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窝座恢复清醒时,发觉自己躺在树林间的一片空地上。
正值夏夜,月华如水,万物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如果不是那股极其浓烈的血香,他会以为自己又度过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
上弦之四猛的坐了起来,面前是一地血泊中支离破碎的白骨,和几块浸透鲜血的、破烂不堪的布片。
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股血香味从自己的口腔里传来。
“啊,阁下终于醒啦~”
不远处传来男人轻快的声音。猗窝座抬起头,看见童磨斜靠在一棵树下,袖着双手,一副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表情。
猗窝座紧紧地皱起了眉。
“你…做了什么?”
“这叫什么话,人家只是看阁下饿昏了,特意把自己的猎物分给您而已嘛。诶呀呀,您那副样子简直吓坏我了,都不敢跟您抢肉了呢,只好捡剩下的吃啦。”
上弦之六的右手从他暗红色的和服袖子里抽出来,修长的手指间拈着半根啃的白白净净的骨头,朝猗窝座晃了晃。
猗窝座只感到头疼欲裂。
“你从哪里找来的稀血?”
对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
“阁下有多久没进食了?“
猗窝座垂下头,呆呆地看着那一地残骸。
“三个月…或者四个月?我忘了。”
童磨立刻发出了滔滔不绝的感叹:
“您看看您,怎么能对自己如此残忍呢?一般的鬼饿到这个程度恐怕早就发疯了,力量也会严重衰弱,您虽然是强大的上弦,但战斗之后也需要补充体力呀,这就像江户人在夏至的时候要吃鳗鱼来补充精力一样嘛!难怪您会饿到产生幻觉,说实话,我刚刚变成鬼的时候也产生过那种幻觉,好像信徒们都变成了会走路的牡丹锅,诶呀呀,那滋味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呐…”
“你也太狡猾了,竟然拿稀血来引诱我。”猗窝座扛不住他的长篇大论,只剩苦笑,“童磨,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吃人。”
“我知道呀。作为万世极乐教的教主,我见过无数像您这样被‘过去’困扰的人。”
童磨的语气忽然平淡下去,他用舌尖舔了舔手中那根雪白的骨头。
“阁下知道人类为什么想去极乐世界吗?”
猗窝座愣了愣,“为什么?”
极乐教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
“因为现实让他们无法承受,又无能为力。”
“对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承受,对即将发生的事无能为力,只要活着,内心就每天都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如果不编造出极乐世界这种东西来安慰自己,就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活得下去了。”
“你对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童磨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宝石般的虹彩,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擅长蛊惑人心的妖精。
“我不想看阁下您深陷于这种毫无意义的痛苦中。人类是脆弱又可悲的存在,但咱们不是人类,对于被那位大人选中的咱们而言,成为鬼,意味着不用再背负沉重的负担,不用再被过去和未来所束缚,因此,我更希望阁下能学会活在当下的这一刻,及时行乐才是这世上的生存之道,这也是我常给信徒们的忠告哦。”
名为“童磨”的妖精轻柔地说:
“凡是让自己痛苦的事,都没有必要去做,只要安稳快乐的生活就好。阁下也是一样,如果记忆让您感到痛苦,又何必一定要去找回它们呢?像现在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虽说是这样,可总觉得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猗窝座攥紧了拳头,像是要抓住什么,“是如果失去了,就没办法再活着的东西…”
“这样啊…阁下变成鬼多久了?”
“…快有百年了吧。”
童磨微微一笑。
“那阁下还在幻想什么呢?再重要的人和事,经过百年的时间,也早就不存在了呀。”
猗窝座的瞳孔紧缩了下,最终无力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你说的也对…”他叹息道。
“走您想走的路,追求武者的至高境界,这是多有意义的事呀。”童磨循循善诱地说,“人类哪怕想得到这样的机会也得不到呢。”
“是啊,我…只想成为强者…”猗窝座喃喃地说。
他顿了顿,看着地上的白骨,又怔然道:
“童磨,我们这种人,以后一定会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童磨放声大笑起来。
“啊哈哈,阁下真是傻的可爱,身为上弦,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啊!”
“有什么好笑的!”猗窝座忿忿地说,“我们杀过这么多人,肯定是会下地狱的吧!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
童磨笑的停不下来,“世上根本不存在神佛和地狱嘛!猗窝座阁下居然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诶呀呀,这可真是…哈哈哈…”
“你怎么知道不存在?万一存在呢?”
“万一存在,排在咱们前面的还有很多人呢,您急什么呀。”
童磨用扇子抵着嘴唇,弯起了眼睛,“阁下,关原合战里死了多少人,您知道吗?”
“哈?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我来告诉您吧,单这一场合战,双方差不多死了一万人哦,阁下做鬼近百年,吃掉的人有一万个那么多吗?”
他握着扇子轻笑道。
“那位获胜的家康公因此而下地狱了吗?非但没有,据我所知,他还被追封为‘东照大权现’,作为守护幕府的神明,供奉在东照宫里呐。”
“战国时的那些大将就不提了,哪个手上没有成百上千条人命?只说现在,饥荒已经持续了有五年吧,听说东北那边的乡下都在人吃人了,可江户的大名和旗本也依然吃着精米和点心,整日不劳而获,即便知道乡下饿死了人,年贡也一文不减,如果真有神佛,也该是他们先遭到天谴才对。”
“但是,没有哦。”童磨歪了歪头,“您那天都看到啦,那些武士完全不担心任何天谴、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半点问题呢,既然都是食人血肉,为何他们能吃,我们不能吃?”
“就连那些猎鬼人也一样,整天喊着要我们下地狱,可没有一个敢跟武士过不去的,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被自己的感情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要知道,就算真有地狱,也不在别的地方,而就在这人世间呀。”
上弦之六的表情似笑非笑,目光却剔透而清冷,仿佛在六月的天降下一场大雪。
猗窝座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最终哑然失笑。
“真是败给你了,到底哪来这么多歪理?”
“这话说的,人家可是神之子,又不是路边算卦的骗子。”童磨无辜地说,“要是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怎么会有信徒愿意追随我嘛?”
他用扇子轻轻敲打着手心,“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这场战斗之后,鬼杀队应该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在得到新的任务前,阁下就在我那里住一阵子吧。”
“您喜欢人类的话,我可以把那两个小姑娘一直养到寿终正寝,反正我有那么多信徒,那位大人通常也不会干涉。如果需要的话,就将她们当作是您的风筝线吧。”
“为什么?”
猗窝座直直的盯着他那笑容温柔的同类,童磨的发色很浅,在月下透出晨曦般的柔光,仿佛这永无止境的黑夜也变得不那么漫长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童磨又像只狐狸似的眯起眼睛。
“因为猗窝座阁下也是我的风筝线哦,不过说了您也理解不了,所以就请安心的接受我的好意吧。”
猗窝座脑袋发蒙,只得无奈地挠了挠一头短发。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奇怪啊…”
到了六月,江户等地的骚乱终于被幕府镇压下去,城下町恢复了风平浪静,町人间又有了新的热门话题,那就是前些日子城外西面的山村突发大火,“火盗”的官差赶到时,发现遍地皆是烧焦的尸体不说,还有大量精铁锻造的打刀散落其间,疑似某位公卿图谋不轨豢养的私军,但不知是因为内讧还是灭口,竟然一夜死绝。饶是如此,幕府依然震怒,下令严查带有紫藤花徽记的一切物品,以及身份可疑的浪人,民间有检举线索者,赏银十两。
“不得了了,官府都发了告示呢!”
某日极乐教负责采买的阿又从江户回来,站在院子里对众人神秘兮兮地说。
“听城里卖瓦版的说,多少年没遇过这种大案了,那伙贼人真是胆量不小!”
“可惜没抓到活的,江户附近出了这种事,衙门的官差也太丢脸了。”
“听说町奉行所的捕吏被要求限期抓到余党,否则就要切腹谢罪呢!”
“真可怕…”
“哎呀,阿银你怎么回事,那可是我刚买回来的豆腐!”
“抱歉…”
众人的目光落到那低头半跪在地上收拾扣了一地的豆腐的少女身上。
“这孩子,都来了这么久了,做事还是粗手粗脚的,这样可不行啊。”阿又对旁边的人抱怨道,“上回带她进城也是,没多久就找不着人了,我还以为被人贩子拐去吉原卖了,结果居然跑到浅草寺那边去了,害我整整找了一天!”
“阿银这孩子力气大,能吃苦,就是脑袋不太灵光,你也别说她了,毕竟是教主大人带回来的孩子。”有人劝道。
“什么啊,要不是教主大人慈悲,我看这孩子在别处都找不到活干。”
“阿银,女孩子这么粗心大意,以后当心嫁不出去!”
“我看教主大人的那个朋友倒和她般配,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也挺结实,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天黑才来。”
“住口吧,教主大人的朋友也是你能议论的?”
“嘘,山田先生来了…”
众人噤声,纷纷鞠躬行礼。
身着白衣的山田护教站在檐廊上冷眼看着他们:
“阿银,教主大人要见你。”
侍从拉开了绘着莲花的纸门,已近黄昏,茶室里燃着伽罗香,细细的一线烟从银香炉中升起,在空气中散成淡淡的灰紫色烟雾。
见那少女进来,极乐教的教主大人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意。
“小阿银,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承蒙您关照,大家都对我很好。妹妹的眼睛也差不多痊愈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阿银俯下身,以额头触碰手背,行了个大礼。
少女的身体青春洋溢,即使裹在和服里,也能看出腰部纤细紧实,双腿修长,只是皮肤微黑,像是经常在户外工作。
“不要这么客气嘛,帮助可怜的人一向是我作为神明之子的义务哦。”
肉质真不错啊。
童磨看着女孩,心想。
可惜不能吃。
“小阿银的老家是八户藩那边的?家里还有亲人在吗?”
阿银摇了摇头,“没有了,全家人都死了。”
“在江户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人了?”
“没有了。”
“真可怜呀…”教主大人同情的感叹道,“你和妹妹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托您的福,最近过得很好…”
“我不是说最近哦。”
男人温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头顶,阿银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身体本能的缩了一下。
童磨弯下腰,轻轻拉起了她的手臂。
“阿银长得很结实呢,以前在家常常干活吗?诶呀,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呀?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少女的右手手背到小臂横亘着一条蜈蚣似的伤疤,已经褪成了暗褐色。
“是在山里遇到狼受的伤…”
“这样啊。”童磨轻声说。
“你哥哥也是被狼杀死的吗?”
阿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再次低下了头。
“教主大人是怎么知道…”
“是上次小阿幸说的哦,说我那位朋友长得有点像她哥哥,叫什么阿耀的。我想既然你们是姐妹,那孩子的哥哥应该也是你的哥哥吧?”
“是,阿耀他…是我们的兄长,之前在工作的地方出了意外,过世了。”
“从没听你说起过这些呢。”教主大人惊讶道,“信徒们都会把痛苦的经历告诉我,由我来指引大家从痛苦中解脱,阿银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明明应该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吧。”
阿银低着头:“痛苦的事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变的不痛苦,只会给听的人带来困扰而已。”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啊。”
童磨站起身,走到柜子旁拿了他的烟管,边笑道:
“但我是不会觉得困扰的哦,倾听信徒们的祈祷是教主的义务。所以我更希望阿银能把自己的痛苦告诉我哦。”
他转头看向少女,眼神中带着深邃的意味。
“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要好好珍惜才对。已经过去的事是无法挽回的,活着的人还是该多考虑下自己的未来,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妹妹着想。毕竟,你们没有其他亲人朋友可以投靠,也没地方可去了,对吧?”
名为阿银的少女沉默了片刻,说:“您说的对,我们…没地方可去了。”
“这样的话,以后就留在这里如何?我身边正好缺个女侍,阿幸那孩子也很可爱,我喜欢哦。”
教主大人笑眯眯地说。
阿银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下,就再次伏下身去。
“小女…感激不尽。”
“常言道,江户人不花隔夜钱,猗窝座阁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嘛?”
猗窝座看着他那位打扮过于花哨的同类。童磨装成人类出门时,还真把江户浪荡子的那股风流劲儿学的惟妙惟肖,腰带上挂着金丝镶嵌的印笼和海豹皮的烟草袋,手里握着扇子,连一口京都腔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江户官话,就是那头白橡色的长发和剔透多彩的眼睛,这鬼从来都懒得掩饰,一路上惹的好奇心强的町人男女纷纷驻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吉原哪家的花魁出来游街了。
因为这家伙走在街上实在太显眼,猗窝座冥思苦想了半天,终于决定——找条船。
当然,钱是童磨出。
于是两只上弦鬼坐在一只木船上,船夫撑着船,沿着隅田川的河道一路晃晃悠悠的摇向两国桥。
少年模样的鬼忍不住哂道:“真有你的,刚来江户三个月,就把自己当江户人了?”
童磨斜倚在船边,手里端着杯酒,边闻味边笑嘻嘻的说:“因为我喜欢这里哦~不过阁下在江户这么多年,连净琉璃都没看过,您也不太像江户人嘛~”
“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木偶戏吗?”猗窝座想起剧院那人挤人的场面,依然心有余悸,“我算明白了,你这人就爱凑热闹。”
“成天待在山里,多没意思呀。咱们偶尔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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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一下这将军大人的太平盛世嘛~”
“算我输给你了。所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户人不花隔夜钱,说的是在江户这地方,金银的价一天一个样,辛苦存钱还不如吃喝玩乐,怎么痛快怎么活,反正也什么都留不住嘛。”
童磨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手腕一斜,将杯中酒尽数倒进了河里。
“你脑子有毛病?这瓶酒三十文呢!”猗窝座有点心疼,“有钱也不是你这么花的,难不成你以前也…”
话停在了半截。猗窝座发现童磨没有笑。
形貌昳丽的上弦鬼靠在船边,神情专注的凝视着水中倒映的灯火。
“呐,阁下,假的东西,如果看起来和真的东西完全一样,会不会本来就是真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在那一瞬带上了某种明亮的光彩。
“我对阁下是……”
猗窝座看到童磨形状优美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个词,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因为更大的喧闹声从河的两岸传来。如同星河坠落般盛大的花火轰然炸开在两国桥上方的夜空中,映亮了整个隅田川的河面。
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但或许是两岸人群的欢呼声太吵闹,猗窝座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花火也映在童磨冰晶般透明的瞳孔里,映在他白橡木色的长发和银白的羽织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散发着光芒。
“今天我好开心呀,猗窝座阁下!”
在隆隆的焰火声里,上弦之六像个孩子似的大声说。
我也很开心。猗窝座无声的说。
很开心能有你这个朋友。
天明之前,能有一线光照亮黑夜,是何等幸运之事。
童磨,你…说的对。
也许遗忘了的,也该就此遗忘。
夏天过后是秋天,然后没多久,枫叶就落了。
猗窝座来寺院的次数从每月几次,变成了隔三两天就跑来一趟。来了也不闲着,一开始干的是劈柴挑水这种杂活,后来刚入冬时有次下雨,大殿的屋顶漏水,猗窝座皱了皱眉,趁着半夜没人,竟然徒手削了块木头就给补上了。
堂堂上弦之四蹲在房梁上拿了把榔头敲敲打打,童磨在底下看热闹,还不忘添油加醋:
“诶呀呀,阁下以前是当过木匠嘛?这下好了,以后房子坏了都不用花钱请木匠啦~”
木榔头迎面飞来,童磨捂着脸应声而倒。
“说别人不劳而获,我看你这家伙才是不劳而获!”猗窝座坐在房梁上没好气的说,“一天到晚就你最闲,还能修这么大的寺院,肯定没少赚黑心钱!”
“人家哪有赚黑心钱,都是认真工作攒下的家底。”童磨委屈的躺在地上不起来,“再说人家从小就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信徒们都愿意给我供奉,不收下的话多伤大家的感情呀~”
“行了,你也别太懈怠了。听说鬼杀队又开始活动了,那位大人叫我去解决一下,过几天就出发…”
“去哪里呀?人家也要一起去~”童磨一骨碌爬了起来,满脸洋溢着兴奋,“和猗窝座阁下一起工作最开心啦,阁下以后的任务都带上我好不好嘛?”
“那位大人又没给你命令,你给我老实呆着!听说剩下的那个柱不太好对付,已经死了几个下弦。办完这事,我回来跟你们过年。”
“什么叫‘你们’嘛,明明我才是猗窝座阁下的朋友。”童磨抱怨,“猗窝座阁下对小阿幸比对我要好多啦,还给那孩子做玩具,人家好伤心~”
“你这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和小孩子计较这些,丢不丢脸?”猗窝座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那人家也要新年礼物~”
“要什么礼物?你又吃不了年糕。”
“什么都可以。”童磨一本正经的说,“就算四文钱的也没关系,人家不计较啦。”
“你记性倒是真好,”猗窝座挠挠头,“给你带就是了。”
天明八年,新年的第一天。
教主大人白天接受了信徒们的初诣,晚上寺里的众人按京都的习惯聚在一起吃白味增杂煮和烤年糕,他便一个人回了后殿的居所,坐在檐廊下抽烟。
猗窝座阁下不在,果然…有点无聊。
御岳山里下了雪,月光下起伏的山峦都蒙上了一层银白,枫树的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枝干直刺向冬日的夜空。在盛夏时绿意盎然的庭院,此时也只剩下一片纯然的白色。
枯园垂雪。
童磨脑子里正出现这个词时,就听身后的回廊里传来猫一样细碎的脚步声。
“小阿幸~”他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是会被发现的哦~”
“真是的,又被抓到了。教主大人好厉害啊…”
阿幸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这孩子的眼睛完全恢复了正常,性子也活跃了不少,毕竟年纪小,不像其他信徒那样心存敬畏,总是叽叽喳喳的跟前跟后,童磨懒得管,也就放任自流了。
“你拿的是什么呀?给我看看?”
女孩红着脸跪坐下来,将怀抱的东西摊开在地上。
“诶呀,这个是…”
“是腰带,我自己做的。”阿幸低着头,手指在地上画圈,“是自己织的棉布、自己缝的哦,黑色的给教主大人,蓝色的给哥哥。我过了新年就满十三岁了,以后、以后这些小事,教主大人都可以交给我做了…”
我从来不用这么丑的腰带。童磨想。
他眨了眨眼睛,说:“做的真好呀,小阿幸很能干哦,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女孩使劲点头:“虽然不值钱,但教主大人和哥哥救了我的命,我是不会忘的,此生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童磨差点脱口而出“那就让我吃了你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不需要小阿幸的报答哦,”他换上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身为神明之子,让信徒得到幸福是我活在世上的使命。”
阿幸的脸更红了,忙不迭的站了起来。
“我…我去厨房帮忙了,那个…那个腰带…”
“亲手做的东西,还是自己亲手交给对方比较好吧。”
“可,可是…”女孩揪着衣服的边角,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算了算了,那位阁下回来的时候,我会帮你转交给他啦。”
“谢谢教主大人!”女孩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跑远了,但跑到走廊尽头时,又回头笑着大声说:
“阿幸最喜欢教主大人了!”
这小姑娘的脑子还真是不灵光啊…
童磨吐了个烟圈,百无聊赖的想。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那条黑色的腰带上,顺手拿了起来。
棉布的质感相当柔软,缝制的针脚细密而整齐,可以看出是用了心做的。
算了算了,猗窝座阁下说的对,不能跟小孩子计较,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话说猗窝座阁下什么时候回来呢?
身后再次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童磨叼着烟嘴,笑嘻嘻的回过头:
“小阿幸,我就说嘛,自己做的东西还是…”
迎接他的是突如其来的猛烈杀气,寒光闪现处,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狠狠捅进了上弦鬼的颈侧。
“大家!就是现在!”
他听到阿银的声音厉声吼道。
凌厉至极的刀光向鬼的所在之处斩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