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未参加科举,被人举荐入仕,比他小了几岁的林翊少卿近些时日声名愈盛,争议也少了许多。反观他,以身侍奉,换来的工部主事之位仍坐得不算稳当。
天晟一朝,官吏等级森严,三六九等自成门槛。九品方成官,六品堪称仕,三品之上才为肱骨!
六品工部主事,于偌大京都不过末流,却已经是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被冠以“省之”之名的林翊,听说不止得了陛下召见,更为新任太府寺卿荀璐信任倚重,可谓前途无量。
林翊比他年少,比他容貌姣好,比他气质出挑。更重要的,林翊比他幸运,能力更强,也更有为官入仕的决心。
先拜黄磊大人为师,又蒙林石溪大人举荐。
任上两位大司农,前者如谢贞,刚正不阿之余不失灵活,严厉却不严苛;后者如荀璐,温文尔雅能力出众,清高却不孤傲,兼之体恤下属。
对林翊来说,从四品的太府寺少卿绝不会成为宦途的顶点和终点。
昏黄的灯光下,手指修长,温润如玉。乔眠怔怔盯了许久,即便冲刷过数次,仍摆脱不了那种令人恶心作呕的黏腻感与咸腥味,一如那被人知晓必遭唾骂、糟糕至极的委身经历,不足为人道的耻辱人生。
但林翊不是这样,也不该沦落到这个地步……乔眠将被手巾包裹的香包放在桌上,阖上双眼,暗自下定决心。
第二日一早,憔悴的乔眠为沈梁穿戴整理好衣服,将他送出门。
*
太和殿外,沈梁才换班,转头就又遇上同他不太对付的荀璐,笑道:“巧了,荀大人。”
“候沈将军多时了。”
荀璐长身玉立,脸上失了温柔的笑容,却更显清俊出尘。
“荀太府有事相商?”沈梁明知故问,语气轻佻,见荀璐抿唇不答,又自顾自接话,“那就奇了怪了,太府寺若有事相求,您遣了人来找我,哪有不应的。袁少卿可行,林少卿也不错……”
“你还敢提林翊!”荀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意,凛然道,“狭辱君子,沈梁,你置大周律法于何处,置纲常伦理于何处?”
苏和不在,太和殿侍奉的宫人见二人争执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请了殿内抄录旨意的季玹居中调和劝说。
季玹先是见荀璐脸色冰寒,又见沈梁一脸莫名,一时不解,“两位这是为何事争执?”
沈梁抱臂,斜靠朱漆大柱,阴阳怪气道:“季学士该问问,大司农究竟为何失了仪态,平白无故将我斥责一番。”
他自然知道对方发作的缘由。
若是真将林翊拐到手,榻上贪欢,齐枕云雨,他自知理亏,受骂挨罚也是该的。但这不是空手而归……莫说偷腥,连人家手都没牵上过,更谈不上一亲芳泽。荀璐哪来的底气这么怒气相向?
再者,太府寺卿从三品,右千牛卫亦然。一个庙堂忧民,一个禁卫护驾,都是货与帝王家,谁又比谁高贵。
二人一时楚河汉界,默不发声。
季玹与沈梁御前见面次数不少,自认有三分薄面,无奈叹气,询问道:“沈将军,可否告知玹,您做了什么?”
沈梁轻笑,“我能做些什么,不过那点子吃喝玩乐的事。”
季玹又问:“荀大人?”
荀璐作为季玹与林翊同门关系的知情者,兼认为沈梁盯上林翊同他有关,自然没道理在此事上欺瞒。偏生事涉林翊,怎么说也光彩不起来,一时间难以成言。
季玹本意就是居中调停,不管导火索为何,二人止了争执就是好的,前因后果反倒不是重点。因而荀璐不答,他也不催促,只静静待大司农平复心情。
荀璐无奈附耳说了几句,又道:“子辰今早告假,师由来递条子,说是烧得厉害,卧床不起。”季玹闻言,脸色骤变,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沈将军,你……”
问责的话未出口,就听沈梁惊道:“他病了,怎会?昨天晚上我走之前还好好的,这身体也太弱了。”
“简直无可救药。”荀璐见他语带嫌弃,毫无悔过之心,御前的优雅从容抛却脑后,冷声道,“沈梁,林少卿若有事,御前我必参你一本。”
语毕,甩袖匆匆离开。
季玹不比对方自由,御前侍奉,不得擅离职守,因而虽然忧心不已,也只能神色愤愤朝沈梁礼过,回殿中执勤。
“草——”
无端惹了一身腥,同样要执勤的沈梁愁苦无人可说,只能吃下这一暗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禁卫听了瓜,目不斜视,生怕犯错给沈梁盯上。沈将军心情好的时候,不兴小惩大诫那一套;但反过来,若是心情不虞,即便小错,软话说尽也未必能叫他重拿轻放。
*
“出大事了!”
且说藏书阁,午休之际,消息灵通的贺敬匆匆忙忙快步入内,见一众人循声望向他,朝几位皇子并世子行过礼,答道:“太和殿的宫人说,沈梁将军同荀太府吵起来了。”
太子不在,与太傅周清一道往勤政殿旁听议事。
太子侍读元熙与谢思远闻言对视一眼,并不敢冒然接话。尤其,此事与他们两人关系都不大。
三皇子原在闭目养神,听贺敬说完,听了个热闹笑过也就罢了。
倒是五皇子闻言,侧身一瞧,果然见侍读荀珺满脸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家最是温文尔雅的二叔荀璐会同人在宫禁内争执。
九皇子李昀廷事不关己,托着下颌望向窗外的太湖石与芭蕉,并不发话。
却听贺敬又道:“听说是因为太府寺的一位少卿,姓林……也不知怎么地同沈梁对上了,被打得卧床不起,所以荀太府才大发雷霆。”
“若是如此,倒不稀奇。”五皇子对荀家家风知之甚多,了然笑了笑,“父皇也说过,荀家人脾性温和,真遇上事也绝不气短,兼具文人气节与将军风骨。”
“荀珺,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荀珺淡淡一笑,礼道:“若错在沈将军,二叔如此倒也情有可原。若不是,被爷爷知道怕是也要行家法。”
一众人闻言笑开。
无他,荀家载誉百年,典籍万卷,家规千条。饮食起居自有章程,言行举止皆成仪礼。
规矩多,家法也严,水磨似的惩戒手段最是熬人,炼心炼性。
不论官阶高低,年龄大小,总能找到一个适配得宜的。
从前荀太傅在时,一群顽皮孩子也没少领教过。年长他们些许,向来是众人楷模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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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荀璐若是真受罚了,他们惊讶之余也能理解。隐隐地,还会觉得从来清高出尘的荀氏玉璧似乎也接地气了许多,心生几分快慰。
一众人笑着闲话,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李昀廷在听闻林翊被打,卧床不起的消息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神一凛盯牢了侍读沈旻。
沈旻见状,哪不知道自己这是给出了五服的表叔沈梁连累,深吸了一口气,忙抬手告罪,避开那慑人的眼神。他身旁,同为九皇子侍读的郭宪也帮忙劝说,又朝战战兢兢的沈旻道:“趁现在还在午休,你去太和殿找人打探些消息,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能找到沈将军最好,还不快去!”
催促过,郭宪又对李昀廷道:“贺公子所言未必就是实情,沈梁将军虽有些……怪癖,但从前并不会与朝臣为难,也未曾听过有无端伤人的先例。殿下不妨先等沈旻去打探情况。”
“啊,对!”
沈旻揖拜过,拔腿匆匆夺门而出。
相约更衣而归的王仪与裴嘉见他如此,对视一眼,疑惑不解。
郭宪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安抚住李昀廷,面色不变,心累不已。
父亲郭奉任御史台中丞,母亲梅菀乃是荆州梅氏嫡女,郭宪出身比不得一众世家子弟,门楣却绝对不低。半月前突然被陛下点为九皇子侍读,尽管内廷总管苏和亲临府上宣读口谕时,说倘若有情况也可免了此行,另选他人。
但很明显,郭家并没有那抗旨的资格和理由。
除他之外,另有云麾将军沈澄的长子沈旻也被选作九皇子的侍读。虽同为沈姓,沈澄与沈梁并不为同宗,祖上有些关系,却早已分家另辟一支。
在他入藏书阁前,就有听闻九殿下与太府寺的林少卿有抵牾,现下看来传闻怕是不实。
郭宪松了口气。
*
但,他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郭宪没想到,九殿下胆大如此,妄图偷偷出宫前去探望。
“殿下,不成啊!”
郭宪知道沈旻武将家世,不比其他侍读通晓藏书阁这些弯弯绕绕,却不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撺掇皇子偷偷出宫,一时急火攻心,恨不能当场昏厥。心跳如雷,却还得忍下惊惧劝慰,“请殿下听我一言。”
李昀廷被他反驳了提议也不恼,只静静看着郭宪,瞧他如何劝出个子丑寅卯,“你说。”
郭宪无奈苦笑道:“殿下,皇子出宫,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常通禀过娘娘,取了手令出入宫禁就好。我与沈旻早晚出入内廷也是遵循这一规矩。”
“再者,殿下外出,也需遣人告知段姑姑一声,好安排人跟随。若是出了什么事,又被人知晓您是去寻林少卿,难免给人带去麻烦。”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郭宪一边说一边朝沈旻使眼色。奈何沈旻继承了沈澄将军的体魄,却明晃晃是个木头脑袋,任郭宪如何眉目传意也领会不到,只面色纠结,左右打量。
郭宪肃着面色,心忖:夭寿,下次定要抓着沈旻好好说道,别瞎出主意!
“你说的有理。”
李昀廷点头称是,转头就在郭宪惊恐的表情中爬上了郭府的马车,用行动表示:有理,但不听。
见状,郭宪如丧考妣,沈旻则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