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回到家里，连衣服都懒得换，直接躺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稍微挣扎了一下。
“简时序，就在客厅。”
沈渺闭着眼，淡淡开口。
“给我倒一杯温开水。”
听着脚步声走远，沈渺活动了一下，伸了个懒腰，再坐直身体。
“今天我跟李洵查到以前周玲的事，妈妈的事情我基本清楚了，你听我说了以后，可以去找周玲。”
简时序拧着眉头，喉结滚动两下，身侧的双手慢慢握紧。
“妈妈是自杀的，但绝对不是产后抑郁症。我想她的抑郁应该同意嫁进简家时就有了。多亏你和大哥，有你们两个，她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特别是你，简时序，你不知道对她有多重要。大哥开始出去住校了，她生活很糟糕，幸好你来了，她能带着你出来过了六年快乐的日子。”
沈渺放下水杯，握住简时序的手。
手掌的温度让简时序放松下来。
“梁咏梅也好，你舅舅也罢，这些人是想逼她离开简家，她不在乎这些人，所以搬出来一个人住。但让她最后让她决定离开的，是另一个人。接下来的事，是我的推测，你听完以后，可以去找周玲核实，但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妈妈大学的时候认识了隔壁的警校生邓宇超，她很爱他。但邓宇超的家境太普通，慕家看不上。不过你妈妈有主见，她知道慕家说了不算。可还没等她和家里坦白，邓宇超就主动跟她提了分手，理由是配不上她，门不当户不对，他们不合适。”
简时序觉得胸口有些闷，他下意识地抬手扯了下领口。
“妈妈自然是不信的，不过邓宇超很坚持。妈妈是个聪明的人，她立马明白过来，邓宇超是有任务，不愿意拖累她。做一个好警察，是邓宇超的命，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感情。妈妈懂他，妥协了。所以，其实不是你外婆以死相逼才让她点头嫁进简家，是她希望邓宇超没有后顾之忧，自愿嫁进简家。”
“所以她才会说当警察是她的梦想？”
简时序突然开口打断沈渺，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沈渺点点头，“知道她和邓宇超事的人，只有周玲。邓宇超卧底回来，受了伤，她把一套房子给了周玲，让周玲租给邓宇超住，也一直从周玲那里得到邓宇超的消息。不知道周玲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猜应该是公司那时候发展还不太好，还需要妈妈的投资，周玲并没有把邓宇超的真实情况告诉妈妈。”
“邓宇超毕业就去了贩毒集团卧底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残疾了，两年后被打击报复，折磨致死。周玲一直瞒着妈妈，一直告诉她邓宇超活得很好，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做了一个好警察。直到你六岁那年，周玲通过段敏敏的妈妈，让她知道了真相。”
“我想周玲那时候是公司已经完全掌控了，加上她想帮慕云龙得到股份，所以她必须让妈妈尽快崩溃，好得到股权。”
“妈妈如果真的抑郁，那应该是在跟邓宇超分手，嫁进简家的时候就有了，是你和时安哥，支撑着她，还有，邓宇超的平安支撑着她。”
简时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
“简时序，妈妈的死，是因为她早就对生活失望了，还好有你们，她一直撑着。但当她知道邓宇超已经牺牲的时候，她就不想再撑了，想跟着去，想下一辈子跟他一起做一个警察。她知道时安哥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她活够了，最后才决定离开的。”
“而且放火那天，她把你放在花园里。消防报告指出大门被反锁，不是她把你们俩锁在屋里，是她怕伤害你，把你锁在花园。但她没有关一楼的窗，你看见二楼有烟的时候，你想去救妈妈，在花园找了石头垫着爬窗进去的。你不记得了，但大哥当时是从窗户翻进去救的你，他记得窗下有两块石头。”
“简时序，你已经尽力了，妈妈也尽力活着了。她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时安哥，能健康、平安。”
简时序无法理解，他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这种为了男人而放弃生命的人，超出了他的认知。
只是他做不到像批评他那些案子里的当事人一样，说他们浪费生命。
但如果心里真的有两个儿子，为什么还愿意为了个男人去死？
“简时序，我知道你没办法理解，天快亮了，你可以去听听周玲怎么说，我陪你一起，去听听周玲怎么说，好不好？”
沈渺知道现在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得简时序自己想通。
人就是这么矛盾，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说什么结果都能承受。一旦知道了，发现不是自己希望的结果事，简直比不知道的时候还难受。
沈渺冲了澡，换了身衣服，早饭都没吃就又陪着简时序去周玲。
因为晋棋已经提前联系过周玲，加上慕云龙也跟她通了气，周玲自然知道简时序来的目的。
说不害怕是假的。
就算她现在事业有成，又有慕云龙护着，但在简家面前，还是没有说话的底气。
办公室里，简时序沉着脸坐在她对面，他不开口，她也不敢开口。
“周女士，我叫沈渺，今天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你大概知道，晋棋应该告诉过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周玲心里咯噔一下，晋棋那叫告诉？
那赤裸裸地威胁可不像是开玩笑。
“我知道有些事你没告诉慕云龙，今天你说的所有事，只会在这个办公室里。”
周玲轻叹一声。
“我真不是故意的，简二少，我真不是故意的。慕家是个什么环境你知道的，你妈妈是老三，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妹妹，她一出生就注定是会被家里送去联姻的。爸爸妈妈各玩各，哥哥姐姐各怀心思，慕心根本不像外人看着的这么开朗自信，她是个很悲观的人。”
“直到她遇见了邓宇超，我不知道她爱得有这么深，我只知道她真的很爱他。为了支持他的梦想，宁愿分手，宁愿嫁到简家，后来还给我房子，托我找人照顾他。邓宇超回来之后，我每个月会给她说说他的生活，她也偶尔会准备些东西托我找个借口给他。”
“邓宇超死了，他是被打击报复死的，所以他的死并没有被公开。那时候我的公司还需要慕心的资源，而且我跟云龙也没稳定，所以我一直瞒着她。可后来云龙等不了了，他要拿到股份，我们想如果慕心在简家待不下去，那就只有回慕家，回来了我们就能拿捏她了，所以……”
周玲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简时序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又开口说下去。
“我找到梁咏梅，她想上位，我想慕心离婚，正好。我们商量好，造谣她有产后抑郁，让简家的人烦她，然后云龙再出面，保证不会影响慕家和简家的关系。可，云龙太急了，我就想加把火，之前介绍了个人给慕心，本来就是备着以后用的，我就让她无意间透露了邓宇超的死讯，甚至怎么死的还加油添醋说了不少。”
“慕心第二天找到我，告诉我会让我满意的，说我骗她几年，让她安安心心多陪了孩子几年，看在这份儿上也会让我满意的。果然，她很快就让云龙去签了股权转让协议。我没想到她会自杀的。”
事情跟沈渺推测的差不多，其实在她知道慕心为什么自杀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慕心。
简时序一路无话，回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
沈渺知道他需要时间。
她也不去打扰他，让况姐做了点吃的以后就去上床睡觉去了。
这一觉，一直谁到晚上8点才醒过来。
没有睡醒后的轻松精神，反而浑身酸痛，没什么力气。
况姐一直热着饭，见她下楼，忙端出来让她吃些。
“简时序呢？”
况姐手上的事儿不停，“先生一小时前出去了，出去前叮嘱我把饭菜热着，您起来好吃。”
沈渺点点头，没多问，简时序多半是去找陆苏。
呵，之前说好不单独见陆苏，又去了，一次两次的。
不过不知道陆苏编的故事，能不能打动简时序。
但最后可能跟故事无关，就看简时序对陆苏的情分了，情分到了，什么样的故事都能蒙混过关。
——
陆苏在公寓外看到简时序时有点意外，她打了一天的电话，他都没接，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她住的地方。
“阿序，你还好吧。我很担心你。”
简时序垂眸看她，眼底毫无波澜。
“陆苏，我跟你说过，你做什么事我都能卖你个面子不计较，唯独我母亲的事。刚刚我在想，你故意跟我说是梁咏梅联合慕家逼死我妈妈，到底是想得到什么？我想不到，不如你告诉我。”
陆苏目光沉了沉，看样子简时序已经知道他母亲自杀的真相了。
她想得到什么？这有什么难想的。她又不是想知道他妈是怎么死的，她只想让沈渺知道，这个男人听她的话，她只要几句话，这个男人就会乱了方寸。
沈渺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己的东西脏了宁愿扔掉也不洗干净自己用的人，只要知道了简时序不是一心一意对她，走得绝对是一个干脆。
“阿序，我想得到什么你不清楚吗？我想你知道真相。我说了，是沈叔叔让我去看你爸，我在病房门口听到他和梁咏梅的话，我当时特别害怕。我也回家纠结了好久，最后为了你，我鼓起勇气去找梁咏梅对峙，谁知她竟然绑我。”
陆苏说到这里就开始哭，再开口就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阿序，我很感动你能来救我，你来救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的。我不知道你会为了我这么大反应，如果给你带来困扰了，我道歉。”
简时序盯着她，看着她眼底闪过的算计，看着她极力控制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好笑。
自己什么时候也被人这么玩了。
“陆苏，这次事情过后，我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这句话简时序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