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回程
    既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很多事情倒方便许多。

    启程回上海前,蕴青出了趟门,后脚消息就传到关靖澜耳朵里。

    房间里,徐伦问:“少爷,要派人跟着吗?”

    关靖澜轻笑:“随她去吧,又能闹腾就说明脑子没坏。”

    徐伦跟着笑:“那您这是不疑心小姐了?”

    关靖澜但笑不语。

    -

    另一边,蕴青熟门熟路进了一处绸缎铺,上书锦云庄。老板操着南边口音,见有阔客到,忙问:“小姐要什么样的缎子?店里有新到的藕色印度绸,天青色锦云葛、绛色、葱绿色绸子。”

    蕴青随手点了几样:“帮我包起来。”

    老板照例办了,又问:“绸料多,小姐东一包西一包拿着恐不好看,敢问贵府在何处?我们伙计自可送上门去。”

    蕴青:“那很好,我就住在丽都饭店,到了报我名字,我姓关。”

    吩咐完,蕴青便去逛别的铺子,吃的用的买了许多,江夏繁华,商人会做生意,大抵都像绸缎庄那样讲究,贴心提供□□。不能送的零零总总也有好些,一同出来的保镖们手里都被占满。

    回到饭店已是两个小时后,送货上门的到了好几家,留下东西就走了。蕴青漫不经心瞥了眼,问留在酒店的佣人:“绸缎没到?”

    佣人正要说话,就见有人捧着东西来了。

    “小姐久等,我是锦云庄的伙计,承您惠顾,这是各色绸缎共七匹,您点点。”

    “嗯。”蕴青眼风扫过伙计的脸,迅速移开,一副专心查验绸缎的模样。

    若是宝盈在,就能认出他是那位报信的黄包车夫。

    蕴青打发佣人把绸缎搬上楼,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阿桂,现在什么情况?”

    桂先勇压低声道:“朔哥没事,后边跟着尾巴,不好来见您。”

    “东西验了吗?”

    “验了。”桂先勇踌躇两秒:“朔哥说是假的。”

    蕴青皱眉,心思急转,“他离开江夏了吗?”

    “暂时走不了,有人一直在跟踪。”

    “我知道了,把字条给越朔,画不用再管,最多明天你们就能出城了。”蕴青思索片刻,恢复常态,扬声道,“这批绸缎不错,喏,拿点赏钱回去买茶喝。”

    “谢小姐赏。”桂先勇快速将卷着纸条的钞票塞进口袋,满脸堆笑,“不打扰您了。”

    佣人远瞧着没有异样,便如实禀报徐伦。

    -

    送走桂先勇,蕴青先把天青色绸子送给怜青,又将其他的分给佣人丫鬟们裁衣裳,自己捧着月牙白的绸料敲响关靖澜的房门。

    见到礼物,关靖澜似笑非笑:“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目的?”

    蕴青翻了个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要我收回来给徐叔做衣服。”

    关靖澜没接茬,从书中抬头瞥她:“看来你精神头又恢复了,嘴巴利索得很。”

    蕴青心中暗叹,好在回来得及时,再多换几天,自家大哥保准要看穿她俩的不对劲。

    这么想着,蕴青越发觉得不能在老狐狸面前耍心眼,她干脆开门见山:“我也不废话了,哥,绑架这事是我自己策划的。”

    徐伦正好进来送咖啡,听了这话差点摔跟头,不由得替自家小姐捏把汗。

    关靖澜面色平静:“是吗?你现在本事挺大,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蕴青嗤笑,白眼都懒得翻,“大哥,别演了,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嘛?”

    关靖澜慢悠悠喝了口咖啡:“为什么做这种事?”

    “还能为什么?我早说冯正财狼子野心,你们都不相信,这回我知道他要下手,干脆提前做一场戏,既让他露出马脚,又能把那副画骗过来。”蕴青越说越自在。

    “画又得罪你了?那是给你小姑的嫁妆。”关靖澜看着她,淡淡道。

    “这话你拿着骗骗老七还行,骗我就免了。”蕴青不屑,“说是给小姑,实际上还不是给姓宋的卖国贼……”

    “小姐慎言!”徐伦仓皇打断,小心地看了眼关靖澜。

    后者气定神闲,“宋家是做什么的,与你有何相干?”

    蕴青愤愤:“怎么不相干?!要说小姑与姓宋的两情相悦也就罢了,现在婚姻自由,无可指摘。可你为什么要把春色鹊华图送给他?这么珍贵的宝物,他必定要借此攀附那些人!”

    “这些都不该你管。”关靖澜淡淡道,“你记住一句话,捅出天大的篓子,只要我能收场的都随你。但是,你要知道底线,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宋家的事,你不许再提半个字。”

    “我的确不会再管,管了这一次就够够的!”蕴青冷道,“横竖我已经把画拿到手了,你再想送也没门!”

    关靖澜沉默两秒,盯着蕴青道:“你的画是假的。”

    蕴青巧妙隐藏眼底情绪,装出惊讶模样:“你怎么这样?!那真的呢?还在宋家?”

    关靖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说了,不该你管的事,不许插手。”

    “好,我不管。”蕴青气鼓鼓,“但是我临时雇的人是无辜的,你不许伤害他们,这次算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关靖澜不知信没信,只是点头道:“行了赶紧走吧,吵得我耳朵疼。”

    蕴青呸了一声,“我还不想跟你啰嗦呢。”

    说着便离开。

    见蕴青走远,徐伦关上门道:“少爷,依你看,小姐这是闹哪出?”

    关靖澜掀开月白色绸缎瞧了瞧,“眼看瞒不过我,赶紧过来投降的意思。”

    “那小姐说的缘由是真的吗?”

    “半真半假。”关靖澜轻笑,“整治冯正财是真,阻止送画也是真,但那个绑匪,不像是临时雇的普通人。”

    “少爷可还要追查?”

    “不追了。”关靖澜摆摆手,“让人撤回来,那人身手不错,凡事留一线。敲打这番,想必小六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捣鬼了。”

    “是。”

    这边厢,蕴青收起伪装的气恼模样,快速盘算。

    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关靖澜承认画是假的,却也没有正面承认真迹在宋家,凭王八蛋大哥的奸商本性,做事必然留了一手!宋家那幅画极有可能也是假的!

    本质上来说,蕴青此番筹谋就是阻止宋家拿画,自己人拿了固然好,拿不到也无妨,毕竟全身而退还薅了些银钱,又踩死了冯正财,怎么算都是赚的。

    这一页就算翻了过去。

    -

    次日一早,众人启程回上海。

    关家人多,包了半截上等车厢。关靖澜有专属的房间,自上车便不见踪影。担心怜青不适应,蕴青干脆与她共住。

    即将抵达上海,怜青思绪万千。半夜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打扰蕴青,只能听着铁轨的动静发呆。

    黑暗里,女声响起:“担心我家里人不好相处?”

    被戳中心思,怜青歉疚低头:“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都是不分你我的关系了,怎么还这样见外?”蕴青掀开被子,起身倒水,仰头喝了一杯才道,“既然都睡不着了,那我给你介绍我家的情况吧,你也好有心理准备。”

    怜青跟着起身,又帮她倒上水,“麻烦你了蕴青。”

    “不麻烦。”蕴青摆摆手,“我们家现有十一口人,长辈有四位,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姨太太。兄弟姊妹共七个,四男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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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行只论序齿。我哥是所有孩子里的老大,我是老六,下面还有个七妹。”

    怜青好奇:“老爷子呢?”

    “爷爷在奉天,他不喜欢挪地方,就带着一箩筐的姨太太和叔伯们住老宅,所以上海只有我们一家,关系简单,你也省去不必要的应酬。”蕴青调侃道,“我们家年轻人多,都没结婚,你来了就是唯一的大嫂。弟弟妹妹不敢不听你的,要是有人欺负你,只管跟我说,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怜青忍俊不禁:“兄弟姊妹还要论拳脚吗?”

    “有几个撩闲的就是欠打。”蕴青哼哼,“你只记得,一个老三,一个老四,这对龙凤胎最闹腾,要是吵到你了,该凶就得凶,知道吗?”

    怜青默默记下:“大的是哥哥吗?”

    “对,老三是关靖淇,老四是关蕴珠。”蕴青想起什么,欲言又止,“还有一个,你要遇到老七关蕴晗记得能躲就躲,这家伙是个爱哭鬼,别惹麻烦。”

    怜青若有所思:“你在她手上吃过亏?”

    蕴青顿时面如菜色:“别提她了,晦气。我跟你说别人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根据蕴青的描述,怜青基本总结出关家七兄妹的性格。

    老二关靖海是个闷葫芦书呆子,一心念书,明年准备留洋。

    老三关靖淇和老四关蕴珠是二姨太生的龙凤胎,性格闹腾,很爱交际。

    老五关靖渝是蕴青口中唯一的“正常人”。

    老七关蕴晗是个一言难尽的爱哭鬼。

    “说着说着,感觉我家没几个好人。”蕴青仰面躺在床上,晃悠着腿,很不客气地唾骂自家人,“唉,委屈你要嫁我大哥了。”

    “嗯。”怜青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头,“没,没,不委屈。”

    说完看了下门窗,生怕声音传到隔壁。

    蕴青哈哈大笑,“你怕什么?他听不到。”

    怜青低头,想了想,又问:“你大哥呢?怎么评价他?”

    女子对未婚夫婿难免有好奇,虽然只相处了几日,除了套着蕴青的壳子同那人说过两句话,怜青并没有真正接触过他。

    隐约觉得,这人有点冷淡。

    换位思考,二人并不熟悉,被一纸婚约绑到一处,婚前相见本就不合礼数,现在不得已见面,当然要避嫌。怜青塞了一脑子的理由,又将自己内心的忐忑按了回去。

    蕴青长叹一口气,幽幽道:“他就是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你这样的小白兔,他一口一个。”

    怜青被她说得红了脸,颇有些难为情:“蕴青,你快别这么说。”

    蕴青:“好好好,我不说。”

    车厢里没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车窗。室内陷入安静,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蕴青偏头看了怜青一眼,忽然道:“你啊,再好好想想……”

    她说着又顿住。

    怜青问:“想什么?”

    蕴青眸光微动,片刻后,闭上眼睛掩盖翻涌的思绪。

    “没什么,睡吧。明天就到上海了。”

    “嗯。”怜青犹豫着点头。

    火车行驶在旷野的轨道上,发出规律声响。

    怜青模糊睡去,半梦半醒间,脑中恍惚出现蕴青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想追问,你到底要说什么呢?

    好好想想,想什么呢?

    从豫章到上海,是不得不从命的一纸婚约,哪怕她打心底害怕那个冰块似的男人,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催眠自己,这是你未来的夫婿,习惯就好了,别怕。

    有什么好想的,她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不嫁人,难道回豫章被人戳脊梁骨吗?

    怜青在梦中叹气,叹自己一眼望到头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