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青藤镇镇民纷纷跪下来道,“我们犯下大错,害妻女如此之惨,再也不进贡女子和献祭流民!”

    少饮不说话,现在轮到这群女子来做决定了。

    世人皆苦,镇上之人可恨,她们是否要原谅?这世道是否值得原谅?

    庙中女子渐渐安静下来了,她们轻声交流,许久之后,她们的姐姐红衣女子站了出来。

    她伸出一只芊芊玉手,这手上伤痕累累,皆是她在上民之地受到的伤害。她翻开手掌,掌心升腾起一个古怪符文,只听她轻轻道,“这是我们与食怨魔的缔结契。”

    随后她轻轻一捏,符文应声而碎,消散空中。

    庙中金光流转,许多女子的怨魂开始变得透明,如烟般慢慢飘散。

    有镇上的人魂魄磕头道,“求大师超度她们往生。”

    少饮摇头,“一旦与食怨魔缔结契约,则魂魄会被食怨魔所食,她们的魂魄早已被食,无法往生,你们看到的不过是一缕怨魂,一旦缔结破裂,就会烟消云散。”

    听到这番话,镇上人的魂魄更是痛不欲生,悔恨莫及。

    红衣女子看着镇上众人,这里早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她回忆起当时的岁月,她们十个姐妹自缢后来到青藤镇寺庙,镇上子民不过才过了一年安稳日子,魔界裂缝便再次破裂。她们的强烈怨念召来了食怨魔,但最终促使她们下定决心跟食怨魔缔结契约的,却是因为魔兽侵袭,她们想要保护镇上的人。

    镇上之人背叛了她们,她们却仍然想保护家人和亲人。

    金光散去,所有怨魂消失,少饮赶紧收回镇民的魂魄,幻境消失,寺庙恢复来时模样,地上藤蔓横生,护身结界四处裂缝,将碎未碎,他和楚行池的衣服被腐蚀得滋滋冒烟,而楚行池在他身边画符苦苦支撑。

    食怨魔失去缔结约之后藤蔓极速萎缩,却仍在疯狂挣扎咆哮,寺庙被挤压碎裂,化成千万碎片从空中摔落。少饮一把提起楚行池,“走!”

    两人冲出藤蔓,只见升至空中的青藤镇四分五裂,往下跌落,少饮一边拉开乾坤囊,让众人魂魄归位,一边双手连连画符,在他们脚底画出一个个护身结界护众人安全降下。

    那食怨魔最终萎缩成一道青藤的模样,被少饮一剑刺穿心脏,化成一道魔气消散无踪。

    一夜之间,镇中之人死伤过半,遍地残尸。

    少饮教镇民如何超度亡魂,并交代他们还得继续超度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尽数渡亲友往生。

    晨光中,待一切尘埃落定,楚行池从少饮处得知事情原委,看着这凄惨景象,他轻轻问道,“恩人,这镇上之人,真的值得救吗?”

    那群女子的决定,真的对吗?

    旁边的少饮不答话,却忽然倒了下去,楚行池大惊,连忙扶住少饮,刚才夜里看不清,现在才发现恩人前胸衣服上都是血迹。

    他扶恩人躺下,掀开衣服,只见前胸上赫然五个血洞,鲜血染红了整个胸膛,而身上多处也被腐蚀受伤。

    他赶紧撕下衣服给少饮包扎伤口,找了户尚且能住的人家,与村民一道将恩人扶进去养伤,又急火攻心地满镇寻找大夫。

    这些天少饮表现如常,楚行池都快忘了他是一个月前才与炎犀大战才被烧伤的伤患了,恩人在进寺庙之前还忽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身体冰寒刺骨,现在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不知是怎么撑下来的。

    少饮醒来时,已是傍晚,他发现楚行池趴在床边,惨白着一张脸,右手紧握着自己的手,左手上却包扎着,眼下尽是熬了许久的乌青,此刻满脸愁容眉头紧锁,也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很不好的梦。

    少饮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抚平楚行池的眉头,画了道安神符点在他眉心,将他抱上床,自己先前都没注意到,楚行池的左手受了伤,他解开他手上的绷带,只有一道极淡的似是刀痕的伤口,他还是画了道疗愈符轻轻覆盖住楚行池的手掌。

    解开绷带看看,胸前只剩下浅浅的五个圆痕,这几次不知什么原因,身体恢复得都比想象中快,但眼下,他没空纠结此事,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如今行程耽误了这么多,为了防身,他得提前做些准备。

    等到楚行池醒来,就看到少饮坐在桌前又在画符,自己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床上。

    他赶紧翻身下床,窜到少饮面前,“恩人,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妨”,少饮道,“已经好了。”

    楚行池根本不信,一定要亲眼验证,少饮只得拉开绷带,只见如玉般的雪白前胸上几个淡淡圆痕,腐蚀的伤口也不见踪迹,楚行池看着看着,脸上忽然泛起可疑的红晕。

    他偏过头去,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问,“恩人,你进庙之前为什么会晕倒?”

    少饮合上衣服道,“只是旧伤罢了,偶尔会发作,过阵子就好,若是你下次在我晕倒时遇到这般凶险情景,就自己逃吧,不用管我。”

    楚行池忽然生气地转过头来,倔强地瞪着少饮道,“不行!恩人在哪我就在哪!我绝不一个人走!”

    每次聊到这个话题就会变成这样,少饮算是见识到了楚行池的倔强,他不再跟他掰扯,专心画符。

    楚行池忽然跪下来道,“恩人,你收我为徒吧!”

    少饮放下笔,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做修士?”

    他以为会听到匡时济世,斩妖除魔,拯救苍生百姓之类的回答,却听楚行池道,“我要保护您。”

    他再也不想看到恩人身陷险境,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场景了。

    少饮愣了下,他沉默半晌,摇头拒绝。

    楚行池料到少饮不会答应,也不强求,爬起来认真看少饮画符,反正他现在能学一点是一点,以后他每天跪一遍,他就不信少饮铁石心肠,永远不答应。

    楚行池学习画符极快,少饮研究了一个月才画出的火符和护身符,他竟然短短两天就学会了。

    少饮并未多做休息,两人离开青藤镇,连夜赶路。半月之后,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绵延的河流,河水清澈,晨光洒在河水上波光粼粼,两岸风景秀丽,令人心旷神怡。

    楚行池激动地回头大喊,“恩人快看,是旱河!”笑容在这片波光前分外灿烂。

    少饮愣了一秒,似乎被他灿烂的笑容感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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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禁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力道很轻,就如羽毛拂过发丝,“对,是旱河。”

    他的面容漆黑,便是笑了,也是罗刹般的模样。

    可楚行池不知怎地,忽然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楚行池是知道旱河的,走了这么多天,两人终于到了旱河,过了旱河,很快就能到第一座宁城,这也表示他离回家的路更近了一步,可是回到家后,少饮会去哪呢,可不可以与他一起留在苏南呢。

    楚行池被他突然的脑洞噎到,兴奋的心情忽然黯淡了一点。

    少饮也不知楚行池怎么忽然就神情落寞了。

    楚行池摇摇头,抛开自己的脑洞,对少饮说,“恩人,我去打水。”

    两人行了一路,又渴又饿,楚行池很快打来一壶水,正要喝,“慢着!”少饮忽然一抬手打翻了他的水壶。

    楚行池不明所以,少饮出手如电,一剑插在刚才泼水的地方,只见淡淡黑血流出来,地上渐渐显现出一只黑色透明如蜈蚣般的古怪虫子,这虫子两边都是血色的头,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发出桀桀怪叫声,看得人一阵反胃欲呕。

    少饮道,“这是水蜈蚣,中阶魔兽,可隐匿在水中,化作水形,透明无色无味,若是进入身体中,可以寄生体内,不等发作时不会察觉。”

    楚行池拍拍胸脯,好险,幸亏刚才没喝水。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两人一脸凝重地看着不远处的镇子。

    旱河旁有一小镇名旱河镇,这小镇也不知是何原因,保存尚好,有不少人家,两人刚行至小镇,便听到一声凄厉惨叫,接着便听到有人哭喊的声音。

    两人循着声音来到一户院子,只见院门大开,里面一个人肚皮破裂,七窍流血,死相惨烈,一名女子跪在旁边,嗷嚎大哭,悲恸欲绝,晕了过去。隔壁有几户人家循着哭声赶来,七手八脚把女子扶进屋里。

    “恩人”,楚行池不忍目视,轻声问,“他是怎么了?”

    少饮轻声道,“这是水蜈蚣发作了,水蜈蚣在体内长到一定大小,便会发作,破体而出,寻地产卵。”

    他看了一会那被扶着的女子,摇头道,“那女子也不日就要发作了。”

    两人相顾默然,楚行池向身旁的一位老人家打听,那老人低声道,“这户人家姓沈,男的叫沈二,就夫妻两个相依为命,今天这沈二爷忽然犯病肚子破了,就留下沈氏一个人撒手人寰了,”说着他重重地叹口气道,“这镇上的人都得了这种怪病,先是肚子变大,指不定哪天肚子便破了,大夫也看不出原因,唉,这都是这个月第三起了。”

    两人从院中出来,楚行池低声问少饮,“这水蜈蚣可有办法清除出体外?”

    少饮沉吟片刻,低声道,“传闻水蜈蚣喜欢魔界冥花鬼谷兰,可被花香吸引从口鼻爬出体外。”

    “魔界冥花?”楚行池大惊,“难道要去魔界取?”要他们两个去魔界,那岂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少饮摇头,“鬼谷兰说是魔界冥花,但其实人间也有,只是少见难寻,多年前似乎被人从魔界带到了人间,据说其嗜血嗜阴,我们只能碰碰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