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轰隆隆,焦雷如怖,大雨倾盆。

    天上就好像开了个口子,哗啦啦的倾泻雨水,将人的视线都蒙了一层,总是看不真切。

    又一道电光闪过,屋檐阴影之下露出一道深色的身影。

    女人一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乌发紧贴在两颊,面色雪白,嘴唇艳红,如同夜间跳出奈何的水鬼。

    就在女人的不远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周身泥泞,狼狈不堪。

    谢稚立在原地瞧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动静。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过去了。

    谢稚想,死了也好。

    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到时候,她会给他好好安葬,给他立碑,给他......

    谢稚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蒸腾起来,她快步朝着男人走去,步履匆匆溅起一连串的涟漪。

    一直走到男人面前,谢稚才停下脚步,低头看下去。男人一身白衣沾满了泥泞,面色更是白得可怕,嘴唇也不见一点儿血色,只有眉眼间还见一点儿暗色。

    谢稚抬脚踢了踢他的腿,声音平静而冷淡:“起来,别装死。”

    容峋没有任何反应。

    雨水顺着女人的睫毛落下,谢稚慢慢蹲下身子,手指摸上男人脸颊。

    一片冰凉,同死人没什么区别。

    “容峋......”

    容峋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没有睁开眼睛,低哑出声:“还没死呢......"

    谢稚动作微僵,原本空白的表情刹那间回拢,面色瞬间冷了几分:“你好大的胆子,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容峋扯了扯唇角,声音低弱却清晰:“君子......生......以辱,不如......死以荣。”

    谢稚冷笑一声:“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容公子远没到君子地步,还是少拿这套来糊弄自己。”

    轰隆隆一片雷声过去,又是瓢泼似的大雨落下。按理来说,春日里不该有这样大的雨。可今夜就好像捅了个窟窿一般,大雨不停。

    容峋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谢姑娘说的是。”

    谢稚哼了声,俯身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惊得容峋瞬间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谢稚乜了他一眼,冷笑:“千斤巨石尚不在话下,何况一个你?”

    容峋吁出一口气,虚弱的闭上眼睛,随她摆弄。

    谢稚脚下没停一路掠回了驻扎的暗点。刚一进院,就看到了廊下的晏白。

    谢稚脚下匆匆没有停留:“去烧水。”

    晏白瞧了眼她怀里的男人,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狠狠一脚踢开旁边别巍的房门:“去烧水。”

    别巍从厨房冒出头来,脸上还挂着殷勤的笑意:“烧好了烧好了!尊主,属下还煮了一锅姜汤,您要不要先喝点儿?”

    谢稚脚下一停:“给他端一碗过来。”

    别巍三十多岁的年纪,唇下两道八字胡须,双眼一直滴溜转,脑子很活,行动也很迅速。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就同花影将东西都收拾了出来。不等男人给容峋擦洗,容峋抓着衣服咬牙:“我自己来。”

    谢稚眯眼瞧着他:“我来......”

    话没有说完,容峋已经昏过去了。晏白收回砍晕男人的手,朝着谢稚皮笑肉不笑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尊主亲自动手,还是让属下来的好。”

    ......谢稚迟疑的看了一眼容峋,最终还是应声道:“他身子弱,你掌些分寸。”

    晏白阴沉了一晚上的面色,终于缓和下去。到底,这个小白脸还是比不上他的。

    不过......他居然比他的长,砍了!

    若非别巍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拦下,只怕池子里又要见血。

    晏白阴森森的看着别巍:“你找死?”

    别巍顿时有些想哭,倘若这位主完好的进来,缺斤少两的出去......尊主不会砍了这位主儿,只怕先割了他。

    “晏护法,如今尊主就在外面,您若真给他阉了,尊主......可能面上不显,但只怕心里也会起了芥蒂。很多事情不必急于一时,这个人既然跑了这一次,说不准就有第二次。到时候,您再趁机出手......不比现在方便?”

    晏白冷着脸思索了片刻,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将长剑归入鞘中:“行了,你给他收拾吧。”

    别巍心下长长松了口气,脚不沾地的给人擦洗干净又放回床上,才重新将谢稚请了回来。

    花影背着双手瞅瞅擦洗干净的男人,又瞅瞅冷冰冰的别巍,视线滑着二人那处一滑:“啧啧,看不出来啊。”

    晏白咬着牙蹬她:“看什么?”

    花影意态闲闲的弹了个响舌:“所以,比你的大?”

    晏白差点儿咬住舌头,下意识的看向谢稚。女人面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一脸冷然看着别巍给人喂药。

    晏白气得脸都白了:“滚。”

    花影哎呦一声:“恼羞成怒了,看来是说中......."

    话没说完,噌的一声长剑出鞘了。花影脚下一滑,朝着房外跑去,晏白咬着牙怒道:“你给老子站住!”

    “傻子还站在原地不动,给你砍!”

    两个人出去了,别巍手下动作一停,小心翼翼的看向谢稚:“尊主,晏护法也是因着太在意您了。”

    “喂完了?”谢稚视线从容峋的脸上移开,平静无波的转向别巍。

    别巍连忙点头,收拾着东西就准备出去。

    谢稚再次出声:“我方才写了个方子在外间。照着那个,明天给他抓一些药来。”

    别巍笑呵呵的应下,转身就走,还十分体贴的关上了门。

    这么久了,外头的雨声却一点儿没小。

    谢稚躺在容峋的身边,手指摩挲着他的眉眼,目光缱绻:这样一张脸,还是不要死了的好。

    听说他中了三十多刀,最后被逼到杞山山顶,跳崖而死。

    师兄,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可有半分......后悔?

    睡到半夜,谢稚是被热醒的。身旁的男人浑身发烫,脸色也是一片坨红。

    到底是高烧了。

    谢稚压着眉头瞧了他良久,最终又将别巍扯起来给他用冷敷退烧。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大明了,别巍干脆直接起身去买药。

    别巍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

    “尊主,全城戒严,城门也封锁了。不知是否因着昨晚......”

    谢稚立在廊下,望着仍旧淅淅沥沥的春雨:“不一定。”

    “行了,去煎药吧。”

    当今武林一向以武林盟马首是瞻,武林盟之下共四大势力,北狐山、南鹊府、东姑坞以及西华舫。四府连络有亲,扶持遮饰,在过去近百年的时间里将整个武林掌控得严丝合缝,但凡有冤屈、要事,不必寻什么官府断案,只要找到武林盟说明缘由,自然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但这是在新朝建立之前。

    当时前朝末帝卖官鬻爵,大监把持朝政,诸侯纷争四起,战乱不休,没有人管百姓的死活。在这样的情况下,武林盟应运而生。第一代武林盟盟主巨孟可谓是一代仁义宗师,虽出身不显但性情豁达、乐善好施、广交好友,其影响力自上党郡为基础扩张到整个中原。

    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巨孟就成为整个江湖武林的无冕之王。最早跟着他的人随之落于四处,建立四府势力以便管辖。

    一直到六年前,新朝裴氏一统中原。在这中间,武林盟可没少给新帝提供江湖助力。所以,新朝初建,皇帝延续了武林盟许多特权。

    但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没有人能始终置身于朝野之外,也没有人能始终以侠客的身份发号施令。

    今年初,朝廷有官员进言武林盟行事张狂、影响朝廷法度,提议将武林盟收入廷中,并以监察司来命名。皇帝在议会上训斥了那人,却将折子留中不发,就表明了态度。

    也正是因此,如今的武林盟主孟昶会才准备在三月底召开武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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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选新任盟主。如此,新任盟主同皇帝没了旧情,皇帝处理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如果依着以前武林盟的势力,死了个东姑坞掌座,禁严封城不是没可能。可如今,收复武林盟只在旦夕之间,那群在官场的油混子不会嗅不出味道。到时候,给武林盟加罪码的时候,就有他故鄣县令姑息养奸、同流合污。

    只要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就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

    可会是谁呢?

    能直接号令县令封城的人,可不多啊。

    这一场雨足足下了两天,直到初十的晚上才堪堪停歇。

    容峋也随着雨停,将将苏醒过来。

    谢稚手中正剪着蜡烛里的烛芯,听见身后的动静,头也没回,淡淡道:“醒了。”

    容峋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又歪了回去。

    “啪”地一声,谢稚将剪刀放下,转身走了过去:“很遗憾,又见面了。”

    “多谢。”容峋眼睫微垂,声音很轻很淡,如同浸在雨雾之中一般。

    谢稚眉头一挑,坐到床边,低垂着眸子:“谢我?难道不是想杀我?”

    容峋低低咳了两声,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平静道:“若不是谢姑娘,容峋如今应该已经入了黄泉。”

    谢稚微挑了下眉头:“想通了?”

    容峋眸光始终安静,声音不急不缓:“生死之事,没什么想不通的。”

    谢稚忍不住笑出声来,起身将额头抵了上去,与他气息交缠:“怎么办?你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更期待了......”

    容峋安静询问:“期待什么?”

    谢稚握住他的手,将他一点点放到自己胸口:“期待......你将利刃刺向这里的那天。”

    容峋手指微不可几的颤了一下,有些想要抽回,却被谢稚攥的更紧。

    女人抬起头,低垂着眸子瞧他:“怎么?不敢吗?”

    容峋撞上她的视线,神情看不出丝毫端倪:“我朝杀人偿命。”

    谢稚弯了弯眉眼,半是认真半是戏谑道:“完了,那我死一万次也不够偿的了。”

    容峋默默垂下眼睑,不再说话了。

    谢稚却不想看他这样沉闷的样子,素手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看着我。”

    容峋顺着她的力道望了上去,十分听话,却令人更加不悦。

    谢稚眯起眼睛:“你在看谁?”

    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一些危险了,容峋眸色却始终平静:“谢姑娘在看谁?”

    谢稚微勾着唇,语气慵懒而诚实:“我的师兄啊。每看一次,都觉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女人说完之后,示意他继续:“容公子呢?”

    容峋迟疑了一瞬,抿唇道:“我的......继母。”

    谢稚足足愣了有半秒钟,将手一松,掩着唇咯咯笑了起来:“容公子,即便你叫我母亲,我可能也不会放过你哦。”

    容峋撇开脸,不去看她。

    等谢稚笑够了,方才重新问他:“我同她哪里像了?模样?还是同她一样对如此恶毒?”

    容峋不想说话。

    谢稚掰过他的脸颊,正对着她:“快说啊,哪里像了?”

    容峋再次被强迫着对上她的脸,顿了顿,出口:“嗯。一样恶毒。”

    谢稚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可怜见儿的,以后小娘疼你。”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作势要亲他。

    容峋连连后退,声音也哑了不少:“谢姑娘......”

    “叫谢稚。”

    容峋:......“谢稚。”

    “乖!”

    “等等,你做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说我要做什么?”

    “等等,你......唔......”

    谢稚坐在男人身上,双眼眯成了两轮弯月,声音却陡然凉了下去:“接下来,好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