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忽至,树上的雪落下,淋得两人皆白发。柴宴宴无心理会脖颈间滑落的雪花,一瞬不瞬地盯着言栖。
她觉得她此刻的样貌一定很恐怖,不然言栖也不会露出错愕的表情。
对方说完这话,柴宴宴只有片刻的气恼与不满,随后就认定言栖是在和她逗趣。她笑了一声,静静地等言栖的下文。
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言栖那句“我说笑的”。
震惊与恼怒一点点的爬上心头,伴随着还有期待破碎的愤怒,可柴宴宴却依旧满心期许着言栖对她做出解释。
怎么会呢?姐姐说过的,言姑娘是她在苍平几月里最亲近的女子,二人吃喝同住,又怎会……
当柴宴宴察觉到言栖眼中的挣扎之时,她才终于相信,眼前之人,是真真切切地杀死了姐姐。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高声嘶吼,“姐姐那般待你,你又为何……”剩下的话堵在口中,柴宴宴终是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任何立场。
“我乃苍平将士,柴允安于我不过敌国侵犯之人。我刺杀她,有何不可?”言栖声音冷冽,带着冬日里独有的寒凉。她俯下身,凑近柴宴宴的耳畔,“我留你一命,不过念及往日情分,你本该庆幸。”
言栖说完便转身离去。
若非姐姐的嘱咐,柴宴宴断不会来到这里。本以为所遇良人,可眼前之人此刻在她心中,已然成了仇人。
是言栖杀了姐姐。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随后又缓缓松开,再紧握,再松开,反复几次后,她终是浑身泄了力。
她心知言栖所言极是,姐姐先前流落此处,早该命丧黄泉。他们留姐姐一命,已是万幸。
柴宴宴无法拼凑出整个事件的全部历程,偏先前又对言栖万分信任。
或者说,对姐姐过于信任。
已历经月,即使二人交集再好,也会淡忘,言栖再善,也与她无关。于柴允安,她是捡来的外人;于言栖,她是敌国仇人。
柴宴宴只觉浑身僵硬,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在堂前的空地上摸了摸还未晾干的衣服,犹豫片刻,重重地垂下了手。
她将画卷铺平放在了桌上,画中的男子眉眼带着笑,可此刻,柴宴宴才发觉他笑得悲伤,似凄苦,似绝望。
心境影响意境,柴宴宴终是哭出了声,连日里最后一点期盼烟消云散。
她的姐姐,终是没了。
她无法再为自己编织美梦,斯人已逝,再无相见之日。
言栖进屋的时候,撞见的便是这副场景。小姑娘赫然没了刚才的气势,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抱成一团。
她在心下叹了声气,将手上的热粥放在桌上:“行了,快些吃饭,吃完再哭。”
柴宴宴的衣袖已被泪水打湿,方才才与言栖对峙,此刻看着桌上的粥,竟感到些手足无措。
那粥里嵌着几颗红枣,本应似浮舟飘无定所,却因着厚厚的米堆积其中,有了一栖安身之地。
她瞪了言栖一眼,通红的眼中却没了愤怒,只剩淡淡的绝望与哀伤。
言栖也坐了下来:“罢了,我既已辞官,便不再追昔两军交战之事。柴允安欠我一命,此债终了,我与你便无纠葛。”
“是吗?”柴宴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言栖,又像是在问自己。
“听故事吗?”言栖没有在意她的疑问,自顾自地开口,“许久没和人说上话了,正好你来了,便同我聊聊吧。”
-
苍平。
崇兴七年,旧帝驾崩,新帝即位,改年号万昌。
小皇帝年幼,政权尽数交由太傅代理。次年季秋,苍平与敌国交战。
战火纷争,少年将军谢韫寒自荐出征,率众将踏出一条血路,夺得敌军首级。
首战告捷,谢韫寒成了苍平第一位少年将领,大摆宴席庆功。可少年人却不懂得内敛,堂下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又隐于笑颜。
他不懂得收敛,看不透人心,只当众人真心为他欢呼,竟也将真心取出。
许是那时众人确是真心待他,不过也无从考究。
谢韫寒乃将门之后,自幼习武练兵,军法军纪严明,自身功夫了得。奈何只有人教他如何自强,却无人教他隐匿本性,虚与委蛇。
他的气焰过盛,之后的战争又接连取胜,一时名噪苍平,有百姓所在之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到这里,言栖停了下来,她轻笑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你可知,那时的谢韫寒年方十八,正是最热血英气之时。”
柴宴宴端起碗含了一口粥,绵密的细米在口内化开,舒缓了喉间的不适。她看着言栖眼中的神往,心道一声“我知”,心情竟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
言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画卷之上,青年谢韫寒经受过风霜的打磨,眉眼间多了一丝坚韧。
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抚上画卷,在即将触碰上的时候,被柴宴宴默默地拦住了。她的声音温软,语气却强硬:“抱歉,言将军。”
她并无多言,可言栖却明白了她话中之意。言栖神色未变,目光在画卷上停留片刻,慢慢地收回了手。
屋外不知何时又渐渐飘起了雪花,她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开始了讲述。
因谢韫寒的声势大好,不少豪门贵族争相到将军府求亲,其中不乏有人想借势而上,以此为垫脚石。
卖女求荣,是这群东西最引以为傲的法子。
自古以来,女子皆被认为是可以用做交易的商品,和亲,送子,爬床,只要是对男子有用的,皆不顾其意愿送出。
偏偏谢韫寒一概不理,以已定娃娃亲为由,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世人皆知蒙丞相府嫡女脾气骄纵,偏偏竟是正值英气的谢韫寒道义上的发妻。
言栖冷哼一声,眼中尽是不屑:“相府早就蚀了心,偏蒙晏清以此为荣,四处张扬,生怕无人不知她是谢韫寒的妻。”
她说着,自己心中便先来了气:“她哪来的脸,丞相府威望之时,央着她爹取消这门亲事,又在韫寒成名后,闹得人尽皆知。”
柴宴宴感受到了言栖的怒气,正欲开口,却闻言栖猛然提高音量:“她又凭什么,闹了这样的好事又得了美名,真给她脸了,若不是允……”声音戛然而止,言栖似是被自己呛到,俯身猛咳了几声。
这是柴宴宴第一次见言栖口快地吐出了话,似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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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的伪装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藏匿之下的暴怒。
若不是什么?
柴宴宴直觉言栖未说出口的话有着重要的信息,可对方却咳得昏天黑地,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回想起了前日在山下听到的传闻,相府嫡女心系百姓,造福大众,虽先前性子顽劣,可却真心为百姓谋到了好处。
一根看不见的线在脑海中缠绕,柴宴宴脑海中刚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手边的碗便猛的被人夺走。
言栖大口咽下一口粥,柴宴宴渐酌了三口才勉强喝完三分之一的粥竟依稀见底。
她在心中思索了很久,才终于又憋出了一句:“真他娘要脸。”这是言栖能想到的最温和的词了。
柴宴宴有些新奇地看着言栖,自昨日上山,言栖便一直都是一副漠然的神色,此刻竟颇有些鲜活,倒还真有了世人口中那率真的感觉。
言栖垂眸:“世间女子皆同谋,偏她出身高贵,竟不把旁人的命当命。自己不过也是一枚棋子,又好过我们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惧着相府的威严,谢韫寒身边求亲之人真少了许多。这对他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他无心于男女情爱,满心壮志全在战场。
谢韫寒又何尝不知蒙晏清所为,他早早地便写下了休书,不过休的却是自己。
此后两年,他一直征战沙场,似流放,却冠以驻守的美名。和氏入侵之时,又因老将建言献策,率兵征战。
正值酷暑,战士们倒在烈阳之下,鲜血汗水混杂在一起,滋润了泥土。
此战败,少年将军一夜跌落。
和氏使者假意求和,苍平众臣商议后,决议和亲。奈何公主皆已嫁,众臣闻言唯恐自己被选中。
终是有人提了意见,不知从何搞来一貌美女子,企图蒙混过关。那之后,和氏确安然无事,苍平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山川路远,和氏使臣再来苍平,已是经年之后。众人才知和亲之人早已死在路上,一行人尸骨无存。
“你可知,那和亲之人,此刻身在何处,又姓甚名谁?”言栖说累了,起身倒了一壶茶。
柴宴宴正听得认真,闻言下意识摇头:“我又从何而知?她不是早已消失在和亲路上?”
“再者,这种拙劣的计谋,那使者怎未察觉?”她觉得,言栖所言的这段故事漏洞百出:“和氏军力强盛,没有得到财宝与美女,又岂会善罢甘休?”
言栖将茶杯放于柴宴宴面前,笑道:“是啊,怎会善罢甘休?”
她猛地伸手抓住了言栖的手腕,衣袖从胳膊上滑落,露出了满臂伤痕。那伤痕经年累月,已经与骨肉长在一起,看着却依旧渗人。
“这疤,是从何而来?”言栖的眸色很深,似是蕴藏了无限情绪。
“你松手。”柴宴宴浑身一僵,可言栖力量极大,她根本无法脱手,“我如何得知。这疤自几年前便留下了,我,没有那时的记忆。”
“你原是真忘了。”言栖苦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渐松。柴宴宴趁此收回手,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
言栖口中酸涩,声音沙哑:“我只当是柴允安诓我,可她却真的,连待你都极好。”
“乔晏,你便是那和亲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