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终章:花(14)
    果然不出教主大人所料,米价从七月开始暴涨,到了八月,更是在一周内翻了一倍,到了一个真正意义上让人吃不起饭的价格。于是民间暴乱四起,从关西到关东,一夜之间人类好像全都疯了。东京都内到处都是警察把守,但连银座和日本桥的部分店铺都被愤怒的人群砸毁。满大街都是解散内阁的口号,就这么一直闹到了秋天,华族的内阁还真的倒台了,众议院的一群人粉墨登场,组建了新的政党内阁。

    这场人祸的受益人之一就是那位田中先生。五月他在我的安排下拜见了教主大人,不知得到了些什么提点。没过几个月,竟然在咖啡馆的报纸上看到他在党内选举中大获全胜的消息,还成了警视厅的高官。田中先生为人谨慎低调,又隔了段时间后的一天深夜,他由山田带着亲自登门来寺里道谢。不知道教主大人用了什么手段,田中先生从茶室出来时感激涕零,一直说自己见到了真神,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以性命报答神恩云云。

    于是我大概领会到了万世极乐教这么个异端小教团能在这个天灾人祸不断的国家存在两百年的原因。毕竟我们的教主大人一贯提倡的教义是“不用做辛苦的事,要安稳快乐地生活”,不论江户还是大正,不论高官还是平民,这都是人类这种生物内心最根本的渴望。

    由于东京都的混乱,整个夏天我几乎都呆在御岳山里,毕竟这地方山势险峻人迹罕至,加上我顺手给极乐寺所在的山设了个隐藏结界,外人就算能从别的山看见寺庙的建筑,也走不到这里来。结果意外的增加了神秘感,以至于很多年后都有人传说御岳山里有座能“神隐”的寺庙,没缘分是见不到的。

    山里的夏天平静美好的如同另一个世界。夜晚有漫天星斗,寂静的山间只闻蝉鸣和远处瀑布的阵阵水声。白天我就带着名叫芥子的小姑娘进山去采野草莓,加蜜糖煮了做成果酱,味道堪称绝妙,得到了以山田先生为首的一干教众的一致好评。

    万世极乐教和它的教主大人一样停留在时间和尘世之外,竟然真的像一座动荡中的庇护之所。信徒们倒确实过的安稳快乐,反正教主大人有的是钱,把剩下这几十人养到寿终正寝也没什么问题。我不禁在想,两百年中,一定有绝望的信徒真的在这座寺庙中得到了动荡人世中难得的清净,也了无遗憾地走向了极乐。那个最终失去了自己洁白灵光的神明之子,以他独有的方式让信徒们获得了幸福。

    只有我知道,童磨偶尔还是会在深夜外出狩猎,在黎明前归来,但身上不再带有任何血腥味,干净到能直接去主持早课。人类总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他们转,哪怕是野兽也该被拔掉獠牙,但他们只见过野兽,没见过连灵魂都能吞噬的人形魔物。面对那些真正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他们其实连觉察都很难。

    而“鬼神”就是那样的存在。

    极乐寺的莲池中常有几十上百朵莲花盛放,童磨大人半夜吃饱喝足回来,一时兴起就会在莲池畔跳扇舞,还逼着我唱歌打拍子,导致我成了个兼职歌伎,就差一把三味线了。

    因为之前去浅草看过几次西洋歌剧,我学会了那里面的唱段,比如那首在城里的咖啡馆盛行一时的歌:

    人生匆匆,

    去爱吧,少女,

    趁朱唇未褪,

    趁热血青春,

    恰如明日不会来。

    人生匆匆,

    去爱吧,少女,

    趁青丝正好,

    趁春心萌动,

    今日时光不再有。*

    只不过都两百多岁的神了,下棋或者双六玩输了就被逼唱这种甜腻腻的情歌,我也是无奈。

    夏末的某天夜里,院子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竟是伊奘冉尊和月读命。

    我被吓了一跳,黄泉津女神亲临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况且之前从未听说她能以实体离开地狱。然而那娇媚的黑发少女显然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这次不仅顺应潮流的穿了一身白色洋装,还打了把蕾丝洋伞,像个洋娃娃一样好看,只是摆着一张臭脸东看看西瞧瞧。

    “那恶心的家伙不在吧?”

    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只见月读命在一边颇为无奈地说:

    “大人,请不要说这种粗鲁的话。”

    “怎么不能说了,我想起他就恶心,恶心的家伙,疯子,变态!”

    听到这一连串难听的骂人话,我大概理解了她的心情,毕竟狛治阁下和无惨大人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心情。

    “那个…你们是找童磨吗?”

    “不找他,找你。”

    伊奘冉尊不客气地往檐廊下一坐,把一样东西丢到了我眼前,那东西挺沉的样子,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居然是缩小了的“时轮”。

    “你们那群鬼不会是想赖在地狱不去转世吧?虽然之前谈好把死灵和寒冰两个界域划给那个变态当地盘,可谁想到那家伙居然丢下他们不管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靠不住的家伙,我才不会同意跟他合作呢!”

    我小心翼翼地说:“不对啊,童磨之前说是您…不需要他帮忙了,所以提前打发他回来的啊?”

    “天天看着那种人在你眼前晃,谁会受得了啊?!”

    伊奘冉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提起这事脸都黑了。

    “不指望那个神经病了,白姬,看在我们都是神灵的份上,这事就交给你了。那群鬼虽然没剩下几个,但转世也是件大事,你们多少负点责任好不好?”

    我,一个神灵,居然在被前辈教训要对一群鬼负责任…

    于是我摆出个诚恳的笑容,给女神倒了杯茶。

    “您看能不能宽限一段时间?人世这边最近越来越乱了,大家上辈子那么苦,我打算等情况好转了再安排他们转世。伊奘冉尊,虽然我不知道您如何获得了自由,但您获得自由这件事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吧。”

    伊奘冉尊瞥了我一眼,面上流露出一丝冷笑。

    “荒川之神,你已经看出来了吗?”

    “不敢,我只是个水神,您想对人类、对天神们做的事,说到底和我们无关,我和童磨也不打算牵扯其中。”

    “我只是厌倦了继续当高天原那帮废物的垃圾场,他们自己坐在一边看戏,把脏东西全丢到我这里来,真是恶心透了。”黄泉津女神一脸厌烦地说,“就让人类自己吃自己的业果去吧,正好我之前有些帐还要跟那该死的狗男人算,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嗯,大神们之间的家庭矛盾,外人还是不要插嘴的好。但愿伊奘冉尊不要学童磨他妈妈那样,酿成人间惨剧。

    “时轮是门,你应该已经知道怎么用了。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吧。告诉那个神经病,叫他没事少来烦我,我还从没见过像他那么话多的鬼呢,简直是…”

    她明显想骂句脏话,又碍于女神的尊严给咽了回去。

    “算了,月读,我们走吧,我可一点不想在这里碰到那个神经病。”

    月读命微微躬身道:“我还有些话想跟荒川之神说,请您容我耽误片刻。”

    伊奘冉尊哼了一声,隐去了身形。

    “月夜见尊,我要向您道谢。”

    我抢先一步向那位身着狩衣的神明深深跪拜下去。

    “是您修复了我的灵体吧?虽然不知道身为天神的您为何这样帮助我们,但还是很感谢您。”

    “白姬,你不必客气,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原因。”月读命微笑道,“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那我就问了…青色彼岸花的预言,是您借那位医师之手写下的吧?您早就看到无惨大人的命运了,对吗?您为什么要…帮助鬼的这一方?”

    这位真正深藏不露的天神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姬,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神明到底应该如何对待人类?”

    我想了想,答道: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他们身上永远有美好也有丑恶,有荒谬也有真理,所以我不喜欢他们,却又被他们吸引。尽管我以人类之心爱着童磨大人,但在人类面前,我依然是个神明。”

    “虽然这样说有些冷酷无情,但经历了这一切,现在的我赞同天神们的做法。神明对人类并没有救赎的义务,因为这救赎是没有尽头的。正是因为人类对彼此的冷漠和怨恨,才让神明担负了本来不属于他们的因果,我…已经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极乐教的小神子了,他曾经抓住了那些伸向他的手,却被拖进了地狱里。而人类明明吞噬了他的灵光,最终却将他当作鬼来唾弃,这种事情…实在太不公平了。”

    月读命点了点头:“所以你应该已经知道童磨是什么了吧?”

    “我不知道,月夜见尊,或者说,我依然不能完全确定…”

    “神明在作为神明诞生之前,其实只是一颗种子。”

    月读命缓缓说道。

    “这颗种子不通人理,无色,无心,恰如冰雪,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只看投入到什么地方。譬如你这颗种子就降临到江户,一部分成为了荒川的水神,但还有一部分,转世成了名为白姬的巫女。”

    “诶?所以我和小白的灵魂才那么契合?”我惊讶道,“果真像明子夫人说的那样吗?这也太神奇了…”

    “神明的蜕变和人类不同,人类是活在一次次转世轮回中的生物,但神明不一样,神明可以分散自己的灵魂,同时拥有很多段生命经历,最终合为一体,完成自身的演进。”月读命解释道,“也因此,你才能成为今天的你,拥有完整神格的荒川之神。”

    “等等,所以那个孩子他…”

    “神明的种子直接转世成人类的情况非常罕见,因为是不通人理、完全空无的存在,又拥有帮助人类的本能,所以极其容易被人类的因果所染污,堕落成失去自我的状态,乃至…沦为非人。”

    我想起两百年前,在江户街头第一次见到的、那像是冰雪折射着彩虹的耀眼灵光,眼泪不禁一下子掉了下来。

    “果然还是…这样吗?”

    那个向我伸出手的、温柔的孩子,死在了人世的黑暗里。

    活下来的,只有名为童磨的鬼。

    “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擦了擦眼泪,微笑道,“至少他后来过的还算开心,哪怕在地狱里也适应的很好。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月读命无语地看着我:“白姬,你清醒一点,他那样的存在,不伤害别人就不错了。”

    “呃,抱歉…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我不是帮你们,而是帮刚刚那位大人。”

    我惊讶地看着目光深邃的月神,他朝我微微一笑。

    “重要之人失去自由、堕入地狱的,不止你一个,白姬,你曾经为了拯救童磨不惜一切代价,应该能理解这种心情吧。”

    啊嘞,我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对了,我在地狱里遇到了天照的使者,他将这个交给了我,拜托我帮忙修复里面残破的灵魂。我已经完成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安排他去转世。”

    月神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节做工粗糙的竹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银色幽光。

    如同那清冷傲岸、所向披靡的银白月刃,属于那位曾教导我挥刀斩断一切软弱的上弦。

    极乐地狱之端,必有光明。

    我捂住嘴,忍不住激动到哽咽。

    “真是太好了…那就拜托您了,月夜见尊,来世请一定…让黑死牟大人得到幸福。”

    “那对兄弟的因果,也是令人惋惜。”月读命摇了摇头,“也许转世后真的不会再相见了吧。”

    “谁知道呢,缘分这东西一向很难说啊。我只希望无论做人还是做鬼,大家都能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骄傲地活下去。”

    “小月读,你怎么来啦?诶呀呀,难道美子酱也来了嘛?”

    月读命明显脸色一僵,转身就要走,却被某只突然出现的鬼亲热地搭上了肩膀。

    “你们都没有想念我嘛?我可一直在惦念大家呢,毕竟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小月读是第一次来我这里玩吧?我今天带了稀血回来哦,要不要试试看?”

    “不必了,谢谢。”神明嫌弃地扒拉开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尽量收敛一点吧。”

    “这叫什么话,人家做鬼一直很低调的,都会吃的很干净哦~诶呀,别走嘛~”

    月神早就跑没影了。童磨有点委屈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上去又受到了一次社交打击。

    “小月读好冷淡呀,人家明明想跟他们搞好关系的嘛~”

    我忍不住笑了。

    “我准备了酒哦,童磨大人。”

    “太棒啦~就知道小染最理解我啦~”

    鬼顿时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咱们把稀血放在酒里试试吧,感觉会很不错哦~”

    “好啊,我陪你喝,不过我酒量不行,你不许灌我!”

    “啊哈哈,小染喝多了的话唱歌就会跑调哦,别提多可爱了~”

    “…闭嘴啊你!”

    “不要嘛~”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等到秋天再次进城时,我却得到了保罗老板想转让咖啡馆回国的消息。

    正巧教团卖掉了位于神乐坂的几家米店,收回了一大笔钱,我就自作主张地将这座名为“罗斯林咖啡·洋食屋”的小店买了下来。

    都什么年代了,也该换个买卖做做了。

    “荒川小姐,请恕我直言,我并不看好这个国家的未来。”

    洋人看着窗外恢复了繁华的银座,对我说道。

    “今年夏天的骚乱让我看到了东京的另一面,穷苦的平民和高高在上的官僚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位者漠视他人的痛苦,受到压迫的人则忍耐着愤怒…这样迟早是要出事的。”

    我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蛋糕,淡淡的说:“这个地方从江户时代开始就是这样的,或者说,这是人类的本性才对吧。”

    “或许的确如此,但正因为这样,耶稣才会以自己的血救赎人类的原罪。”

    我笑了:“我知道您说的那个故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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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人类以渎神的罪名钉死了那位神之子,不是吗?“

    洋人老板耸了耸肩,“你太悲观了,荒川小姐,你还年轻,这样不好,应该学学你的那位童磨先生,他看起来是个非常乐观积极的人。”

    “啊,您还真是…相当了解他呢…”

    “你们什么时候来英国的话,记得联系我。”保罗递给我一张卡片,“你对骨董的直觉非常好,也许日后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我微笑着接过了那张卡片。

    “好啊,我也很想看看,您故乡那座真正的罗斯林教堂是什么样子的。”

    咖啡馆在经历了夏天的骚乱后人手不够,加上荒川神社的重建工作也开始了,有段时间我每天往返在山里和银座之间,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荒川小姐,其实…我们也很乐意帮忙的。”

    有天山田先生开着车,忽然对我说。

    “诶?”我看着这位长相严肃的光头大叔,“您…是指什么?”

    “虽然这话有些僭越…但荒川小姐来了之后,总感觉教主大人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我们这些人之前一直依靠教主大人的庇护而活,即使他不在的那段时间,也多亏了极乐寺的存在才能有饭吃,有地方住…我知道这是来自神明的慈悲,但也许…我们也该做点什么来报答神明。”

    山田先生扯出了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看到荒川小姐每天都这么努力工作,一直吃闲饭的我们,实在觉得有点丢脸呢…”

    “您完全不必这样想。”我认真地说,“如果没有你们的守护,万世极乐教也就不复存在了。虽然这话可能有些亵渎,但我想说的是,神明也是需要一个家的,你们为教主大人守住了他的家,这就足够了。”

    “啊,荒川小姐的想法果然很新奇呢…是因为在洋人那边工作过的缘故吗?这样的话…请至少让芥子那孩子出来见见世面吧,她都快十四岁了,虽然认识字,但从没出过山,这样怎么说好像也有点可惜。”

    “没问题,如果芥子愿意的话,我可以送她去上东京的学校。”我笑道,“就算在店里工作,我的朋友明子夫人应该也很乐意教导她。”

    “那真是太好了!我替那孩子死去的父母谢谢荒川小姐!”

    我虔诚地双手合十道:“要谢就谢教主大人吧,这都是神明的赐福。”

    这是必须的啊,说到底,我们吃穿用度都花的是那只鬼两百年来“努力”工作赚的钱嘛。

    自从买下了咖啡馆,童磨大人更加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店里。后来我们索性约定每周抽出两天去店里工作。当然,工作的只有我,某只鬼更喜欢坐在落地窗边那张固定的桌子旁,假惺惺的边看报纸,边用鬼专有的敏锐听觉来偷听别人聊天。

    “情报就是金钱嘛。”

    有次我问他为什么对人类的事这么感兴趣,他振振有词地说。

    “小染你是知道的吧,人家一向很注意收集情报哦。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很快晋升到上弦之贰嘛~”

    不,还因为你吃得多,以及身为神明之子而比别人多出一倍的血鬼术天赋。

    我默默的想。

    深秋的一天傍晚,我正打算下班,咖啡馆的玻璃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名身着黑色风衣,头戴白色礼帽的时髦男性携着一股寒气和古龙水的香味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小店已经打…烊…了…”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梅红色的双眼,眼中的瞳孔是像猫一样的细线。

    “白姬小姐,”他俊美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你还真是厉害啊,竟然在银座做起生意来了?”

    “怎么了?我开的又不是风俗店。”我摊摊手,“好久不见,大人您可还安好?”

    “诶呀呀,是无惨大人呀,我可一直惦念着您呐~”

    无惨大人的脸色就像所有听到这一标志性开场白的人一样黑了下去。

    他回过身,以鬼王独有的傲然,冷冷注视着那只坐在桌旁笑嘻嘻的鬼。

    “童磨,你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整天呆在咖啡店里听人类扯闲话?嗯?这是什么?《朝日新闻》?你就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东西上?我之前说你不思进取,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唉,成了鬼神也逃不过前老板的骂,也是命啊…

    童磨委屈地辩解道:“您这叫什么话嘛,人家可是仔细读完了最近几年的报纸,对人类的事有很多自己的看法哦~”

    无惨大人眯起了眼睛,忽然冒出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你在警视厅和众议院有人?”

    “诶呀,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呀?人家确实有信徒在那边工作哦~”

    “呵,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无惨大人熟练的冲我打了个手势:“给我杯咖啡。”

    “您…加糖吗?”

    “白姬小姐,问这种可笑的问题,你这店要关门了。”

    “哦。”我顿时有点紧张,主要这客人太难伺候,一不小心整条街大概就没了。

    两只硕果仅存的鬼,一个威压十足,一个嬉皮笑脸,对话内容却极为默契。

    “你处理掉那个音柱了?“

    “没有哦,但他应该不会碍事了。您那边进行的如何啦?”

    “和你无关…暂时不构成威胁。剩下的那些猎鬼人你怎么打算?”

    “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啦,人家才懒得多事呢~”童磨用扇子掩住脸,笑的像只狐狸,“倒是大人您,如果一直用那个拟态的话,过不了几年就要结婚生孩子哦?”

    “…这个用不着你提醒,我自然有办法应对。你那边还有什么发现?”

    “有什么来着…对了对了,人家之前吃掉了珠世的那个小鬼,在他家里找到了很多有趣的药哦~”

    “做得好。”无惨大人赞许地说,“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童磨顿时流下了两行眼泪。

    “这是您第一次夸奖我哦,大人。”他嘤嘤呜呜地说,“两百年来的第一次呐,人家真是太感动了,啊啊,心脏都跳的快了呢~果然人家最崇拜的就是无惨大人了~”

    鬼王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要把去年的咖啡都吐出来一样。

    我适时地端了只盘子过去。

    “这是什么?”无惨大人阴森森地看着我。

    “红豆面包,店里卖剩下的。”我诚实地说,“我觉得您可能需要吃点甜的。”

    “……滚开。”

    “……哦。”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对话内容,后面开始渐渐跑偏。

    “你对最近的生丝出口怎么看?”

    “还有涨价的余地哦。但药品的话会涨更多,人类的战争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呐。”

    “股票呢?”

    “那个不太看好哦,两年内必定会出大事。这届内阁也很难稳定下来,这样的话,类似今年夏天的事还会发生哦。”

    ……

    大正七年的秋天,两只世上仅存的鬼,在努力地融入时代的洪流。

    *《凤尾船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