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窗外,依旧是那熟悉的法桐,一行行随着车速倒影。树后,延伸着鳞次栉比的建筑物,被大街小巷乱综分成一块一块的。

    “欸!”清醒过来的严洁冰撞了一下唐砂的手肘,八卦的视线撇着副驾驶座的李亦安,问她,“谁啊?”

    唐砂敛下眼眸瞅着严洁冰额上的几道血口子,拧着眉,试图转移话题:“疼吗?”

    “废话!”严洁冰翻了两个出天际的白眼,“你被划伤几口子试试,看看疼不疼?”

    “一回国就有血光之灾!”唐砂吐槽。

    严洁冰差点没一口盐汽水喷死唐砂:“我血光之灾?你也不看看那车是冲着谁来的!”

    唐砂清眸淡然一泛,抿唇不语。

    确实,她也感觉到了,那车摆明是冲着她来的。

    话题悄无声息地被转移,严洁冰恍悟后,没好气地瞪了唐砂一眼:“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呢!”

    唐砂万般无奈的抬着眼皮子,数秒后,回答:“李亦安。”

    李亦安。

    万般谙熟的名字。严洁冰略微拧眉,思绪着。

    “有鼻子有眼睛,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唐砂的声音滋滋地从脑海划过,严洁冰闭上眼睛临摹着李亦安俊脸的轮廓,眉如墨染,英气而又冷冽,眸子微有漆黑,似深潭,如墨砚。

    蓦然睁眼,错愕地看观摩车窗外的唐砂。

    严洁冰眨了眨眼睛,金色卷发被夕阳洒下一圈光晕,熠熠生辉。

    为什么她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为什么有一种唐砂眼瞎的感觉?

    幡然醒悟的严洁冰赫然惊恐一声:“什么?他是李亦安?”

    被点名的李亦安清明眸子恍然一泛,光明正大从后视镜望来。唐砂叹气,掩脸,恨不得挖个地洞将严洁冰塞进去。

    严洁冰的伤口并无大碍,医生消毒后贴了创可贴,吩咐这两日别碰水,免得伤口感染引起发炎。

    “你刚才一副要死的样子是装的?”唐砂不禁怀疑严洁冰,她刚刚可是一副立刻要推开地狱大门的症状,怎地来了一趟医院就变成微不足道的轻伤了?

    严洁冰大喊冤枉:“我当时还沉浸在和你重逢的快乐当中,谁知道有车祸啊!吓都吓死了,还装个毛线啊!你个丧心病狂的居然敢诽谤我!”

    “一个大姑娘家的,动不动就爆粗口,什么毛线啊!贱人的!你说你那点儿像个女孩子家家?以后嫁不出去全怪你这张破嘴!”

    李亦安缴费后去拿药,提着一小袋子药回来的时候,唐砂正对着严洁冰严厉地说教。

    那副模样像极了她训斥学生的样子。

    严洁冰嫌唐砂聒噪,眼角早就瞟到从走廊那头走来的李亦安,迅猛之势抢走他手里的药袋,立刻跟唐砂say goodbye!

    “亲爱的,我该回家倒时差了,你没车也没钱的,姑奶奶我打车回去比较实在!”

    “你慢点跑,小心你的笨脑袋!”唐砂操心的在后头嘱咐一声。

    肇事者走后,恢复寂静。

    半晌,李亦安清冷开口:“走吧,送你回去。”

    唐砂点头,低着头跟上他的步伐。

    彪子早就识趣的离去。李亦安驾车,唐砂落座副驾驶。

    李亦安喜欢穿衬衣,从唐砂认识他开始,几乎每次见面除了衬衣、衬衣,还是衬衣。

    而且,都是长袖衬衣。

    车厢内很安静,两人都默不作声。

    唐砂摁下一点车窗,让风窜进来,吹走一丝窒息。

    这是十多天以来,两人再次见面,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下。

    两人各怀心事,对上次的争吵都绝口不提。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很快,抵达唐砂公寓楼下。

    唐砂道了一声“谢谢”后推车门。

    “唐老师。”忽然,李亦安喊住她。

    唐砂顿住动作,扭头看向李亦安。

    临近黄昏,西边的山头只露出半边落日。

    李亦安没有说话,而是开车门直接下车,绕了一圈,来到副驾驶将唐砂请了出来。

    踏着高跟鞋,唐砂感觉脚踝更加疼痛起来,隐忍着疼,抬目看他。

    他独倚黄昏的残阳,苍茫无垠的天空挂满了红霞,仿若一场梦境即将拉开序幕。

    四目对视着。

    恍然,依然是李亦安开口:“我今天是去找李柯的。”

    他们之间的僵滞,无非因为在李柯的教育上背道相驰。

    李亦安原以为唐砂很在乎李柯是否返校,她熬不了多久便会灰溜溜的回来找他。

    事与愿违。

    她并没有低头。

    还真是一个倔丫头。

    “劝他回学校吗?”提起李柯,唐砂立刻紧张的问。

    李亦安深幽的眼眸蓦然一沉,他是要去找李柯,却从未想过劝他返校。

    正如唐砂那次所言,李柯已满十八,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有对自己负责的义务。

    换句话说,李亦安不想干涉李柯。

    见李亦安默而不语,唐砂恍悟,失落地:“原来不是为了劝他回学校。”

    “为什么非要他回学校不可?他如今一样靠着自己自力更生,他所花的每

    一分钱都是他自己挣的。”

    他永远和唐砂有着左右悖论。

    唐砂永远向左,而他总是向右。

    永远也无法走上同一条道路。

    却不料,世界那么大,当两个人永远的往反方向前进,他们终究会在某个缺口相遇。

    因为他们始终在同一平线上。仿佛告诉着我们一个真理,地球就是圆的。

    “这就是李柯的价值吗?”唐砂拧着眉反问他,她始终无法认同李亦安对李柯的教育态度,这样无关紧要,事不关己。

    李亦安下意识蹙眉:“你认为他还能有什么价值?”

    针锋对麦芒。

    到了最后,唐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了解李柯吗?”

    或许连唐砂自己都没有察觉,每次她和李亦安谈起关于李柯的问题,总是咄咄逼人,不像是一个负责人的班主任,更像是一个母亲纠正自己的儿子。

    李亦安把眉蹙的更紧,淡漠反问:“那你了解吗?”顿了顿又说,“还是说你自认为自己比我了解?”

    李柯是他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如果非要说他们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倒不如说他们是兄长和弟弟的关系。他了解李柯,比任何人都了解。

    换做以前,唐砂可能会很冷静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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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解。”

    可当对象变成李亦安,她那份冷静已经被愤怒冲昏。

    “既然你那么了解他,就应该知道他缺少的是父爱和母爱。他需要的是管束,而不是放纵!”不是唐砂非要跟李亦安抬杠,而是第一次去东坑的时候李柯的神情依然历历在目,尤其是提起他的家人时候落寞的背影。

    既然明白李柯是缺少家人的关怀才会如此乖戾张扬,为何不从此方面落手,好好教育呢!

    蓦然,李亦安的沉眸悄无声息一泛,波光漪澜。

    猝不及防地震惊,震惊唐砂对李柯的了解,已经超出了一个班主任对学生的关心。

    李柯从小乖戾张扬,常常做一些事情不是为了喜欢,更多的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李亦安的火眼金睛自然知道李柯的小心思。所以,他打小就不爱搭理李柯,让他自生自灭。

    这种典型的放养教育方式,是唐砂这种墨守成规的家庭无法苟同的。

    他很明白,为何他们总是在某些方面莫衷一是。

    和唐砂的几度争辩下来,李亦安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倘若以后,他和唐砂因为孩子的教育也这般争论,他是该让步还是该坚持?

    李亦安眉目间常常让人觉得冷清,如冰凉的晚风,敛起幽深如墨的眼眸,音道不自觉地轻柔下来:“如果我们以后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争论,你也会选择那么咄咄逼人吗?”

    “啊?”唐砂突然懵逼。

    这是哪跟哪?他这是要转移话题吗?

    李亦安一双漆黑的眼瞳目不转睛盯着她,唇角轻微扬起,让人感觉像是在笑。

    “你说什么?”唐砂拧眉问他。

    是她听错了吗?刚刚李亦安说‘我们’?

    “我说,如果我们以后因为孩子教育上的问题,你是选择和平共处解决还是选择蛮横专政解决?”

    这次唐砂铁铮铮听见了‘我们’二字,可仍旧质疑:“我们?”

    “对,我们。”李亦安专注地看着她,被浅淡的月色照亮的眼眸极其认真。

    铿锵有力的回答让唐砂后知后觉的吞了吞口水,感觉这话暧昧后,脸颊不争气一红。

    微弱的月光冰凉,照的人的脸色都开始不成调,李亦安双眸紧迫盯着唐砂那张半红不红的脸颊,默了许,再度开口:“我在跟你表白,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

    唐砂忽然瞪大双眼,恨不得一口盐汽水喷死李亦安。

    他这是表白么?

    谁脑袋那么灵光能听出如此含蓄的表白?

    起初,唐砂以为这是李亦安说的玩笑话,“呵!”的一声冷笑,无情地反驳:“还真听不出来!”

    “我是认真的。”李亦安突然收敛了脸色若有若无的笑唇,看她的眼神肃然起立。

    唐砂蓦然怔了片刻,意识突然被李亦安那双深邃的眼眸吞噬,傻傻地:“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她。

    “因为你长得好看。”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唐砂:“……”

    太走心的回答了。

    可每当她对李亦安说出来的话嗤之以鼻之时,蓦然抬头,总能扑捉到他眼眸那抹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专注。

    让她深深的被侵噬,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