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青不擅长说漂亮话,只是同为女子,她明白怜青为何忧虑,又为何安心。
除却父母亲人,人世间的羁绊大抵脆弱。她们因为灵魂互换的奇遇而相知,是一种近乎血缘的联系。尽管只是短暂的相处,情分却胜过许多所谓的朋友。也正是因为有蕴青在,怜青对于陌生环境的不安才渐渐消失。
“我也觉得很幸运,这么离奇有趣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咱们俩身上。”蕴青轻笑,“不知道下次转换是什么时候,也摸不清楚规律。”
怜青对此也有些好奇,“对了,我一直想问,要怎么扮演你才不露破绽呢?关家上下都是你的家人,万一哪天换了过来,被看穿可不好。”
关蕴青:“不用紧张,就像上次那样少说话就是了。家里人多,母亲她们没功夫关照每一个人。我又没有近身伺候的丫鬟,普通佣人注意不到你的小习惯。而且你不是个马虎的人,真要被人发现,极大可能就是我哥这只老狐狸。”
怜青面带忧虑:“大少爷会相信吗?万一觉得我们是怪物……”
“爱信不信,他要真这么糊涂,我们老关家估摸着气数将尽。”关蕴青满不在乎,“放心吧,有什么事,我顶着。”
怜青不大好意思:“对不住,我好像总是瞻前顾后的。说起来,你还比我小几天,我应该照顾你才对。”
蕴青失笑:“哎哟我的尤小姐,你现在不是正在照顾我吗?这样吧,我们约定一下,以后你每道一句歉,就给我一块大洋。我最不耐烦听你说对不住,你哪有那么多对我不住的?”
“嗯。”怜青笑着点头,片刻后,脸庞微红,“跟别人也不能道歉吗?”
“……”蕴青看着她的脸,很想捏一捏,看这个面团子会不会生气。
“不能!”蕴青斩钉截铁道,“你没错事就不能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顾虑道歉,就算你做错了事,肯定是事出有因,那也算没做错事!你这个人稳当得很,没错就是没错,错了也是没错!”
“遇到事了老反思自己,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累不累得慌?”蕴青恨铁不成钢,“以后你得学会一个道理,多责怪他人,少为难自己。”
“比如说,你千里迢迢来上海,不适应很正常,这是你的错吗?不是!是那群老封建非要搞什么包办婚姻!是我家人多事又乱,中途还害你被绑架!”蕴青越说越来劲,“小七为难你是你的错吗?不是!是她脑子进水上赶着讨骂!我哥对你不冷不热是你的错吗?不是!是他眼瞎脾气臭,最好别嫁给他让他没老婆!”
“你出生早两天就该照顾我吗?你瞻前顾后是你的错吗?不是!是我说话又急又快,行事风格和你不同,让你误认为自己只会拖后腿。你再想想看,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按照我的法子走,我妈今天会那么喜欢你吗?当然,她要是不喜欢你也无妨,那也是她的错,不是你的错!”蕴青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最后一条,你现在要是被我炮仗似的话吓到,尽管生气,感到愤怒是你的权利。我的尤小姐,你要习惯释放情绪。”
怜青愣住,旋即笑弯了眼。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要讲规矩,知书达理谦让稳重,遇事先退三分以和为贵。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教她遇事不决先责怪他人。
“好!”怜青学着她的语气,清了清嗓子,“关小姐,请你去睡觉吧,你的头发洗好了,我的手也累了,都怪你的头发太多了!”
“哈哈哈哈哈!”蕴青被逗笑。
怜青没忍住,也破功大笑起来。
屋外,宝盈和宝枕对视一眼,不知道里面在聊什么,竟然这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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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转换的规律一时半会摸不透,两人只将它放在心上,平时该干嘛干嘛。
只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第二次转换就在不久的将来。
距离初到关家已经过去十天,期间,大太太帮着怜青联系上了尤家大哥。不凑巧,兄长这会儿正被外派去了天津,约莫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回上海。
兄妹俩互通了电报,确定归期,怜青才安心。
关于住宿,怜青想过外出赁一间屋子,毕竟尚未成婚就住在男方家,太失礼数。只是这话才刚开口,大太太很是不愿意:“我们这样的人家,来了远客,却叫人住在外面才是失礼。不提你与靖澜的婚约,就当你是故交家的女儿,小六的朋友,我们也不能少你间屋子。你要是住得很不顺心,那我自然没二话,可要是为了虚头巴脑的规矩,我是决计不肯的。”
二太太也帮衬:“现在都是民国了,咱们家就这几口人,门一关,谁敢多嘴?外人嚼舌根让他嚼呗,我还要笑他是新出土的老古董,成天惦记着那点规矩。”
三姨太帮腔:“是啊,你一个姑娘家带两个丫鬟,我们又不能时时看顾,单住一个院子也不安全。”
长辈轮番劝说,一番话也诚恳在理,怜青还推辞就有些不识好歹,只好住下。
这么一住,新的问题就提上日程了——婚期。
大太太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算了三个吉日,一个是这个月底,五月三十日;一个是半年后的初冬,十一月九日;最后一个是九月初十。
拿给大少爷那边看,他圈了个最快的月底,五月三十。
二姨太打趣:“看着不上心,真要定日子就这样着急,恨不得明儿就抱媳妇。”
这话臊得怜青抬不起头,他如此仓促,说是着急,实则不过是早成晚成都要成,随便点一个日子罢了。
嫁妆是一块儿带来的,聘礼这边也准备好了,眼瞧着大太太真在考虑月底,蕴青说道:“五月太早,尤家大哥还没回来呢,怜青娘家人本就不方便来,总不能让唯一的亲大哥错过婚礼。再者,父亲和三哥五哥还在广州,万一赶不上也麻烦。”
“在理。”大太太点头,看向怜青,“蕊蕊,还是以你的意思为先,你想定什么时候?”
怜青:“太太,九月初十吧。”
不早不晚,正好等到大哥回来。
婚期定下后,关靖澜那边没说什么,该安排的照样在安排。
重要的事情敲定,怜青过上了蕴青口中的生活——起床,吃饭,锻炼,看太太们打牌。
起初几天,蕴青怕她受委屈又不好说,时时看顾着,等她适应了规律的生活,这才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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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出晚归。
怜青好奇蕴青的活动,后者揶揄:“实在好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怜青:“去做什么?”
“说不尽呢,打网球,去唱诗班,看电影,听戏,骑马,爬山,听音乐会,参加各种名媛小姐的派对……怎么样,想不想来?”
怜青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微笑道:“林医生说我的脚还不能走太远的路。”
“没关系,等恢复好了我就带你去。”
“嗯。”怜青点头,好奇问:“电影是怎么样的?也是戏班子演的吗?”
蕴青失笑,对上她晶莹的眸子只觉可爱,忍不住逗她:“不是,是一群小人在放映机里面演。现在流行外国片子,像四姐那样赶时髦的,还托人买了电影明星的相片杂志收藏,你瞧她的打扮,完全是女主角歌莉娅的模样。”
“真的吗?好有趣。人怎么钻进去演的呢?”怜青想不太明白,跟着又肯定道:“四小姐的确很漂亮,也有明星派头。”
“你可别当面夸她,否则她非要去好莱坞闯一闯不可。”蕴青促狭道。
怜青:“好莱屋是哪里的屋子?”
蕴青越发笑得喘不上气。
怜青大概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也不恼,跟着笑道:“你再捉弄我,我可不给你修眉了。”
“哈哈哈哈不笑了。”
蕴青擦掉眼泪,盯着怜青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前两天的情形。
实际上,怜青与关蕴珠碰面的机会并没有很多,应该说,与其他人也不多。
第一天见到的小姐们各有各的事情,四小姐忙着交际,蕴青有自己的活动,赵穗芳陪着三姨太,就连预防着找茬的七小姐每天也要去国中上学。
怜青这才明白蕴青说的那句话,家里孩子多,太太可没空关照每一个人。
二姨太很喜欢怜青,每天都要拉她去打牌。这是人家的好意思,怜青自然要领情。
那天,蕴青回来得早,正好看见太太们并赵穗芳在打牌,怜青抱着二姨太的猫在旁边看,她不大会打,只能乖顺地观摩。
太太们打累了歇息,开始拉家常,怜青不懂关家的底细,只能帮着织毛衣的大太太理毛线球,还要防着小猫扒拉。
不知怎么,蕴青莫名站了好一会儿,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知道,怜青实则很自洽,融不进话题没关系,听着就好;不会打牌没关系,看着就好。就像现在,她当然羡慕蕴青丰富多彩的生活,却也不会因此心生不忿,反而十分真诚地表达羡慕和夸赞。
此时此刻,蕴青盯着她那双眼睛,突然道:“算了,不等你脚痊愈,太久了。就这个礼拜天,我带你出去玩。”
怜青有些意外:“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我让大哥把车和徐管家借给我,你只管跟着我玩就是了。”
怜青下意识要推辞,却又想起蕴青的话——要习惯释放情绪。
内心仿佛有个小人在说:你明明很想去见识多姿多彩的世界嘛!
“好。”她深吸一口气:“那就跟着你玩。”
蕴青:“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