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早已在百晓堂等着了，倪明姝化身放羊小姑娘欢快地回来，自豪地将羊儿们交付与她，又听了好一番恭维，心情大好，飘飘然地回去了。
只是一转身，就见自己接待顾客的座位上坐了个笑盈盈的人。
梁玉堂摇了摇扇子：“我说，你怎么老是跟动物打交道？不是狗就是羊的。”
倪明姝皮笑肉不笑：“那是，尤其擅长跟单身狗打交道。”
“什么狗？”他笑容一滞，“是在说我吗？”
“当然不是了。”
倪明姝不走心地否认，随即坐上主位，姿态随意：“梁少爷怎么屈尊找我，大黄又走丢了？”
“咳咳，怎么会。有了之前那一遭，找回来后我自然是好好养着，小心看顾，哪能再丢了。”
梁玉堂自然感受到了对方敷衍的态度，提起大黄后更加不自在，只得匆匆掠过这个话题，转言道：“我今日来，是有另外一事想委托你。”
梁家在永梁县显赫，七大姑八大姨也多，眼下就有一个远房舅爷找了来，请梁夫人关照他儿子的婚事。只是不知这种请求为什么落到了梁玉堂头上，他又是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办成。
“张公子算是我表兄，据说已经相看过不少姑娘了，但总是不成。要求？要求也不高吧，只要别是徐娘子那样动不动就提刀砍人的剽悍人物就行。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张大爷已经开始怀疑是祖坟的问题了。”
“我一想，你这儿不就是百晓堂么。所以来替表兄问一句，看看他的姻缘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我又不是红娘月老……”
倪明姝话音未落，便看到梁玉堂递过来的银票，话锋一转：“也可以是。”
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就算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该讨厌他的钱。
她勉为其难道：“行吧，那我就替你问问。”
梁家亲戚的儿子，怎么说也是个少爷，这样的家庭条件不该讨不到媳妇的。要么家里人会有安排，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要么就是这位张少爷实在有问题，家里张罗不了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嚯嚯人家姑娘。
倪明姝心里早有决断，把面板敲出来之后，她问：“张大爷家的儿子何时能娶亲？”
面板一片空白。
这种事本来就没人能说得准，何况是自己这动不动就抽风的浏览器。倪明姝毫不意外，当即转述道：“不知道。”
“不知道？”梁玉堂笑了下，回头看看大门，“这儿不是百晓堂么，我花了银子，怎么能只得一句不知道？”
“神仙说不知道。”
倪明姝面无愧色，开始瞎扯：“本来就是，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答案的，谁能活那么明白呀？何况缘分这种事玄之又玄，牵一发而动全身，知道的那一刻可能未来很多事就又变了，这叫天机不可泄露。神仙半仙都要考虑大局，没办法，只能说不知道了。”
梁玉堂静静地看她胡诌。
“而且人家算命的还要看八字面相呢，百晓堂那些顾客不也是亲自来的？你这替人问话，人都没来，我怎么看？”
梁玉堂挑眉，换了个托腮倚在桌上的坐姿，一整个好学生认真听讲的模样，也不知是被忽悠到了还是压根就没听。
倪明姝说得口干舌燥，刚停下来，就听他忽然开口：“那我呢？”
“你什么？”
“我的姻缘。”
梁玉堂微微扬手，神色认真：“我现在人来了，要看面相还是手相？”
倪明姝眼眸微眯。
倪明姝道：“什么都不用看，我掐指一算你心上人是你大嫂。”
梁玉堂：“……”
“咱能不提这件事了吗？我真服了，到底是谁在把我当情圣啊！”
梁玉堂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那是我大嫂啊，我能怎么想？何况我现在根本就不想！永梁县贤良美貌的姑娘多了去了，我也不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是吧。就比如倪姑娘你，如此机敏可爱，我移情别恋也很正常啊。”
“我可爱吗？”
倪明姝思索了一下，谨慎纠正：“可爱骂人。”
梁玉堂：“……”
梁玉堂：“看得出来你对我意见很大了。”
从进门开始的迂回套路统统宣告失败，他终于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倪明姝油盐不进，如此抗拒，只因自己找到大黄时的那个斗兽提议。
“是我错了。”
梁玉堂软下声音：“有些事我不便明说，不过你得相信，我是真心实意养大黄，也是真觉得倪姑娘是个有意思的朋友。不然怎么会巴巴地过来用脸皮给你擦地呢……总之就是，我为我当初想要杀狗的想法，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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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道什么歉？你要真觉得对不住，应该去狗子面前三鞠躬。”
倪明姝笑道：“至于朋友，那就更好说了。百晓堂开门做生意，不会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我自认为性情不差，这来来往往的不都是朋友嘛。”
“那你为何对我这么抗拒？我们又没见几面，我左思右想，只能是因为这个啊。”
不管她话说得多好听，方才那处处针对自己做派可一点都不虚。梁玉堂暗自懊悔，当初随口一提让狗决斗惹得她不快，后来想挽回，出高价买狗她都不同意，宁愿把狗……
他思绪一滞，忽然想到这事的后续：倪明姝将很多狗送到了县衙。
“难道是县令大人？”
梁玉堂眼眸微眯：“确实仪表堂堂，身家显赫。招得姑娘欢喜也是……理所应当。”
“可别，县令大人已经心有所属了。”
倪明姝开口打断：“咱们之间的事儿就别牵扯别人了好吧？人都有喜怒哀乐，你说你不理解我为什么抗拒你，那我还不理解你为什么执着呢。咱不过是见了一面的雇佣关系而已，梁少爷这么在意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吗？值当这么意难平地跑过来问？”
“胡说八道，我只是来问问我表兄的姻缘！”
“问姻缘问到你自己头上，还攀扯到县令？”
“那是因为你送了很多狗给他！”
“我送谁关你什么事儿？送别人还得甄别一下会不会像您一样对待狗子呢，送给县令完全不担心，就这样，怎么了？”
梁玉堂破大防：“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哟哟哟，那么在意在我心里的形象呀……”
……
崔眙严肃地盯着不断跳跃着文字的面板。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本来一切都很好的，直到元君问出那句：【张大爷家的儿子何时能娶亲？】
他原本只当是寻常提问，或许关乎永梁县的人口繁荣问题，正准备着人好好查查呢。却不想，接下来出现的文字开始出乎他的意料。
姻缘、可爱、情圣。
元君或许并非专心与自己对话，故而言辞断断续续。崔眙原本震惊于仙人相亲，看麻了那些算计心思，可看到最后，“心有所属”四个字清晰无比地出现在眼前。
他的仙人……好像真的相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