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晏氏灭门的事要提上进程了。
晏醴时不时就去威逼利诱张如飞一番,结果都无功而返,她也知道这案子不好查,上上下下牵连太多,况九层台御笔定罪,即使有证据也难翻查。
为帝者,统领也,一言万鼎。
若再追查已经他手审批的案子,岂不是让皇帝承认自己犯了错,冤杀了人。普天之下有几个皇帝会傻到做这种有损声誉、遗臭万年的事。
她又想起了那个每月将信件塞入晏府东墙狗洞的神秘人。
她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样,但却见过他的手,那双手遍布老茧,还有冻疮遗留的疤痕。
也听过他的声音,是个极富磁性的温柔的男子嗓音,那声音,很好听,晏醴至今仍记忆犹新。
他是谁?为什么要帮她?他也曾说要让晏思源罪行昭昭,将所有我该得到的又失去的东西都还回来。可他为何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打乱了我所有的筹谋。”
晏醴本只想要那个人在如日中天之时跌落谷底,让他不惜抛家弃子,就像他当年做的事一般。然后,他只能哀求她。晏醴想看他向她跪地求饶的样子,一定是极痛快的。她要夺回属于她和她爱的人的一切一切。
可就是狗洞外的那只手,打乱了她所有的布局。
晏醴算着日子,眼下晏府该已经解了戒严,是时候去故居一探究竟了。
她本要将上次赌博赚的银子交给霍斟卖个乖,霍斟却不要。
正合她意。
她将那满满一袋子银元藏在了床缝夹层里,充作她的私房钱,时不时还能拿出来花用,买点酒酿圆子,枣花酥之类的小点心过过嘴瘾。
对晏醴这种高兴时吃不少,难过时大吃特吃的吃货来说,清贫日子的唯一慰藉就是各种甜食了。
因着舔不到酒味好久了,她就尤其喜欢吃酒酿圆子,糯叽叽的汤圆在口中慢慢化开,香芝麻和红豆香香甜甜,再吸溜一勺醪糟,酒香浓郁,回味荡漾。
晏醴在牛车上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又想到酒酿圆子,现在可不是吃的时候,有正事呢!”
小红马银子这两天上吐下泻,想是换了住所和草料,有些不适应,晏醴就没骑它上路。
她用私房钱雇了辆牛车,此刻牛车的颠簸正颠得她不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了。
“吁——”
牛车夫一拉绳,牛车缓缓停在一所荒草丛生的大宅院前,府邸门前没有牌匾,有燕子在梁上落窝,只能从门前两座气派的石狮子看出这里曾经也门庭若市。
晏醴从车板上跳下来,给车夫付了银子,健硕的犁牛又缓缓转向,悠悠哉掉头走了。
她环视一圈,面上无波,看不出情绪。
曾经鼎盛一时的晏府,国舅将军府邸,如今已经荒芜不堪。
红木案具都被人拆的拆、偷的偷,门前的纯金门环早被人卸下来拿走,湖水干涸返泥,凋零的荷花躺在其中慢慢腐烂,地上曾经的血迹被落叶残枝掩盖住,隐约看得出阴森的发黑的累累血迹。如今这座堂前燕的晏府只剩门前两只断了半个头的石狮子彰示着它的辉煌过往。
“真是讽刺。”晏醴冷笑。
她实在不想再踏进这座荒废的宅子半步,掉头去了东院边的一处墙角,这个角落在狭窄巷子的尽头,极为隐蔽,一般不会有人踏足,更不会有人注意草丛下的一个狗洞。
这个地方只有晏醴知道,她的住所就在东院,小时身材娇小还能偷偷钻出去逛逛集市,待长大了一点就爬不过去了,于是她便每逢采买出门,就向酒铺子的老板订个两月的半壶春,加点银子就能拜托他每逢初一十五就送瓶酒过来,就是约好在这个狗洞交易。
几年如一日,晏醴从没见别人来过这个隐蔽的角落,因此她一直认为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基地的存在。
直到那日,她在十五准时来到这个狗洞等待她的半壶春,却在酒瓶下发现一封信。
信上说:既望日,夜半子时相见,有沈园香三坛奉上。
晏醴是真的心动了,她最是嗜酒,极其喜爱那微醺的晕眩感。也许是因为只有在半醉半醒时她才能完完全全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没有纠葛,没有纷扰,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半壶春价钱便宜,已经是她能买到的最好的酒了,而沈园香可是比半壶春整整贵了一倍,还是三坛!令她怎能不心动?
况狗洞狭小,即使相见,谅他也钻不过来,没什么危险,不如一见。
既望子时,晏醴果真见到了那人,不过也只见到他的手,在他将沈园香一坛一坛送过来时,晏醴将他的手瞧了个仔细。
那只手遍布老茧,像是长期干粗活所致,还有冻疮留下的疤痕,蜈蚣在手上爬似的,实在可怖。
那时,晏醴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像富贵人家,却买得起沈园香送给她这样一个卑贱的奴婢。
可是听完他说的话,晏醴就不平静了。
三瓶沈园香的代价是她的秘密,也可以说是晏府的秘密,晏思源的秘密。
他说,他可以帮她。
她信了,将秘密交换出去。
她想,用一个鱼肉百姓的狗官性命换自己和母亲的补偿,够了。
然而,她想的太轻松,他答应她只要晏思源身败名裂,不伤及无辜,然而,当晏醴意识到事态已不受她控制时,已经退无可退。
而他,自那以后,杳无信讯。
晏醴知道,晏家覆灭之事定有他的一份功劳,不是始作俑者,也是顺水推舟。
这次,她来从他的视角看看这个狗洞,思量是否能找到丝毫线索。
晏醴扒开草丛,眼前一幕不知该惊讶还是惊喜。
在葳蕤的杂草遮掩下,赫然立着一小坛沈园香。
晏醴端起这小坛沈园香,就见底下果然压着一封书信,并极周到的用油纸在外围包了一层,防止被雨水打湿。
酒下附信,还是这样熟悉的场景,信纸上的字也工整的一如既往:
“吾始终牢记允卿之事,然几日前入晏府已杳无踪迹,不得寻汝,若汝归来察此书,可前往滁州共谋大计,吾于此恭候。另,近日手头实不宽裕,故仅留一坛沈园香,赠上。”
“不仅不按套路出牌,不管我死活让我差点被流放,若不是我逃了出来,现在早就在巫咸山服苦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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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不定要给披甲人为奴!一坛沈园香就想了却此事?哪有这么容易。”
晏醴死死掐住衣角,雪白的手指发青。
“当初他允诺的可不是如今晏氏全族尽灭的境地,晏思源罪有应得,可那些家仆、侍卫却为这场注定的祸事无辜惨死,还有,那对母女。”
回家的路上,晏醴一直琢磨。
既然事态已经不在她设计好的轨道上发展,为今之计,也只有顺着这条路走到黑了。她曾答允他共谋大计,这也是她一直想做的事。
与其困于庭院深墙做个无所事事的假人,她更想见世界,见众生。
像儿时看过的那本游记的序篇道:天地众生,无所不见,方知疾苦人间,欲念毕现,无所遁形,然后救天地,救众生,其后沦为人间一粟,亦为他人所怜。
她知道她的路,绝不在过去。
她从不回头看。
因为她知道,她的宿命刚刚开始。
晏氏族人无辜的亡魂若要来寻仇,余生的日子里,她会为他们夜夜祈祷,在神佛前燃灯千盏,磕头万遍,祈求往生。终有一日,她会偿还。
总之,定要去趟滁州了。
晏醴回家后,看见霍斟已经将食篮中军营带回来的菜肴一一摆上桌,有白菜豆腐汤,一根鸡腿,还有两个大馒头。
军营的饭菜虽看着简陋,但这已经算是普通人家里极好的伙食待遇了。
一天没吃饭了,晏醴正饿的双眼放光,便坐下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霍斟也坐在桌边看着她狼吞虎咽,冷不防开口:“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晏醴一噎,差点说漏嘴。
“去买了点点心。”她吞咽着馒头含混不清的说道,还不忘将带回来的枣花酥举起来给霍斟看。
她连忙将枣花酥的油纸包打开,拿起一块递到霍斟嘴边:“阿哥也吃。”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霍斟只是接过那块点心,又放了回去。
“我不喜甜,你留着吃罢。”
晏醴并不强求他,接着拿起一个大馒头又吃起来。
“下月中旬要拔营去兖州了。”霍斟淡淡道,像是在叙述无关紧要的琐事。
这话又把晏醴一噎:“哪?兖州。”
“阿哥要如何去,和谁去?”
“此番主力军为南阳军,去北姑城驻营防备的,因近日幽淮地界不太平,故从滁州绕路前去。”霍斟解释道。
晏醴心中猛一咯噔,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也要去滁州啊!跟着军队过去总比自己孤身一人安全的多,况且去滁州一路她并不识路,若是迷路了不知要何时才能到滁州,更不知能不能赶得上那神秘人。如此想来,跟着大军去滁州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塞满馒头,两颊鼓鼓囊囊的撑起两个小笼包,她半刻的怔愣却被霍斟误会成了另一番意思。
他道:“你不用害怕,爹会留在家中。我不在时,白日少外出,夜晚紧闭门窗即可。”
“阿哥,让我同你一齐去吧!” 晏醴的眼睛亮晶晶,泛着难言的光彩,说不清是童稚到天真还是狡黠小狼的羊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