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人世某处,有一条宽阔而平静的河流,流经的平原上城镇众多,因为丰沛的河水滋养,附近的农田格外丰饶,古时候的大名们于是纷纷在此建起堡垒和城池,将此处作为供养皇室的粮仓。
然而万事皆有代价。当地的人们相信,要想求得风调雨顺,就必须向主宰河川的水神献祭,如此才能保证在雨季时这条水量浩大的河流不至于失控。
祭品之中最为宝贵的,是年龄正当花季的幼女。
这些女孩由当地的大名推举,在四五岁刚懂事时,便从父母身边带离,养在神社中,饮□□细,并授以经文舞乐等仪礼,称为“巫女”。五年之后的夏至之日,水神的祭祀仪式上,巫女被抬上以鲜花和供果装饰一新的竹筏,推往江心。
无一例外的,她们都会被荒川之主收下。有书中记载,有人曾在祭祀的高潮见过那所谓的水神“荒川之主”露出真容,那是一条青蓝色的大蛇,头生独角,已有化龙之相。
水神在江心温柔地掀起波涛,吞噬了载着巫女和供品的竹筏。岸边的人群则虔诚跪地,伸手向天,祈求水神的赐福。
祭祀相当有效,在几十年间,这条河流从未泛滥,人们也因此更加笃信这位水神的神力,每年的巫女供奉源源不断。
直到某位幕府将军在位的末年。那一年的夏天,大雨连绵数月,各地的河水暴涨,堤坝却纷纷溃决。这其实早有征兆,为了更好的利用水源,当地的人们在大名的命令下修建了过多的堤坝和围堰,河道因此受阻,赶上暴雨之时,泛滥是必然的结果。
倘若提前转移人畜,倒也未必造成多大的损失。然而那位大名为了保住自家的庄园田产,竟命人炸开堤坝,以致从未泛滥过的荒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附近低洼处大小近十个村落。
然后,诡异的事发生了。
在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那位大名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部莫名横死在家中,更可怕的是,大名本人尸首不全,仅余下一颗头颅,几块残肢。其余的人则更是诡异,连尸首都未剩下,只留下满地湿透的衣物,和什么巨大生物蜿蜒爬行的痕迹。
贵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举国震动,更是爆出了所谓水神数十年来吞噬少女为祭品的可怖内幕。京城判断为妖孽作祟,于是请出了由皇室供奉的阴阳师,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夏至之夜,费了一番周折,将那名为“荒川之主”的大蛇以天火击杀。
人类供奉了那位水神,最终却诅咒它的名字。
我似乎一直在下沉。
头顶是如同井口般的一片光,我向着它伸出手去,却总也够不到。
啊,为什么?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鬼啊。
我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地狱里,做一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鬼。
为什么要让我受到如此惩罚?
朦胧中,唇齿间似乎被什么东西温柔地顶开,某种冰冷的液体淋漓地注入咽喉,带着浓重的腥甜,和一丝诡异的莲花香气。
真奇怪,那腥甜的液体却终止了我无休无止的坠落,胸中和咽喉仿佛被灌进冰水,又好像被烈焰点燃,一阵灼热的刺痛令我瞬间被拉回现实。
“咳咳咳,童磨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啊?”
拥有虹彩眼眸和白橡发色的美丽魔物伸出舌尖舔着嘴角的一抹艳红,笑容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
“欢迎回来哦,小染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我伸手擦了擦嘴,果然是血。
这个疯子,好端端的给我喂什么血?搞得我喉咙好痛。
此处位于一座悬崖边,我看到前方升起的巨大红月,月影之下,似乎有一片奇异的红色湖泊。
冰凉的夜风迎面吹来,我清醒了很多。
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明明记得很清楚,等再见面时,一定要告诉他的话。
我转头盯着那只鬼,他一脸不知所谓:“怎么了吗?小染的样子好奇怪。”
望着那双近在咫尺却又空无一物的美丽眼眸,我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愤怒。
啪。
扬起右手,我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居然打中了。然而大概因为这鬼的脸皮太厚,以致他连基本的反应都没有,只是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跳下去?!”我咬牙切齿,狠狠瞪着他。
他似乎因为无法分辨我的情绪而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就挂上了一如既往的笑脸。
“小染是在生我的气吗?啊,果然不该那样粗暴的处理食物,吓到你了吗?下次我会用温柔一些的方式,不会让你害怕的方式。但我吃的很干净,一点都没有浪费哦。”
我气的只想抽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你战斗的方式很危险懂不懂?!”我握紧拳头,几乎想再照他脸上来一拳,“你是习惯这样了吗?只是为了刺激吧?你根本感觉不到害怕,也感觉不到开心,对不对?”
那一瞬间,童磨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好像一张精巧的面具突然破裂。
他整个人都沉入了阴影中,只留下一双犹如冰晶般梦幻而空旷的眼睛。
“好伤人啊,小染竟然这样说话。”
他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缓缓靠近,安静地凝视着我,从内而外散发出巨大而恐怖的威压感。
如同某种奇特的、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很难不让人畏惧。我想即使在当年,那位将此异类转变为鬼的鬼王,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大概也是厌恶乃至忌惮他的。
所谓异类,大抵是有着特殊的灵魂,从出生起就无法如人类一般生活的存在,偏偏又披上了一张人类的皮,至此,他们在人类群体中的生活,就注定了充满艰难。
变身成鬼,反倒是更适合他。现在更是连我都不知道这只名为童磨的鬼变成了什么,也许聪明如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为什么呢?上一个说这种话的女孩子,可是让我相当伤心呢。呐,小染,朋友之间不应该好好相处吗?为什么要像人类那样,说一些恶毒又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呢?”
我攥紧的拳头,最终无力地松开。
是啊,他根本不懂。这是一只没有心的鬼啊。
他只是在尽量的模仿,模仿人类应当拥有的情绪。但这又有什么错?天地之大,万物生灵,为何非要通晓人理,非要拥有人类的爱恨情仇?山川与河流是否拥有人情?树木花草、飞禽走兽呢?无法拥有人类的感情,就没有权利存在于世上吗?
况且同为非人的我,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一定要理解我的话语和我想要表达的感情呢?
人类有人类存在的方式,鬼神有鬼神存在的方式,仅此而已啊。
我叹了口气,对他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对不起,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并没有在责怪你,即使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也没有任何错啊,不用勉强自己。神之子可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相信有一天,你不用模仿任何人,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但在那之前,作为你的合作者,我希望童磨大人能学会好好保护自己,仅此而已,毕竟如果没有你,我也很难一个人逃出去。”
“从今天开始,你不愿意笑或者哭的时候,就不用做出那样的表情。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你也还是你,对于我而言,依然是我的朋友。”
童磨歪了歪头,扯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容。
真奇怪,这人是如何做到只有嘴巴在笑的。
“啊,果然被你发现了。”他说。
“是啊,被我发现了。”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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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想笑,“你这么在意这件事吗?童磨大人原来也有会在意的事,我很开心呢。”
怪物和怪物对视着,仿佛在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类。
沉默持续了片刻,黑暗中,我突然被一双手臂圈在了怀里。
“我就知道,小染是不会讨厌我的啦!小染最喜欢我对不对?毕竟我是神之子嘛,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呢!啊,竟然还让我好好保护自己吗?真是可爱的孩子,太可爱了!”
鬼的怀抱冰冷,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莲花香,一如混沌之时灌入我咽喉的液体,是甘露,也是剧毒。
我略有点僵硬的回抱住他。
活了几百年,第一次被拥抱,竟然是在地狱里,被一只鬼。这是什么奇特的遭遇?
“既然这样,小染就永远留在我身边吧?和小染在一起很有趣呢!就这么说定了,如果逃走的话,就吃了你哦!”
童磨笑着露出了四颗尖牙。
唉,这鬼什么都好,就是脑回路真的不正常。
“好呀。”我笑着回答他,“如果童磨大人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哦。”
“诶呀,这话说的。”他略带惊讶地说,“明明是小染需要我呀,我可是唯一能指引你走向极乐的人呢!”
呵呵,大家都是非人,比脑回路的话谁怕谁?
我学着他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行了个礼:
“大人教导的甚是,若能真的追随您去往极乐,也是我的荣幸。”
地狱某处。
“怎么回事啊,月读?业火之界简直鸡飞狗跳啊!”
黑发的美丽少女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不高兴地踢掉了脚上的木屐。
“三途河竟然泛滥啦!那个堕神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一直乖乖的嘛?”
王座下方,一位书记员打扮的青年无奈地挥手调出一本记录:“的确如此,过去的两百年都没有异常,毕竟神体被封印的很好,但最近开始似乎有醒来的征兆了,大概因为是遇到了…那个吧?”
“那个?你说另外那个?”少女的脸彻底垮了下来,“都多久了,那个叫童磨的家伙还没认罪吗?我以为你们早就处理好了。而且他不该被关起来吗?是怎么跑出来的?真是的,那种除了脸好看一点,其他一无是处的人渣,到底为什么会像逛大街一样在地狱里乱跑啊?”
“是转运到最底层监禁时,路过业火之界,魂灵狩一个疏忽,就被他溜了。”书记员解释道:“他根本体会不到活着和死亡的区别,别说是爱恨执着,连悲伤或恐惧这种情绪都没有,所以完全没有忏悔的意思,业火之锁也很难困住他。”
“不能抹杀吗?”
“这就是我想要说的第二点。”书记员又调出一份记录,“就灵魂而言,那个存在确实很奇特。之前已经试验过无数次,哪怕被切到只剩一个头或者用业火灼烧,也很快会复原,完全感受不到痛苦的样子,并且他似乎掌握了某种快速吸收力量的方法……总之很遗憾,我们还没法确定它的分类。”
“还真是个恶心的家伙,没准是跟着那些奇怪的西洋教士一起漂来的。啊啊,异常份子太多,高天原的那些家伙又只会看热闹。“少女头痛地捂住脑袋,“试试使用‘镇物’吧,先让那个堕神继续沉睡,搞定一个是一个。”
“属于‘白‘的镇物仅有一件,用掉就没有了。不如干脆把神体……”
“我们没有那种权限哦。”少女不满地说,“不论怎么说也是个半神,不用做到那种地步,让她睡下去就好了。”
“遵命。但他们马上要抵达血池了,要在那里使用镇物吗?”
“可以,让魂灵狩准备好。”少女冷笑,“我倒要看看,两个都很奇怪的存在,发现彼此的真面目时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