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杀队来的人不多,是一支六人组成的小队,但可能意识到这位新任上弦之六的棘手,他们派出了仅剩的一名柱,剩下几人看上去也是猎鬼的老手,配合很是默契。
来的风柱是位高大的男子,使的也不是常见的日轮刀,而是由多片刀叶组成的、像是轮子般的异形武器,此人招式相当灵活,力气又大的出奇,转眼就是几十次暴风骤雨般的斩击。
童磨并不太擅长近身战斗,对方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就死咬住他不放。上弦之六靠着鬼的速度和强大的再生能力硬扛过了第一波攻击,终于以一连串凌厉的血鬼术逼退了对手,带着断裂的半个肩膀,轻飘飘的落在了大殿的屋顶上。
“好险好险!真是想不到啊,你们鬼杀队连过年都不休息的嘛?”
白橡发色的上弦鬼依旧笑的无忧无虑,随手将涂了紫藤花毒的匕首从脖子上拔了出来,虽然一侧身体的再生速度变慢了,也不妨碍他用一贯的轻快语气戏弄对手。
“小阿银这毒用的不错哦,不过对付上弦的话,要加大量才能起到作用,只是在刀子上抹点的程度可不行呀~”
“脑袋掉了都闭不上嘴”——有次猗窝座开玩笑时如此评价他。当时童磨一本正经的反驳他:“猗窝座阁下,这是人家的优点哦,我要是哪天不当这个教主了,没准会去江户城里当个狂言师呐~”
“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这种心思?”猗窝座笑道,“我还以为你离了你的教就活不了呢。”
“怎么会呢,人家可是个多才多艺的人。阁下呢?除了武道,就没想过干点别的嘛?”
“…没想过。”
“我看二条町的夜市上卖烤豆腐和丸子的工作不错,很适合阁下您~”
猗窝座照他脸上就是一拳:“我看你才该去夜市给人算卦呢!”
这下可麻烦啦。
童磨看着被刚刚的打斗破坏的一塌糊涂的庭院和檐廊,心想。
猗窝座阁下回来又要修房子了,大概会气的破口大骂吧。
他的目光转向那手握日轮刀的少女,轻轻一笑。
“真可惜呀,小阿银。我明明说过吧,生命是很宝贵的,要好好珍惜才对,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妹妹考虑。看来你怎么也听不进我的劝告呢~”
“你这种恶鬼的话,我才不会听!”阿银握着刀,双眼通红,声音微微发抖:“为了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两年,今夜一定会砍下你的头,替被你杀害的人讨还公道!”
“诶?真是个没良心的孩子。”童磨惊讶道,“就算知道你是猎鬼人,人家也一直都没打算杀你哦,还帮你妹妹治好了眼睛,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啊,我明白啦!”他恍然道,“你那位死了的兄长也是猎鬼人吧,叫什么阿耀的…但我好像没有印象哦?那个刀锷是他的吧?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来着…”
“住口!你这肮脏东西不配提到他的名字!风之呼吸·陆之型·黑风烟岚!”
风柱率先发起了又一轮攻击。其余几名队员也呈扇形从各个角度朝上弦鬼合围过来。
随着人类的怒吼声,日轮刀的剑气炸开在暗夜里,形成了一座寒光四射的刀剑之笼,然而上弦之六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他手中的金扇就挥出两道干脆利落的斩击,将一名剑士劈成两截,借机突出了重重包围。
下一刻,夹杂着无数细小冰晶的冻云就笼罩了这支猎鬼人小队,童磨嬉笑的声音从冰雾中传来。
“猗窝座阁下还没回来,人家果然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呢,还是多陪你们玩一会吧。血鬼术·结晶之御子。”
三只御子的出现让形势瞬间逆转。紧接着,呼啸的冰风夹着飞花碎玉般华美而可怖的莲华之刃,在平地上掀起了一场暴风雪。
见状那名风柱立刻用高速的挥刀破开冻雾,边喊道:
“大家散开!不要接触到那冰…”
已经太迟了,大雾弥漫中,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
“你们这些猎鬼人实在是有点儿笨啊…”
童磨的身影伴着风雪出现,他脚下踩着一朵巨大的冰莲,虹彩的眼睛里映满雪光。
“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这里的位置,你们为什么不白天来呢?如果是白天的话,我可能就只有乖乖认输的份儿哦~”
阿银咳了两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白天寺院里都是信徒,我们…不想伤及无辜!”
“这样吗?真是太感人了…”童磨流下了两行眼泪,“小阿银果然在我这里是幸福的吧?我看你和大家相处的很不错哦?”
他歪歪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但你们现在做的事,同样会伤及无辜哦。”
果然,不远处传来人类散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教主大人!出什么事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都别过来!”阿银厉声喊道,“危…”
“险”字还没出口,童磨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金光闪耀处血花四溅,少女握刀的右臂被齐根斩断。
“这么容易分心,你真的是剑士吗?”
童磨已经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莲华金扇上滴下粘稠的血,在雪地上积了一小摊殷红。
他有点困惑的用扇子支着下巴,作思考状:“小阿银如此努力的想要杀我,到底是为什么呐?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你这孩子还是无法理解我的善行,难道是我哪里没有解释清楚嘛?”
“滚到地狱去解释吧!”
风柱的刀光应声而至,童磨却没有躲闪,只是从容的展开了手中的扇子。
一对从冰莲中生长出的少女偶人迎面挡住了风柱的日轮刀,口中喷吐出寒冷至极的白色冻雾,风柱本能的收刀回撤,却见那白发的恶鬼眯起眼睛,上扬的嘴角露出了尖牙。
他轻柔的说:
“血鬼术·玄冬冰柱。”
三只处于不同位置的御子同时发动了血鬼术,锋锐无比的冰凌封死了猎鬼人的一切退路,那名风柱躲闪不及,被冰凌贯穿了胸腹部,鲜血和内脏一起迸溅出来,余下的两人更是直接被钉死在地上。
“混账东西…”
男人拼尽最后一口气朝那面带微笑的上弦鬼扑了上去,却因为失血过多而一击未中,摔倒在雪地上。
“混账…”他喃喃着,“一定要…杀了你…为大家…报仇…”
寒月当空,照亮了白雪皑皑的森林。满目泼洒的鲜红如同那位大人的血,岩浆般的暴虐,却炽热,仿佛某种令人上瘾的剧毒,沿着四肢百骸肆意燃烧。
童磨望着地上尚在血泊中抽搐的人体,想起了许多年以前的那一天,也是差不多的场面。
血流成河,父亲的肠子掉落一地,母亲嘴里淌着浓黑的毒血,朝他伸出了手。
——神子…指引我…到极乐净土去…
直至死去,她也从未给过他一个名字。
“啊,啊啊…杀人啦!”
尖叫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冰莲上的神之子漠然的回头看了眼落荒而逃的几个信徒,难得的吐出一句抱怨:
“吵死了…”
他随意挥了下扇子,几片冰刃飞射而出,奔逃中的人没来得及再发出一声,就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然而在那些东倒西歪的人影后,他看到了阿幸。
女孩站在那里,愣愣的睁大了眼睛,手里举着猗窝座送她的纸蝴蝶。
她像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样,直到目光落在了一片狼籍的院子里。
“姐姐!!”
女孩大叫一声,跳下檐廊,朝阿银跑去。
阿银倒在地上,因为吸入了大量冰晶而不停咳血,已经爬不起来。阿幸扑到她身上,惊慌失措的叫起来:
“姐姐!你怎么啦!教主大人,请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呀!”
她抬头看向她信赖的神明,却看到神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们。
神明脸上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微笑,一片空白,什么表情也没有。
阿银含着眼泪,用仅剩的一只手狠狠抓住妹妹的衣服。
“别求他!那是鬼,那是害死阿耀、害死大家的鬼啊!他和那个猗窝座都是鬼!他们都是鬼啊!”
女孩呆住,随即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骗人…我不信,我不信!教主大人不是鬼,是教主大人帮我治好了眼睛!哥哥也不是…那么温柔的哥哥,背着我走到江户的哥哥,才不是鬼呢!我不信!”
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
阿银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起身体,喘着粗气瞪着她,厉声道:
“笨蛋!你什么时候见他们白天出来过?!那个猗窝座哪次不是天黑了才来?!他们都是上弦鬼,才擅长伪装成人类!阿耀和大家都是被他们杀了的!他们是吃人的恶鬼啊!”
说完这些话,少女就像用尽了力气般瘫倒在地。
阿幸跪在地上,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边擦边哭了起来:“不要死掉啊…求你了,不要丢下阿幸…先是妈妈…爸爸…然后是阿耀哥哥…现在姐姐也要死了…我怎么办啊…”
“姐姐…好后悔啊…”
阿银喃喃道。
“好后悔带你出来…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好后悔让你看到这些…对不起啊…阿幸…姐姐好后悔…”
阿幸扑到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姐姐!我们去找大夫,一定…一定可以救你…”
阿银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也哽咽起来。
“阿幸真是个好孩子啊…所以姐姐…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你…交给恶鬼…”
她手中寒光一闪,将不知从哪摸到的半截断刃,送进了妹妹的胸膛。
女孩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一声,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她怀里。
“真可怜啊…”
童磨走到阿银身边,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只为了这种愚蠢的理由,就自作主张的杀死妹妹,没想到小阿银是这么坏心眼的女孩子,我是不会送你去极乐的哦。”
阿银低声笑了起来,血不断从她的喉咙里涌出,让她的声音变得嘶哑。
“教主大人不也一样…擅自决定…他人的生死…”
她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阿耀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从小…就订了亲…可家里太穷了…他就来了江户…说是找到一份…能挣很多钱的工作…”
“村子里…没有粮食…我就带着阿幸…来投奔他…结果刚刚见了一面…他就去出任务…死在了京都…”
“回来的‘隐’说…是白色头发的鬼…杀了所有剑士…”
“本来想…成为柱…替他报仇…但我实在…没有天赋…所以…也只能这样…”
“只是…想不明白…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猎鬼人…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看不得好朋友伤心嘛。”童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是真的打算把你们养到寿终正寝的哦,原本还想着过完新年就让山田他们教小阿幸认字,以后帮我送个信什么的。不过这下都被你这坏孩子搞砸啦。”
阿银的脸上终于浮现了茫然的神色。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鬼…?像神明一样救人…像鬼一样杀人…”
“错了哦。”
童磨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这世上既没有神明,也没有佛祖,否则人类就不会活的如此痛苦,你们也不会挨饿啦。”
“是啊…没有神明…”阿银的声音微弱下去,“但你们…这些恶鬼…也不配…拥有羁绊……”
说完这句话,她就彻底没了气息。
“诶呀呀,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不过终于结束啦。连新年都在工作,人家可真是太努力了,那位大人要是知道的话,该怎么奖励我呐~”
上弦鬼伸了个懒腰,刚打算走开,就听见阿幸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童磨愣了愣,“诶?竟然还活着吗?”
他俯下身把女孩抱在怀里,惋惜的摇了摇头:
“你姐姐下手真狠呀,把你的肺都扎穿了,你要死了哦,小阿幸。”
阿幸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要骗教主大人…和哥哥的…”
她小声说。
“姐姐不让我…告诉你们…鬼杀队的事…说那样的话…你们就…不会理我了…”
“可我…喜欢教主大人…也喜欢…哥哥…”
“啊,原来如此,你愿意说实话真是太好了。”
童磨眨了眨眼,轻柔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告诉小阿幸一个秘密吧,猗窝座阁下他也喜欢你哦,我猜大概是你让他想起了作为人类时的亲人吧,好像也是个女孩子来着,不过很可怜哦,他的亲人全都被人害死啦。”
“…是这样啊…”阿幸努力的攥紧了手里的纸蝴蝶,“要是知道…我骗了他的话…哥哥他一定…会伤心吧?”
“我想也是哦。”童磨为难的说,“怎么办才好呢?”
“那就不要…告诉哥哥…好不好…”
阿幸祈求道:
“请教主大人…替我和姐姐…保密…可以吗?”
“阿幸…不想…让哥哥伤心难过…教主大人…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神明之子良久的注视着女孩,用那双剔透璀璨、不似人类也不似鬼物的眼睛。
末了,他笑了。
“我喜欢这个愿望哦,那么这次就满足小阿幸吧,毕竟让信徒得到幸福是我作为教主的义务嘛。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完全有资格去极乐世界哦。”
“真的吗…教主大人?”女孩喃喃道,“真的有…极乐世界吗?”
童磨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像对待他的每一位虔诚的信徒那样。
“是真的哦,我是神明之子,神明之子是从来不骗人的。极乐世界是存在的,那里非常、非常的幸福哦。”
阿幸脸上绽放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真是…太好了…”
猗窝座一直相信,不管人还是鬼,对那些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坏事,多少都有点预感。
即使作为人类的记忆早已消失,他也依然记得那种感觉,胃部疯狂痉挛,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上弦之四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这让他极为不适,好像自己回到了某天,那一天之后,他成了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的、只为成为强者而活的自己。
每次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再也不会遭遇这种时刻的时候,这战栗的感觉都在提醒他,在某种巨大而不可见的东西面前,他,依然只是个渺小而无助的人。
目睹童磨坐在一片血泊里啃食着阿幸的尸体时,猗窝座手里拎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有年糕,有棉线,有布偶娃娃,还有一小盆夕颜花。
年糕、棉线和娃娃都是给那姐妹俩买的,他出门前,阿幸说她的织布机上没有蓝色的线了,很不好意思的问他能不能去江户时帮忙买点。他答应了下来,路过小摊时,又看见了这个用碎布缝的娃娃,他想着女孩子肯定喜欢这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
夕颜花是给童磨的,寒冬时节能有这花简直是奇迹,听卖花的贩子说是特别培育出的品种,能在冬天开花,很是难得,所以要价三十文。猗窝座咬牙狠心的买了,心想那鬼总嫌他买的东西便宜,这次叫他没话说。
极乐寺的庭院在夏季时花木茂盛,莲花盛放,实在是不缺这点颜色,但寒冬时山里万物凋零,大雪覆盖了一切生机,他总觉得童磨那家伙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种地方有点凄凉。
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想多了,童磨手里捧着女孩的半截胳膊,正吃的欢,嘴边和身上鲜血淋漓,状如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差点忘了,童磨本来也是鬼。
装的再像人类,也无法改变他们是鬼这个事实。
见他回来,上弦之六甚至没起身,而是欢快的举起手中的残肢,朝他晃了晃。
“猗窝座阁下回来了呀~”
见他没反应,童磨不慌不忙的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笑的无比坦然。
“一起吃吗?这孩子的肉质很不错哦~”
“你在…干什么?”
猗窝座听见自己说。
“诶?看就知道了嘛,我在进食呀~”白橡发色的鬼一脸天真无辜,“来了几个猎鬼人,人家打完架有点饿了,毕竟今天可是新年嘛…诶,对了对了,这孩子有礼物让我交给阁下哦。”
猗窝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檐廊下放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蓝色和服腰带。
童磨无比感动的说:“给我也做了一条呢,小阿幸真是个温柔懂事的好孩子呀,所以我特意选了今天送她去极乐,能和我一起得到永生,她很开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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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猗窝座直愣愣的盯着他当作好友的那只鬼,“你不是说…会一直养着她们吗?”
“诶?那只是个玩笑而已呀~”
童磨惊讶地说。
“阁下不会傻到把玩笑话当真了吧?咱们是鬼,鬼就是要吃人的嘛,女人的肉质更好,更有营养,多吃女人才能变强,这才是我这么快就晋升到上弦的秘密呀。再说啦,我早就告诉过您,人类是虚无又脆弱的存在,他们的生命毫无意义,不肯放弃人类的部分,阁下早晚会堕落成…”
童磨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猗窝座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掉了半个头。上弦之四精瘦结实的身体里爆发出近乎恐怖的力量,只是顷刻之间,他就将自己的同类深深地按进了雪地里,膝盖压进了对方的胸腔。
“骗子。”猗窝座的声音只余冰冷,“你骗了我。”
“我没骗阁下,是您误解了我的意思。”
童磨一边吐血,一边委屈的说。
“我养着她们只是为了阁下的心情,阁下却从来不顾及我的心情…人家已经忍耐很久了,在阁下面前一直忍着不吃女人…只为了两个小姑娘,您就这样对待我,也太不公平…”
猗窝座又是一拳砸下去。
“骗子。”他说。
一定治好你,救你,保护你。
空白一片的大脑里,不知为何出现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了哦!连哥哥的脸都可以看的很清楚呢!我可以看到哥哥的嘴巴,鼻子,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明明已经救下了…
明明已经治好了…
“骗子。”他机械性的重复道。
一定治好你,救你,保护你。
一定治好你,救你,保护你。
一定…一定…
“骗子…”
猗窝座一拳接一拳的砸下去,鲜血四溅,然而上弦鬼的再生能力让童磨在他的攻击下依然说个没完。
“猗窝座阁下…您听说过古时候那些进山修行的僧人的故事吗?他们住在山洞里,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出来。”
童磨用他血肉模糊的嘴巴说道,语气异常平静。
“据说在黑暗中修行到某个时候,他们就会看见神佛现出大光明相,整个山洞会被佛光照的亮如白昼。”
“但那种东西,只是幻觉罢了。”
上弦之六如同叹息般轻声说。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啊…”
猗窝座停下了拳头,眼神空洞的注视着童磨。
对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凄惨,虽然脸已经恢复了原状,但上半身几乎被他生生打烂,黑红的血和洁白的雪混在一起,分也分不开,恰如神明之子永远洗刷不掉的罪孽。
“好痛啊…阁下要杀了我吗?因为我打碎了您那愚蠢到可怜的幻觉?”
上弦之六毫无廉耻的笑着说。
“不对,您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替您斩断了您的风筝线,从今往后,阁下都不会再为此感到痛苦了。”
…我当作了幻觉的,其实是你啊。
我为什么会相信黑暗中能存在灯火?
我为什么会相信鬼的世界里能存在光明?
那些无聊的安慰,无聊的感动,称为“友情”的无聊的东西,我…到底为什么会相信?
猗窝座沉默的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走入月光下的松林,童磨的血从他手上滴落,从他身上滴落,在雪地上画出一条指向远方的线。
他再也没有回头。
天明八年,上弦之六因为对鬼杀队的剿灭之功而被鬼王给予了赐血权,并允许他向任何位阶高于他的上弦月发起换位血战。然而在江户一战成名后,童磨就又变回了那副不思进取的懒散样子,整日忙于传教大业。而江户附近无处可去的“浮浪者”听说世上有一位神子能指引人前往极乐净土,竟蜂拥而至,万世极乐教的信徒人数一度达到四五百人之多。
后来还是鬼王严厉斥责了其过分张扬的举动,勒令童磨把信徒人数控制在两百五十人以内。
两年后的深冬,吉原。
童磨漫步在游廓边缘的一条巷子里,这片地方多住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私娼,但其中不乏年轻貌美者,他今天的猎物就是其中之一。
吉原的三四千游女中,九成是这样的可怜人,这辈子都和花魁的风光无缘,只能在一身债务和梅毒中了此残生,而一百个这样的女人,身价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花魁。
没人在意她们的死活,来到这里的任何恩客,都能像对待牲畜般蹂躏她们。
而花魁又如何呢?京极屋那位明艳动人的朝云太夫已成昨日黄花,皆因背后捧她的田沼大人被另一派宗亲搞垮,以涉嫌鸩杀十代将军为由被迫辞官,其长子也遭到暗杀,在天明八年时身败名裂而死。
始于权欲,终于虚无,到头来万事皆空。
路边茶屋的二楼却依然有婉转娇媚的嗓音,在三味线的弹奏中唱着那首太夫唱过的小曲:
梦里恋情知多少
梦里情伤有几分
不过是一时欢愉
终究躲不过逝去
或恋或命皆泡沫
湮没于流转岁月
雪渐渐下的大了起来,已是深夜,路边的店铺和茶屋早早关门闭户,没人注意到踏雪而行的鬼。
而一片白色的街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童磨闻见了熟悉的血腥味,鬼的敏锐视觉让他远远就看清那是一名肮脏到像是从烂泥里爬出来、枯瘦如饿鬼的少年,怀抱着一团焦炭似的东西,倒在路边。
少年浑身是血,背上裂开一道被刀砍过的巨大伤口,怀里那人形的焦炭,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
然而即使如此,少年依然用尽全力的抱着那焦炭,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诶呀呀,这是怎么啦,好可怜呀~”
童磨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听见那少年奄奄一息的说:
“把我妹妹…变回原样…”
“不然…无论是神…还是佛…我都统统…杀给你看…”
上弦之六凝视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女孩子很快就要死了。”他轻柔的说。
“而我刚好是个善良的人,所以绝不会见死不救~”
“就把血分给你们好了,只要被那位大人选中,你们就能变成鬼。”
“生命这东西可是很宝贵的,必须好好珍惜才行~”
少年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只是几滴而已,就能在体内搅起暴烈的疼痛,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像碎了一样。
他紧咬着牙关,扛过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从小就经常挨打,被打到骨折乃至昏迷都是常事,疼痛对他来说司空见惯,况且那疼痛比起他眼前的奇迹,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看到已经不成人形的妹妹,像一只破茧的蝶,重新长出了白皙娇嫩的肌肤,小脸也恢复了往日惊人的美貌。
仿佛神明显灵,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真的回来了。
“哥哥…?”
少年背上的白发女孩,发出了轻轻的呓语。
“那是…花吗?”
少年茫然的目光投向这座陌生寺院的檐廊下,在那里,在天明之前的黑暗中,盛开着一丛洁白的夕颜花。
【尾声】
十二鬼月分为上弦和下弦,即便在鬼之一族的传闻中,上弦之贰也是一只极为残暴的鬼。这位以强悍的冰系血鬼术在短短几十年内就跃居黑死牟之下的上弦以嗜好年轻女子的血肉而恶名昭彰,连鬼王都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其他的鬼也都对他敬而远之,概因这位上弦虽然看似和蔼可亲,实则天生无心无情,行事又如孩童般乖张,只要不幸遇上,不论人鬼,十之八九会被他玩死,从这点来看,鬼王赐予他的名字“童磨”着实贴切。
但不知为何,他唯独喜欢缠着上弦之三,虽然众鬼都知道这两位上弦是一对冤家,上弦之三每次遇到他,都不顾其上级的身份非打即骂,那上弦之贰不但不生气,还厚着脸皮逢人便说对方是其挚友,只因晋升没他快才心怀不满。不仅如此,还常借位阶高于对方的优势以脑内通讯不断骚扰之,搞得上弦之三不胜其烦。
然而,直到大正年间,这两位上弦相继战死于无限城,终其数百年的生命,他们都从未向对方发起过换位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