的滤网,把地上那条蓝尾巴鱼捞进鱼缸。

    那条鱼很坚强,哪怕落到地上有一些时间,也没作奄奄一息状,反而呼吸稳定,生命体征鲜活。

    连鱼都被台静怡驯得乖顺。他想。

    “那是条斗鱼,离开水也能活。”

    台静怡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出声点破他的无知。

    被捉弄的尴尬感爬上来,姜骁飞快移开眼,盯着鱼缸里的漂亮造景。

    缸里造了棵小梧桐树,宝莲灯鱼群从这条树枝游到那条树枝;天空蓝孔雀鱼数量少,盘踞在梧桐叶上面;斗鱼生龙活虎,尾巴扫着缸壁,声势浩大地游过。

    “那是妈妈喜欢的造景。”

    台静怡走到姜骁身侧,把一副新的蓝牙耳机分给他一半,又把音量调高,歌曲旋律与心跳共振。

    歌曲前奏响起,台静怡凑近姜骁。

    他看鱼游,她看他的眼睛。

    “小姜哥哥,你的眼睛和妈妈很像。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剜掉你的眼睛,泡在福尔马林里。如果不允许,我会先把你杀掉,再剜去你的眼睛。

    “你说什么。”姜骁指了指蓝牙耳机,“声音太大,没听清。”

    台静怡把口袋里冒出头的刺刀往下摁了摁。

    她向他走去,一步、两步,直到鞋尖抵到他的鞋尖。

    又伸出手,一手扶住鱼缸边,一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拘在她的双臂间,让他无路可退。

    姜骁不明所以,弯腰低头,见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眉眼间忽然一痛——

    眉与眼皮连接的那片皮肤,有血珠往外冒。

    台静怡的指腹上躺着一个薄薄的小刀片。

    刚刚,她用刀片划了他一下。

    姜骁刚把血珠擦去,耳机里的音量便陡然增高。

    他听清了那段歌词。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

    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

    我没有坚强的防备

    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什么歌?”姜骁想摘掉耳机,耳机却被台静怡用刀片堵了回去。

    “王菲的《棋子》。”

    台静怡把刀片扔到鱼缸里,刀刃上的血珠被水稀释,星星点点的红意。

    姜骁心里窝火。她是想杀他?这算是情杀?故意把音量加大,就是为了让他听清歌词,好嗤笑他的处境?

    简直坏得要死。

    可心里那点火,就像鱼缸里那几滴血,时间短暂一过,什么都没了。

    转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姜骁掣住台静怡的手腕,带她转过身,把她抵在鱼缸前。自己则站在她身后,胸膛贴住她的后背。

    他没了酷哥的风度,把她的头发囫囵拨到一旁。眼睛盯着她脖侧的红痕,只觉碍眼得很。

    “邢铎知道你这样吗?”

    他把指节屈起,敲打那些吻.痕。

    “我哪样。”

    台静怡稍侧过头,朝他的睫毛吹了口气。

    姜骁把额角抵在她的脖侧揉.擦,不甘示弱一般,也朝她的锁骨处慢慢吹了口气。

    “你这样,脚踏多条船。”

    “你觉得我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关系?”

    台静怡不辩解,“那就如你所想好了。事实上,我知道他知道我这样做,他也知道我知道他所知道的。但那又怎样。”

    姜骁被她过于平淡的语气噎了下。

    “贵圈真乱。”

    台静怡转过头,继续盯着鱼缸看,敷衍地“嗯嗯”两声。

    “姜大好人最正直了。”

    事实上,她热衷于集邮。睡过的女人男人,无一例外都是“跟妈妈有些像”。有的外貌相像,有的气质神似。

    姜骁眼里时不时冒出的忧郁感,与妈妈很像。

    鱼缸里的蓝色灯管电量不足,一闪一闪的,像慢慢融化在蓝橙酒里的冰块。过了半首歌的时间,冰块渐渐化尽——灯管没电了,鱼缸里却仍有蓝光照着。那片彩绘玻璃的蓝光。

    在这样的蓝调时刻里,姜骁用嘴唇盖住台静怡的耳垂,话语意外走心。

    “跟我说说你和你妈妈之间的事吧。”

    刚才拥着她,看到她的眼睛虚虚地往左瞟。据说,眼睛向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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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的时候,是在回忆过去。

    台静怡却蓦地指起缸里的乌龟。

    乌龟的头一梗一抽,有种天然的滑稽。

    “你看它的头。”台静怡笑道,“老祖宗可真会观察生活……”

    她总是这样,不愿敞开心扉时,习惯用搞.肓的方式把话题岔开。

    可姜骁还不了解她的性情,这时思维完全被她不着调的话带跑。

    等他再反应过来,已经被台静怡扯着下楼,又坐回客厅里的沙发里。

    她把快递盒拆开,手伸到他身上。

    “我怕黑,没安全感,得抓住个什么东西才行。”

    他一激灵,“怕黑就摸男人□□?”

    **

    九声狗叫,换来九个耳光。

    在姜骁发出第十声之前,邢铎把电闸推起。

    屋里亮了。

    姜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过一个毯子,盖在腰间。

    邢铎把蜡烛吹灭,笑得很核善。

    “我顺手把电路给通了通。不用谢我,我一向做好事不留名。”

    姜骁猛地深吸一口气。

    在停电的这十几分钟里,他都做了什么。

    做小三!做情夫!做狗!做奴!

    明明十几分钟之前,他还自诩清流!

    该死,该死!

    顶着台静怡与邢铎的两道目光,姜骁如置身被捉.奸现场,如履薄冰、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他拽住毯子,护住此刻身上最脆弱的那个地方,连人带毯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以为你会给我用那玩意儿。”

    邢铎这时才认真打扫起家里的卫生。其实没什么好扫的,主要是乱扔一地的衣服和各种玩具,跪地弯腰捡起来就好了。

    他单膝跪在楼梯台阶上面,捡起台静怡事前穿的那件吊带。

    台静怡懒洋洋地走上楼,经过邢铎身旁时,把一个狗项圈套在他脖子上。

    项圈被调得很紧,勒得他呼吸不畅。

    “赏你了。”她是指那件吊带。

    说完,继续朝上走。

    “棠棠。”邢铎出声唤道。

    “你会觉得我不够关心你吗?”邢铎低声问。

    “不会。”台静怡随意回。

    “你会觉得我不够在乎你吗?”

    “不会。”

    “你会觉得我不够爱你吗?”

    “不会。”

    邢铎的声音愈发低哑:“那你可不可以反过来问问我觉得会不会。”

    台静怡皱起眉头,耐心见底。

    “邢铎,你在搞什么?”连“铎叔”都不再叫,直接淡漠地斥着他的全名。

    她继续一级一级地朝上走,走入没有光的所在。

    “睡了。”

    邢铎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

    平时他一点都不矫情,她要找狗玩,他甚至花重金培训一群好狗,一一送到她床上。

    可是今晚,当看到比他更年轻、更像她妈妈的人出现,他心里的确有点慌。

    一慌就容易矫情。

    为了争宠,吃下.乃药,给蛋皮打玻尿酸去褶,又做粉嫩结扎……服美役时,那些智商税他没少交。当然效果也很明显,她分外喜爱。

    这些,姜骁那个年轻人也会做么。

    会吧。戴了新到的快递,又学了狗叫,挨了巴掌。再给个机会,此男离摇身一变成新欢只差0.01步。

    邢铎嗅着手里那件吊带,成瘾般的畅快。

    他知道他没资格奢求更多,但不免矫情地想,为什么她不可以像他对她一样对他。

    过了会儿,邢铎捡起地上那个被拆开的快递盒,打开购物软件,准备买个姜骁身上戴的同款。

    又犹豫了下,最终买了个“加麻加辣”顶级豪华款。

    客服发出一条温馨提示:“本款强度高得99%的狗狗都受不了。请在遵循SSC原则下的前提下,慎重购买。”

    邢铎登时再下单一次,这次收货地址填了台静怡她舅舅那里。

    ***

    躺到床上,台静怡抱着手机,点开与舅舅的聊天框。

    选择一个视频压缩包,点击发送。

    “我在温习舅舅的第一次。视频里的舅舅被迷晕了,躺在地上,好可爱。”

    “今晚舅舅就对着这个视频自我纾解吧。”

    还想再发些什么,对面的人却抢先把她拉黑。过了两分钟,又解除拉黑。

    依旧已读不回。

    台静怡把手机扔到一旁,关灯睡了。

    她知道,舅舅正在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