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传胪大典。
金榜一出,新科状元陈寄羽之名便传遍天下。
这一次科举取士之多,竞争之激烈,能够在其中拔得头筹,实在是实力、运气缺一不可。
多年未曾越过横渠书院在科举中夺得第一的江南士林更是大受振奋。
一众新科进士再次入宫,由景帝赐花,赐进士同进士出身,新科状元陈寄羽代表谢恩。
帝王开怀,随后赐自己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头戴金花骑马游街。
整个京城好不热闹,两边茶楼酒馆人头攒动,争着要看三人的风姿。
前三甲当中,除了元吉还是个半大少年以外,不管是新科状元也好,探花也好,都是风华正茂。
谢长卿的俊美,京中众人自然都是知道的,叫他们意外的是新科状元陈寄羽。
他身着红袍,帽簪金花,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以俊美著称的探花谢长卿旁边,竟然不输几分。
“状元郎生得不错啊,不知定了亲没有?戏文里不是常有考中状元,就会被招为驸马——”
“少看些戏吧,咱们大齐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先例?”
不过哪怕没有先例也好,众人都要承认,这段时间京中风头最盛的就是住在安康坊的陈家了。
本来只是普通的江南农家,结果女儿封侯,长子又被钦点状元。
这下可真是文武都齐全了。
放眼整个京城,也没有几家有这种荣耀。
三月初四,首辅嫁女。
众人赫然发现,跟刘府联姻的正是陈家。
刘相先前为了避嫌一直没说的那个女婿,就是新科状元陈寄羽。
他甚至在沧麓书院一行刚来京城不久、在永安侯还没被封为永安侯之前,就已经提前下手,考察了这个女婿。
真是不知该说刘相是眼光独到,还是说他气运爆顶。
总而言之,趁着女婿金榜题名的风光,从相府出来的花轿带着十里红妆,就这样进了安康坊。
刘相嫁女,又是永安侯府的喜事,不光太后从宫中赐下了赏赐,帝王也从厉王府跟永安侯府相连的那扇门过来,凑了凑热闹,喝了这对新人的喜酒。
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两家结亲的热闹还没有完全散去,京
城又迎来了一桩喜事——
三月初六太后寿辰。
宫中设宴全城欢庆。
景帝下旨减免了今年的三成赋税而且下令大赦天下为太后积福。
景帝并不是一个喜欢形式的人自他登基以来大赦天下这件事他一共只做过两次。
第一次是长子出生第二次就是母亲寿辰了。
这是景帝早就准备好的。
在太后寿辰之前各地积压的案件已经被催促着清理了一波。
穷凶极恶的罪人都已经问斩剩下关押在牢狱里的大多罪不至死。
小惩大诫趁着太后寿辰的机会把他们放回去一来是给太后积德二来也是减轻各地牢狱的压力。
巴蜀的清晨阳光刚刚照亮太平县县衙的大门。
两个皂吏打着哈欠一边闲聊一边出来开门。
“京城里太后大寿牢里的那些犯人算是走了运了能够提早被放出去。”
“也就是犯的事小的你看东边那几个牢房关的重犯大人让不让他们出去?”
“东边那几个啊……”提到那个位置第一个说话的皂吏停住了动作维持着哈欠打到一半的姿势仰着头回想了片刻然后合起了嘴“也就那个女的能被放吧。”
剩下的另外两个都是手里沾了人命的只有这个女人是被冤枉的。
那女子本来就遇人不淑嫁了个醉汉喝了酒心情一旦不顺就拿她出气。
她一声不吭任劳任怨还尽心竭力地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
可就是入年之前大夫给她婆婆换了张方子。
在她给婆婆喂了药之后婆婆竟然一命呜呼死了。
丈夫全家非得赖她说是她杀的还把她押送到了官府。
在升堂的时候
因为她的婆家人不依不饶娘家也不敢跟他们对着干。
何县令没有办法只好先将她作为嫌疑人收押进了牢里用这种办法保护她。
“眼下有了太后寿辰天下大赦这个理由把她放出去应该也可以让她丈夫那家人闭嘴了。”
“希望如此吧。”
两人闲谈结
束就要去合力抬起门栓。
刚碰到门栓门就被“砰砰”砸响了。
门后的两人吓了一跳听一个嘶哑的男声从外面传来喊道:“开门……死人了——开门……”
两人心中一凛连忙加快速度把门栓抬了起来。
有些破旧的县衙大门打开了。
门一开
“喂!你没事吧!”
两人连忙去扶起他见这个人胸膛起伏还有气息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又发现他身上虽然有伤但大部分血都不是他的。
太后寿辰当天一大清早就来了这么不吉利的案子得亏他们太平县是在巴蜀京城天高皇帝远管不到他们不然整个县衙上下都要吃挂落。
“快去找人!”
其中一个皂吏半跪在地上抱着这个满身是血冲进来的人对自己的同伴催促道。
等同伴离开他收回目光要先问清这个青年是从什么地方来、又在哪里遇到了血案的时候对方沾满鲜血的手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他。
青年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他的青色布衣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
“死了全都死了……七里村……血……毒……”
他的神色有些疯狂嘴里重复着最后两个字。
重复了片刻之后又面孔扭曲地道“死了……都死了!”
皂吏觉得他这是受刺激过大人疯了不过幸好从他嘴里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七里村那是他们太平县下辖的一个村子离县城有些远。
这人这么早就来到了县衙怕不是天没亮就从七里村跑过来的。
“血……毒……血……毒……”
浑身是血的青年人还在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里面有着重要的信息要刻在这个他活着跑出来见到的第一个官差脑子里。
皂吏的胳膊被他捏得生疼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这家伙绝对是练武的不然力气怎么这么大?
就在他被捏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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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刚刚离开的同伴叫了人过来了。
而与此同时这个死死握着他的手臂、同他重复那两个字的青年也气力
用尽,背脊一塌,晕了过去。
“赵德。”本县县令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哪里发生了血案,问清楚了吗?”
是刚刚穿戴齐整没多久、正在县衙后的院子里吃早饭的何大人亲自过来了。
被他唤了名字的皂吏立刻维持着抱住这个血人的姿势扭身,向着清俊中年人模样的何县令道:“回大人,问出来了,是七里村!”
七里村?
何县令来太平县赴任,一来就将这里的村子走了个遍。
尤其是到春耕的时候要劝农桑,他更是常常去村里。
对这个在整个太平县都算得上是富裕的七里村,他很有印象。
里面的罗家是最大的豪绅,没记错的话,昨天正是罗老爷嫁女,还发了帖子来邀请自己去。
罗家财大气粗,办喜宴都是先在自家办一场,然后再去新郎家办第二场。
何大人拧着眉,审视着地上这个昏迷过去的人,从他血迹斑斑的身上看到了出身行伍的特征。
行伍,一想到那些武夫,何大人就觉得棘手。
在他身旁,众人同样为这一大清早就砸到他们面前的案子感到心焦。
就见自家大人收回了目光,然后说道:“召集人手,立刻跟我去七里村一趟,此人先关押起来,找大夫给他看诊,本县不在衙门,让钟县丞替我。”
“是!”
安排好县衙的事务,何县令立刻骑上了马。
带着全副武装的二十名官差,就一起去了七里村。
日渐高起,阳光穿透了云雾,将整个世界照得清晰。
远远的,何县令看到了七里村。
原本这个时候村民们应该已经起身劳作,整个村子应该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可他们不光没有见到村口玩耍的孩童,也没有见到本该生起的炊烟。
整个村子还张灯结彩,四处挂红,还是昨天罗家办喜事的样子。
可是走进来却一片死寂,连鸡犬的声音都没有。
何大人下了马,带着身后的官差朝着七里村最显眼的建筑走去。
得到捕头的指示,其中两个官差进到旁边的房子里看了一圈。
只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在畜生住的地方全都是它们倒地的尸体。
这种画面令他们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没有停下来细看,而是立刻退了出来。
回到队伍中,两人向捕头汇报道:“里面的家禽全死了。”
“一个人都没有。”
捕头神色紧绷,让他们回到队伍中。
他自己则握紧了刀,加快了脚步走到大人身边,隐隐把他挡在了身后。
何大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终于,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一行人来到了罗家。
推开张贴着大红喜字的门,县衙的一行人走了进去,就见到眼前一片尸山血海。
昨夜前来与宴的全村人,包括罗家上下和一对新人,全都已经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