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很快准备回豫章,临走前留下一只匣子。
怜青打开一瞧,只见里头装满了珠宝和钞票。
“妈,你这是……”怜青惊讶道。
“省着点花。”张氏板着脸道。
周管事笑着打圆场:“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姐您别放在心上。”
怜青还想说什么,张氏却已经上了车。于是只好对周管事说:“我来上海,妈就已经给过我钱,这会子又留下许多,她在家中要怎么过呢?”
周管事笑道:“小姐只管拿着吧。太太那儿有我呢。”
怜青看着汽车渐行渐远。心中酸涩难言。
母亲与孩子的关系大抵都像是冤家,见了面没有一句好话。真要离得远了,心里又惦记。
怜青收回目光,微微抬头。却见尤怀瑾的视线久久不曾收回。
她忽然想到,自己只是离开母亲这么短的时间,心中就如此惦记。那哥哥呢?
离家数年在外漂泊,母子性格又都是如此刚硬,从不肯说一句软话。
虽然从没有诉之于口,可是难免也有记挂的吧……
“哥哥,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一个人在外这么久,不娶妻,也少有朋友往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怜青忍不住问。
沿路有挑着担子的菜贩子,尤怀瑾顺道买了一些拎在手上。
他笑道:“孑然一身,没什么不好的。”
少了牵挂和惦念,就可以放心去做任何事情。
怜青想了想:“人生在世,若孤苦一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尤怀瑾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怜青看了哥哥一眼,试探问:“蕴青同我说了你和她之间的事,哥哥,我觉得你应当不讨厌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相处愉快,不管以什么关系。”
尤怀瑾偏过头,淡淡道:“回去吧。”
-
深夜,万籁俱寂,唯余一盏孤灯亮着。
窗边,尤怀瑾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放下笔,望向夜空。
平铺的稿纸被夜风吹起一角,如果有人能看清纸上的文字,那么就一定能认出,这熟悉的文风出自锐锋笔客之手。
锐锋笔客自从崭露头角以来,素以辛辣讽刺出名。针砭时弊,毫不留情。
因为从没有人见过作者真容,在大众想象里,这人一定是一个狂放伟丈夫。所以绝不能料到,他有一副如此温润的皮囊。
北伐在即,时评文章已成一半,尤怀瑾却望着夜空出神。
每到夜深露重的时候,胸膛的疤痕总是隐隐作痛。
去岁,他谎称自己出差,实则是遭遇暗杀。那篇揣测锐锋笔客遭遇不测的文章的确属实。
他的笔墨太过辛辣,总有被触犯利益者要杀人灭口,这也是他从不肯暴露真容的初衷。然而,风险永远无法杜绝。若想保全家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他回答怜青的那四个字——孑然一身。
夜风泛着凉意,尤怀瑾揉了揉额角。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突兀地出神。
偶尔想起怜青的话,偶尔浮现咖啡馆的那一天。
良久,他垂下头,重新握住笔写作,却怎么也无法专注。
笔尖划拉纸张发出声响。
无意识地写了什么,低头一瞧,只见是一行字:相思了无益。
尤怀瑾微微皱眉,快将这一行字划去,似乎这样就能把心中那丝难言的情绪掩盖,当做从未发生过。
战争、民生、国家危亡……他看见了笔下的千里焦土,乱世流民。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月上中天,直到黎明出现。
灯花燃尽,一盏又一盏,文章终于写就。
数日后,报童的声音传遍大街小巷。
——“号外号外,锐锋笔客再度出山……”
—
关公馆。
餐桌上,关承望放下报纸,眉头紧锁,“又打仗了。”
二姨太不通时事,招呼保姆上早餐,一边问道:“又是谁打谁呀?”
关承望摇头说道:“这回不是那几家,广东革命军北上,一路打了过来,看现在的战事,吴佩孚是吃了好几次败仗了。”
大太太接过报纸看了看,顺手放下,“会影响家里的生意吗?”
关承望点燃一支雪茄,抽了两口才说道:“没打过交道,不知什么情形。”
大太太想了想:“由他是哪路军,打仗总是要钱的。咱们家横竖没有站过队,老老实实做生意,便是要杀头也得有个理由。真祸到临头花个钱消灾罢了,以往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关成望皱眉:“这次是正经的革命军,你还当是以往那些胡来的军阀吗?”
大太太冷哼,淡淡道:“我不懂什么革命军,只知道兵过如蝗虫,哪个来了都得脱一层皮。”
关承望眉头一拧,还想再说什么。
二姨太见势不对,赶忙笑道:“老爷太太快吃早点吧,要凉了。外头打仗。关咱们家什么事儿?我就没见过不打仗的时候,日子不都照样过来了。要我说呀,比起关心那些没影儿的事,不如操心咱家几个少爷的婚事。您瞧,去年年前,文家兄妹俩都还没着落。这才小半年,都成婚了。咱家几个年纪都不小,可得上赶着。”
一番话从国家大事拉扯回了家长里短。
大太太缓和了脸色,摇头道:“不是我不操心,现在民国了,几个孩子都不爱听管教,做长辈的越插手他们就越不听。”
“靖澜是老大,原想着让他带个好头。可是前头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怜青退婚,本想再为他另寻一家,但我瞧他并没这份心思,索性撂开手,由他去。”
二姨太眼珠一转,不动声色道:“大少爷是要继承家业的,一心忙外头的事也在理。即便太太不操心,也多的是好人家的姑娘任他挑。”
“唉,不瞒太太说,我呀,就担心我们家老二。”二姨太蹙眉道:“不比他弟弟是个花花肠子,靖海向来是个锯嘴葫芦。自从懂事起,就很少和我这个做母亲的交谈。我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眼看他年纪到了,不如求太太和老爷替他拿个主意?”
关承望不耐烦听后宅的琐事,起身道:“由太太做主就是。”
大太太听罢,沉吟片刻,说道:“我原也想过这事儿,先前办了好几场舞会,邀了适龄人家的孩子过来,就是想替他们兄妹几个物色。只是……我瞧着靖海并没有成婚的意思。我问他,他只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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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心读书,不问旁的。”
二姨太恨声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问他,他干脆是一声不吭!便是想替他操心,都找不着路子。”
这时,三姨太忽然插嘴道:“太太,穗芳眼看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前两年略提了提这事儿,没了后文。这会子您说起二少爷,我倒觉得他俩很是相配。”
此话一出,大太太还未说什么,二姨太眸光一冷,虽然很快平复下去,只是语气却并不怎么平和。
“两个孩子也不是头一天认识,要真是相配,怕也用不着咱们做长辈的多说了。”
大太太略扫了一眼,便知这是怎样的形势。
赵穗芳寄住关家多年,也算半个正经小姐。
她性子乖巧懂事,平日里二姨太也很是喜欢。可是,这个喜欢不代表愿意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
关家家大业大,关靖澜一人掌舵,也顾及不了方方面面,总要有人做帮手。论年纪、论资历、论处事的能耐,排行第二的关靖海便是上上之选。
二姨太对老三这个花花公子已经不作他想,只把满腹希望放在老二关靖海身上。
所以,她要大太太帮忙操持关靖海的婚事,也是存着利用太太的面子,攀一攀高门儿媳的意思。三姨太提出要他娶穗芳,二姨太如何肯愿?
三姨太搅动着碗里的粥,怪腔怪调说道:“二姐方才还火急火燎的,听那语气,像是只要能给老二找一房媳妇儿,任她是个怎样的人都无妨呢?我们穗芳人品样貌都拿得出手,我这一说起,你反倒不愿了。”
二姨太听罢,冷笑一声:“是啊,穗芳是个好姑娘。她那么好,你留给老五岂不是相宜?”
“你!”三姨太气急,“我好心好意替二少爷着想,你拿话堵我做什么?穗芳年纪比老五要大,他们二人是亲表兄妹。”
“亲上加亲岂不是正好?”二姨太毫不客气地回怼。
眼看餐桌就要变成战场,大太太敲了敲餐盘,面无表情道:“行了,都闭嘴。别让人听了笑话。”
“翠兰,甭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说这话没有恶意,你何必针锋相对?”大太太对二姨太说完,又看向三姨太,“还有你,珍秀,从前我就同你说过,不要明晃晃地讨论姑娘家的亲事。成与不成,脸上都难看。穗芳是个懂事的孩子,心也细。你回去之后别将这事儿透露出去,省得她多心。”
两位姨太太俱都讷讷不敢言,低头认错:“是,太太。”
门外,赵穗芳动了动僵硬的腿脚,缓缓呼出一口气。
直到走出去很远,身边的丫鬟银环才小心翼翼问道:“要回小楼里吗?”
想着三姨太这会子正回去,赵穗芳便摇头道:“不必了,去草坪上走走吧。”
快入夏,上午的天色极好,晴空万里,碧蓝如洗。
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圈,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影,赵穗芳怔愣数秒,立刻转身,要走却被人叫住。
“穗芳,我要娶你,只要你同意,这事儿谁也拦不住。”
赵穗芳没有回头:“二少爷糊涂了,说的话我听不懂,往后也别再说了。”
“你所有的苦衷我都知道。”关靖海上前一步,攥着手强迫她回头,一字一句道:“别再推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