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静,门外吹进的风将桌上的画卷卷起了一角,言栖伸手将它抚平。这一次,没有人拦住她。
柴宴宴的目光落在了言栖抚在画卷上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言栖也没有出声,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乔,晏?”过了很久,柴宴宴才开了口,像是孩童刚学会说话般,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才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只觉得头顿顿地疼,这两字从言栖口中冒出之时,她便觉似有无数银针,刺进了她的脑袋。
好熟悉的字眼,但,怎么会呢?
手腕处被言栖抓过的地方泛着热意,她低头看着衣袖下露出来的片片疤痕,竟然对言栖说话的真假有了片刻的迟疑。
这疤痕自她那日在乌苍醒来后便有了,彼时的伤痕还带着些血迹,常有大夫前来为她更换纱布。
军营里的药资本就欠缺,可柴允安却存了许多药物,常常要亲眼看着她服下才肯罢休。
那时的柴允安还未成将领,军中之人对她稍有偏颇,可柴允安却并不将那些人放在眼中,只是自顾自地对柴宴宴好。
柴宴宴伸出手抵在额头上,记忆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那些凌乱的记忆让她痛苦万分,忍不住开始逃避。
和氏,和亲,这组词她都曾单独听说过,可偏偏却连在一起,指向了自己。
她确是被柴允安捡回军营的,过往的记忆全部丢失,但见到柴允安的那一天,她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苍平的边境。
当真,是这样吗?
柴宴宴觉得言栖又是在诓她,可她却不敢抬眼去追寻言栖的表情。希望破灭的感觉太过于难受,她不想再看到言栖的表情由戏耍变得认真。
看出了柴宴宴的难受,言栖微微抿唇,按住茶壶一口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浅酌一口才再次看向柴宴宴。
感觉到了言栖的动作,柴宴宴也下意识抬手握住了茶杯。似是沉思时无意之举,她将茶杯举在唇前,却未曾入口。
言栖的目光在茶杯上停留了片刻,直到柴宴宴将茶杯贴在了唇上,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目光灼灼地看着柴宴宴将杯中的水咽下。
“她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吧。”言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眼中的神情似是如释重负,“也是,你若是得知,定是一大隐患。”
茶杯中的液体泛着淡淡的苦味,回味有些酒水的甘洌。可柴宴宴却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想要用那味道压下自己心中的苦涩。
她只觉这一切有些太过荒谬,想开口反驳,偏偏脑海中断断续续的闪过不少画面。
破碎的画面在眼前交叠又重组,恍惚中,柴宴宴看到了前几日才刚刚见到的苍平城门,那下面立着不少人,他们聚集在一起,脸上尽是喜悦之色。
几抬大红木箱被一行人扛起,那里面露出些金光灿灿的东西,在午后的日光下有些刺眼。
随即,她又听到耳边有人低声呢喃,那似乎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沙哑又轻柔,带着些迫切与渴求:“燕燕,你一定要离开。”
柴宴宴终是抬眼看向了言栖,对方的神色认真,眼中的神情和方才告知她姐姐不在时的神情一致。
这似乎确实是真的。
她张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断,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许久后,脑内的痛感渐渐平息,柴宴宴的头脑逐渐清醒。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些困惑:“你又如何得知?”
倘若她真是那和亲之人,长久不在和氏,和氏岂会轻易放过。用做交易的东西私自离开,和氏竟也能忍气吞声。
柴宴宴愈发觉得言栖是在诓她:“和氏灭国前,与苍平两国之间确是如和议所说,此后两年井水不犯河水。若我确是那和亲之人,消失如此之久,和氏又怎会如此吞声忍气?”
“据我所知,那之后二国再无和亲,倒是那使者往来频繁,似是关系要好。”
“你莫再要诓我。”
言栖闻言,只是笑了笑。她提起茶壶,从柴宴宴的手中拿过了茶杯,再一次倒满:“我有没有在诓你,你以后便知。”
茶杯冒着热气,白烟袅袅升起,在柴宴宴的眼前蒙了一层雾。她伸手接过,将那水一饮而尽。
言栖眼神中染上了一抹满意之色,转头望了一眼庭院,青石台阶上的雪水在阳光下泛着光。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无视了柴宴宴想要得到答复的神情,将先前柴宴宴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放回了桌上:“雪后初晴,屋外有些冷。你前夜着了凉,若要外出透气,记得多穿件衣裳。”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看到柴宴宴轻轻地闭了下眼,唇瓣小幅度的开合了一下,似是带了无尽的困意。
“你身子正弱,若是累了便歇息吧。”言栖将桌上的茶壶取走,与那剩了的半碗粥一同放进了盘中,“有事便喊我,无事便自己待着吧。”
没能得到答复,柴宴宴有些不满,偏偏那困意一阵接着一阵袭来,让她无心纠结于此。
待到言栖离开,柴宴宴脑中仍翻滚着记忆,那画面一点一点变得清晰,随后又被一片新的画面覆盖。
她卧在床上,脑内的画面更新得让她有些疲惫,不自觉地便没了意识。
在她即将陷入深眠的那一刻,有人从房门踏进。床边凹陷,柴宴宴隐约听见那人低声说:“你会知道真相的,好好休息吧。”
-
万昌四年。
战火平息的彊场已经被呼啸的北风卷去了可怖的残尸积血,干枯的大漠上只余下片片红斑。
一行人马穿行在大陆之上,浩浩汤汤地向着和氏的方向行进。
车轿渐行渐远,其后的城门逐渐变小,直到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下。乔晏的手轻轻地摸索着身上的衣料,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
那布料材质细腻,做工精细,就连上面很小的一朵花纹也绣的栩栩如生,全然不似她往日的衣着。
身边的丫鬟因为轿子的摇晃已经熟睡,尽管也是稚嫩的容貌,但眉头却深深地皱着。
车外依旧北风呼啸,深秋的风比往日微凉些,此刻带着寒意如同刀子般刺进了乔晏的心中。
她将帘子放下,整个人蜷缩在一团,心情却没有什么波澜。
刚刚的那一眼,是乔晏对苍平最后的留恋,往后余生,她将会在那个叫做和氏的地方,孤独终老。
许是因为从小便长在深宫,乔晏的心智还算成熟。所以在被人从孤院里拎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挣扎。
挣扎只会换来挨打,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娘亲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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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棍打死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乔晏每每回想起,都忘不掉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
周围的人没能拦住乔晏,她只轻轻挣扎了一下,钳制她的手便很快松了开来。棍子落在了乔晏的身上,娘亲拼命用双手护着她,那双带着血污的手颤抖着捂住乔晏的眼睛,似是要将乔晏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
混乱之中,乔晏只觉眼睛上的手慢慢没了温度。她的现野一片昏暗,当光明再次恢复的时候,娘亲的手正无力地垂在地上。
倒在血泊中的人被粗暴地裹了起来,乔晏再一次被人钳住,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愤怒的叫声卡在喉咙里,发出来的却是“呜呜”的嘶吼声。
自那之后,孤院的偏房里,没有了含着笑从衣兜里偷偷摸摸取出糖给她吃,笑着喊她“燕燕”的娘了。
她彻底飞不出去了。
彼时乔晏年幼,被丢进孤房时什么也不会做,换来了不少的挨打与辱骂。
“以后,或许不会有了吧。”乔晏轻声呢喃,细微的响动让身旁的丫鬟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她。
“小姐,怎么了?”
乔晏似往日那样将手覆在念春手上,轻轻地把头靠了过去。可念春却往后退了退:“小姐,不可。”
掌心里的手一点一点的抽了出去,乔晏手指动了动,将念春的手按住,声音里带着困惑:“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念春的眼眶一点点变的湿润:“小姐……”
“我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乔晏出声打断了她,“不过是离开了那个地方,你就要和我生疏了吗?”
她稚嫩的眉眼上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成,看上去有些别扭:“从今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当真要如此?”
念春一瞬间红了眼:“怎么会?小……燕燕,你不要乱想。如今我们不一样了,你是,是苍平的福星。”
“所以呢?”乔晏的目光有些呆滞。
是她选择成为苍平的福星的吗?在她饥寒到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人突然出来带走了她,并告知了她的真实身份。
多可笑啊,她的体内留着苍平贵族的血液,可此前却一直被当成最低等的人被使唤。
“要怪就怪你那个娘,惹谁不好,偏偏要闹到大夫人面前去,能留下你都算好的了。”那些婆子的话让乔晏记忆深刻,可她知道,自己的娘亲才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某个月圆的夜晚,她的小手被那双温暖的手掌包裹,娘亲很轻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是娘对不住你,让你留在了这个地方。燕燕,等你长大后,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像燕子一样,飞离这个地方。”
她曾听到娘在某个深夜低声啜泣,口中喃喃着尽是悲哀的话语:“若是没有生下你该多好,是为娘对不住你。”
缩在床铺一角的乔晏心想,娘亲才不想让她留在这个地方呢,那些婆子尽是胡说八道,只会在背后乱嚼舌根。
自此,那些婆子再说些什么,乔晏再也没有信过。
马车颠簸了一下,窗外卷起了黄沙。乔晏闭上了眼睛,任由念春取出帕子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湿润。
再睁眼,她的神色有些迷茫:“念春,我们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