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字里行间都带了十足的轻蔑，姜宛白抿唇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王座旁边：“原来我的名气这么大了？”
魔王是个中年男子，没有想象中的凶神恶煞，穿了一身烫金纹路的黑袍，手里捏着酒盏的杯柄晃了晃，没接她的话茬，伸手把桌边的另一个杯子推过去：
“喝点？”
“我酒品不好，怕吓到您。”姜宛白低眸看了一眼，谨慎地推拒道。
看来，魔王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今日的逃跑是否也有他的默许。
“呵……我现下还在好好跟你说话。小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魔王的脸色沉了些，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
姜宛白躬身站着，咽了下口水，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决定用自己的猜测赌一把：“您其实并不想杀害精灵少女吧。”
“……”魔王挥了挥手遣退身边的侍从，移开杯盏，脸上带了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何以见得？”
“精灵少女和我至今安然无恙，上级态度摇摆不定，便是证明。”
“只是进去一天，知道的倒是不少。”魔王扫了眼姜宛白浑身上下的伤口，露出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后背靠上椅背，又喝了口酒：
“接着说。”
姜宛白已经将知道的内容倒干净了，只能硬着头皮将话题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引：“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如果您给我一副塔罗牌，或许可以回答。”
魔王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我自然有我的巫师负责占卜，并不需要你。”
姜宛白不卑不亢道：“占卜未必绝对正确。我们的结果刚好可以相互佐证，您也可以得到更全面的参考意见，何乐而不为呢？”
魔王顿了顿，显然有些动摇，但嘴上还是冷淡地问：“你主动帮我占卜，什么目的？”
姜宛白想了想，诚恳道：“为了世界和平？”
“？”魔王震惊地眉毛都皱成了一团，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回答。
姜宛白的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魔族非法囚禁精灵少女，又无故将我抓走，精灵国若是出兵攻打，占据大义，于您不利。倘若挑起战争，对双方国民也是灾祸。
“你想抓人献祭，必定是魔界内部出了问题。有问题应该用正确的方法去解决，而不是采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这是野人的作风。”
魔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敢说，脸色从难看变为犹豫，一时间没有回答。
见状，姜宛白立刻出言补充：“枪响之后，没有赢家。您现在只有两条路，主动和解，或者应战。”
魔王看了她几秒，缓慢地叹了口气，在通讯手环上点了几下，没多久，送了一副塔罗牌进来：“你很敢说，我给你一次机会。”
姜宛白的额头直冒冷汗，在他的注目下洗牌切牌，于小桌上整齐推开，请魔王抽牌。
桌子整整齐齐列了三张牌：魔术师逆位、月亮牌正位、恶魔牌正位。
眼见着恶人当道和欺骗隐瞒的意思快要溢出来了，姜宛白沉默几秒，开口道：
“你刚刚说的那个巫师，都跟你说什么了？不会就是他跟你说抓精灵少女献祭的吧……”
“是，你占出什么了？”
“他骗你的。”
“？”魔王的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手指往手环上一放，已经准备叫人了。
“等一下！”
姜宛白紧急自救：“不好意思，我失言了，你可以先告诉我魔界出了什么事……我现在不知道情况，也不能给你鉴谎你说是不是？”
闻言，魔王慢慢悠悠地停止了动作：“最后一次机会。”
“当然当然。”姜宛白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如捣葱。
想到自己被魔族抓走时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而领着女孩们撤退时却意外的顺利，她的心里一下子明晰了。
这几句俏皮话自然不可能说动一国之主，他只是顺着台阶下罢了。
魔王不是蠢货，对巫师的占卜不可能全然信任，但又没有其他对策，所以一直在纠结。
魔族表面上收留矮人，和他们合作，其实根本只是在利用他们，为的是在精灵国打过来时用来挡刀。
魔族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并提前撤走了，根本没打算和精灵族火拼。
……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我继位不久后，魔界的极端恶劣天气就不断增多，民众叫苦连天。我要是再不解决，恐怕就要指责我是灾厄之君了。我在国内广泛征集意见，都不见效，最后只能试试这个巫师的建议。”
“什么年代了，这你也信？”
姜宛白听得直咂舌，顿了顿，又忽然想起这就是个落后的时代，转而改口：
“不要迷信，凡是杀人放火的东西，通通都是骗人的。不过只有一个国家受灾确实很奇怪，导致极端天气的不都是全球范围内变暖么……”
“……什么全球变暖？”
“稍等，我占卜看一下哈。”
姜宛白动作熟练地切了会牌，随手抽出一张看了一眼：
“你继位之后是不是一直在搞各种创新和改革？我看牌面显示，你好像用了过量的魔法仪式、法阵或者黑魔法之类的。”
魔王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你怎么知道？”
“可能……和你的牌感应比较强吧？”姜宛白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且这副牌是限量版诶，她还没有！送她吧送她吧……
“喜欢就送你了。”
“魔王陛下英明神武！！”
姜宛白美滋滋地准备把牌收进口袋，立刻遭到魔王的强烈制止：“等下，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办。”
姜宛白讪笑两下，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的手两巴掌，又重新洗牌抽牌。
反复看了几遍牌面，她傻眼了。
她西幻通识太差劲了，每张牌都看得懂，但联合起来的解决办法，看不懂。
“陛下啊……”她酝酿了一下，悄咪咪地朝不远处的酒杯伸出手，准备英勇就义，被魔王一把拦住，一针见血地问：
“占不出来？”
“也不是。就是那个……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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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自己梳理一下。”姜宛白努力比比划划着自证清白，“老天爷给的线索……比较零碎。”
“你刚刚还跟我说不要迷信。”魔王压根不吃这一套，眼尾压了下来，直直盯着她。
“陛下，其实我小时候很穷，付不起学费，通识课没学完就辍学出来摆摊，学习占卜。后来有幸被精灵王子看中，入宫当上塔罗师，才渐渐好起来。”
姜宛白越编越委屈，差点把自己骗过去了，泪眼婆娑地看着魔王：
“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王子殿下和精灵王……大家都对我很好，我很感谢，所以希望世界和平。”
“？”魔王几乎觉得自己遭受了言语霸凌，一时间又不好意思骂她，只得挥挥手，“你说便是了，我不把你怎么样。”
“谢陛下。”姜宛白一秒收住眼泪，开始讲解牌义，“牌面来看呢，就是要用那种，倒过来的阵法之类的来稍微削弱……”
“逆向法术？”
“对对对，是这个词。”姜宛白肯定地点点头，又拿起第二张牌，“还有这个木啊，电啊，水啊，各种元素，目前是混乱的，要尽可能让他们达到平衡。”
“元素平衡术，这是精灵族擅长的术法。”魔王的表情有些无奈，看向姜宛白的目光不知不觉带了点慈爱。
“对，然后最后一张我是知道的！元素吸收瓶，吸收空气中过量的能量。”
“……那是元素吸收罐。”
“差不多啦。”
“罢了，谢谢你告诉我，我都记下了。”魔王喊了几个人进来，带了大袋小袋的钱和塔罗牌，“你的奖赏。”
“陛下大气！”姜宛白两眼放光地打开钱袋，发现是不认识的币种，又眼巴巴地转头，“你能不能换算成对等的森林币给我？这个要去银行换钱，好麻烦耶。”
“行，都行。”
魔王看着她那一副不值钱的表情，扶额叹了口气，一点都刻薄不起来：
“你等下跟着医师去治疗一下伤口，吃个晚饭，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房间。明天精灵族八成会带人来见我，届时你跟他们回去便是了。”
“好。”姜宛白把塔罗牌塞进口袋，跟着侍从走了几步，又飞快地折回来，认真地嘱咐道，“别再做那些坏事了，真的会遭报应的。还有你盗采精灵族的矿山，推出去挡刀的那些矮人族……”
她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两人对视几秒，魔王率先垂下了眼帘：“我会派人去给他们收尸，好好安葬。那些矮人……我让人撤退时也带走了一部分，不会灭族。”
姜宛白直直地看向他：“这可能会稍稍减轻你的负罪感，但他们不会原谅你的。你不该在这种地方耍小聪明。”
“……我知道。”头顶的视线仿佛有千钧重，魔王几乎忘记了抬头，“我确实做得不对。我以后会努力做好事的。”
姜宛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
其实她心里明白，恶人要变好是很难的，在言语上悔改也完全没有成本。但她还是得说。
万一成功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