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你果然有问题。”

    西城别院,晏白横剑指向被众人簇拥着的容峋。

    容峋纹丝不动立在远处,眉目沉静,端华无双。他掀眸瞧了晏白一眼,薄唇微动,声音是由始自终的温和:“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的语气,就好像是询问家中出游的亲人怎么折返回来一般。

    晏白冷笑一声,展剑一挥,纵身刺了上去:“来杀你。”

    容峋没有动,身边的暗卫已经抽剑拦了过去。

    晏白出手凶狠,没有一点儿留招。暗卫这头同他打了个平手,不相上下。

    容峋冷眼旁观了半响,突然出声:“谢稚死了?”

    晏白没吭声,只是手上动作越发迅捷了几分。

    就算窦沛的无影针毒性再强,也不太可能这么快就......刚刚想到这,容峋下意识朝着远处垂柳之上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倩影。

    女人仍旧一身黑衣,腰间一条雪白丝绦,如同初见那日一般。不过不同的是,那日手中的竹节伞,换了一把长剑。斜斜的指向地面,剑光凛冽。

    视线上移,二人目光撞了一下,惊起深海巨浪,可在面部之上却不见丝毫变化。

    “容峋,你当真好本事。”谢稚微微笑了一下,声音泠泠动听。

    容峋也笑着道:“不及尊主手段通天。”

    谢稚目光盯着他,笑容越来越大:“他们是你做的?”

    容峋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受伤了?”

    “是啊,可惜......”女人话音落下,长剑已经如电似雪般刺了过来,方才那暗卫的头竟在电光火石之间退了回来,提剑一挡,

    霎时间,火星四溅,剑气崩裂。

    谢稚略有些诧异的睇了他一眼,给出评价:“倒是不错。”说完之后转头看向容峋,扯了扯嘴角:“有这样的手下,竟还编排出那副身世来骗我。容郎,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容峋旁观了两人一个来回,语气泰然:“身世没有骗你。”

    谢稚嗤笑一声,也就是除此之外都是欺骗了。

    春日回升,大地回暖。春风穿过二人中间的刀剑,落下柳叶成片。

    容峋一双含情目幽幽望着她,声音似叹似嗟:“你这样出现在这里,不是明智之举。”

    谢稚笑了:“哦?容郎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容峋目光从她的脸上往下滑去,可刚刚到脖颈位置就是一顿,眸光倏然一暗,声音也冷不丁的沉了下去:“藏起来,等待时机。”

    “可惜啊,时光催人老。我是......一分都不想等了。”

    说到这里,谢稚唇角的笑还没有落下,长剑已经再次刺了上来。

    暗卫那头跟着提剑冲了上去,谢稚冷笑一声,手下没有一点儿留情,照着暗卫要害处连攻。照着这个攻势,不出十招,那暗卫只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容峋拧着眉偏头对书生交代了几句,不顾男人色变模样,抽出了一把长剑。

    男人气质温润如云间君子,出手确是杀气凛然,极快、极猛、极狠,只一个瞬间,尖锐到骨子里去的白色剑气就到了眼前。

    谢稚不闪不避,迎面接了上去,声音更是长啸愉悦:“好啊!真是好!”

    “没有想到你竟然......”

    女人话没有说完,可是眸中的光亮似乎被彻底点燃。

    一个杀机外露,凛然如刀;一个温和如水,却暗藏杀机。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了十几个来回。

    转瞬之间,各自浑身巨震,倒飞出去。

    谢稚险些没有站稳,脚尖在地面留下一道深痕。晏白接在谢稚身后,稳稳扶住她的腰间:“尊主?”

    谢稚摇了摇头:“没事。”

    容峋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晏白扶在女人腰间的手掌,须臾又挪开了:“谢尊主,请吧。”

    晏白咬了咬牙,骂道:“尊主,这狗东西一直在装柔弱!”

    谢稚推开晏白,目光泠泠:“是啊,竟连我都骗过去了啊。”

    容峋的脸色也不好看,本就雪白的肤色更白了一层,如雪赛霜。他掩唇低低咳了两声,等缓过喉头的腥意之后才缓缓道:“并非特意欺骗。”

    谢稚沉着脸,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不过,幸好......”

    女人没说幸好什么,只是目光温柔的睨向了容峋。容峋刚觉得不妙,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心脏迸了出来,手指一紧,踉跄着拄剑半跪了下去。

    谢稚见此,拨弄了一下手腕上不知何时扬起头的细尾蛇,慢条斯理道:“容郎,长生蛊的滋味如何?”

    所有人顿时变了脸色:“公子?”

    容峋脸色惨白,唇角慢慢沁出一缕血渍,记忆却被拉回到了三日之前。

    “是它?”男人明显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是声音却不见一丝颤抖。

    相较于前两天那副柔弱模样,这样倔强沉静的容峋......更像了。

    也更让她着迷。

    可惜,骨头太硬了。

    还需要,一根一根的慢慢敲碎。

    谢稚目光痴迷的望着他:“是啊,我舍不得你再离开,于是顺手让它帮了一个小忙。”

    晏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在女人身后提醒道:“尊主,这个人杀了花影和别巍。而且,他身份不明,居心叵测......”

    谢稚点了点头:“是啊,这样一个朗朗如明月,心却如蛇蝎的男人合该留在身边啊。”

    晏白瞬间不说话了。

    容峋一身早已经湿透,干净雪白的衣衫贴在身上,不见狼狈,反倒多了几许的风流。

    “过来。”谢稚目光幽幽的望着他,声音清朗愉悦。

    所有暗卫登时抽出了剑,只等主上一声令下,便同那女魔头拼个你死我活。

    容峋没有说话,哪怕身体颤抖到了极致,面上仍不见痛苦之色,只是沉静的望着谢稚,似在盘算着局势。

    如今已尽日暮,因着正午时候城门的混乱,街坊之间不见什么人影。

    静,愈静。

    就在这沉静之中,混乱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窦沛的人,来了。

    谢稚转了转手中剑柄,缓缓道:“容郎,你最好跟我走。”

    “毕竟,我不想这世上再少这样一张脸了。”

    容峋恍然笑了,如同终于突破浓雾乍然盛放的白昙花,虚弱而美丽:“不走,是个死;跟你走,同样是个死。这样的选择,应该没有人会选择后者吧。”

    谢稚摇了摇头,语气很是笃定的望着他:“怎么会?我舍不得你死的。”

    容峋目光徐徐地滑到晏白脸上:“就算谢尊主肯放过我,您身边这位只怕也容不下我了。”

    晏白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在谢稚看过来的瞬间,朝着谢稚表忠心:“我听尊主的。”

    谢稚浅浅勾了下唇:“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吗?”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这一回,容峋几乎没能握住手中长剑,哐当一声坠了地。男人缓了缓,踉跄着站起身来,面色惨白,声音却一如往昔温和:“当下死,或者在谢尊主身边......生不如死?”

    男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暗卫那头连忙出声:“公子,京中太医总有能解得了的。咱们现在回京......”

    话没有说完,谢稚已经出手了,不过长剑却没有朝着容峋而来,而是折身向着窦沛扫了过去。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按理窦沛作为东姑坞的掌事应该到场的。可是,喻长辞突遭了意外,东姑坞的所有事务连同丧办事宜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因此,窦沛也就没有出发赶赴武林大会,只吩咐了喻长辞的大弟子代替东姑坞前往。

    而他,留在了鄣郡。

    当夜之事,就算有容峋参与谋划,可最终出手之人......终究还是窦沛。

    所以,窦沛此人——她今日必杀了。

    窦沛功夫不算高,这么多年下来更少了出手的机会。常年坐镇于东姑坞的幕后,弹指之间就有无数人为之出动。用的心计多,功夫却是少之又少了。

    这一剑来势汹汹,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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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无可避。

    电光火石之间,窦沛直接抓起身旁的随从挡在身前。那侍从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剑穿了心,双眼圆睁。只怕是至死都没有想到,跟随的掌事是如此轻易的就拿他抵了性命。

    谢稚见杀错了人,眉头动都没有动,抽剑就要重新刺上去。

    窦沛这一回反应迅捷的将那随从尸体照着女人面门扔去,跟着身子快速后撤,厉声道:“一起上!”

    一声令下,东姑坞的人同时出手。

    暗卫那头看向容峋:“公子,我们一起上吗?”

    容峋目光久久的望向谢稚,女人受了伤,中了毒,可身形却不见丝毫停滞。长剑过处,一片血花。

    男人凝眸摇头:“你们送臣生离开,我留下。”

    暗卫一下子就急了:“公子!”

    “走吧!该说的,我刚同臣生都说过了。后面如何做,你们都听他安排。”

    “公子!!”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暗卫那头又瞧了容峋两眼,大手一挥,带着人转身就走。

    谢稚虽然同东姑坞的人在交手,但是却没有忽视容峋这处。瞧见那些人离开,容峋一个人握着长剑稳稳站定,目光似在看着她,又似乎没有看她。

    谢稚扫过一眼之后,清啸一声:“窦沛,万花庄之情已毕,你该偿命了。”

    窦沛后退的脚步一顿,生生愣住:“什么万花庄?”

    谢稚没有回答他,携剑直逼男人面门。这个瞬间,窦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你是谢稚?你......”

    话没有说完,谢稚已经彻底封了他的嘴。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窦沛嘴里吐出,他却像是没有意识一般,抬手抓向谢稚:“谢......谢......你没......”男人似乎知道自己不行了,闭了闭眼道:“你......你的......娘亲......”

    谢稚凝眸看了过去:“怎么了?”

    容峋在身后幽幽一叹:“听说窦掌事年轻时候也曾是谢夫人的追求者,后来......不敌谢庄主赢得美人心。只可惜......红颜薄命。七年前,谢夫人一把火烧了庄子,随后吊死在正堂前面。当真是性情刚烈,不输男儿。”

    窦沛目光颤抖的看向容峋,使劲摇了摇头,再次看向谢稚:“去......去长......”

    这一回,话没有说话,人就彻底没了声息。

    谢稚拔出长剑,窦沛整个人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东姑坞所有的人愣了半秒钟,紧跟着一哄而散。

    谢稚拧着眉盯了窦沛的尸体瞧了片刻,转过身看向容峋:“什么意思?”

    容峋扬了扬眉,面露不解:“什么?”

    谢稚望着他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可是下一秒,容峋脸色一变,刚刚缓下去的痛楚再次冲了上来,甚至比方才还要剧烈。

    男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靠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谢稚眸光含笑的一步步走了过去,一直停到男人身前,用剑尖挑起容峋下颌:“容峋,你知道什么?”

    容峋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强烈的剧痛让他张唇就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他摇了摇头,面色苍白的咬唇道:“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谢稚温温柔柔的一笑:“容郎,你这副无辜的模样,当真像极了小白花。”

    容峋抬眼看她,睫毛微颤如同扇动的蝶翼。

    “可惜......我最不爱看你这个样子了。”

    话音落下,剧痛和黑暗同时袭来,容峋直接昏了过去。

    在昏迷的前一刻,容峋已经想到了再醒来的结果不太好。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副情景。

    密室昏暗,只有一点儿油灯在房屋中间闪烁,如同飘忽不定的命运。

    容峋整个人被牢牢束缚在刑架上,双臂也被牛皮带捆在两端,紧致逼仄,不能动弹分毫。

    “醒了?”

    声音从黑暗处缓缓响起,随着这道声音一同而来的......

    还有一道鞭子的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