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未央宫,椒房殿。

    皇后已经摔了满屋子的古董珍玩,瓷器花瓶,她冷笑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锦绣姑姑安静的给她递了一盏龙凤团茶,并没有搭话。

    “锦绣,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和本宫作对,郑家看上什么他便抢什么,这么多年来,本宫虽然没生他,但也好好的将他养大成人,他就是这么回报本宫的?”皇后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但凡陛下子嗣多,储君之位哪里轮得到他?”

    锦绣姑姑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小孩子心性,约摸觉得有趣罢了,既然陛下将白氏的嫡长女许给太子殿下做侧妃,您再为郑世子挑更好的才是,犯不着为这种事生气,左右长安城里不只白家有女待嫁。”

    “你有所不知,青阳那孩子独独钟情于白若楚啊。”皇后叹息道,“白若楚无论是才貌还是家世,都与青阳般配的很,换人议亲也不是不行,只是一时找不到好的,本宫是气愤太子的行径!”

    “圆的扁的就是他了,总好过祈王吧。无论怎样,将来太子登基还得尊您为母后皇太后。”锦绣姑姑劝道。

    皇后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也对。她对太子有养育之恩,对祈王可没有!

    只是她心里一时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圣旨一下,白若楚嫁入东宫之事就板上钉钉了,真真是气煞人也,她都忍不住怀疑太子的动机了,莫非……是那件事被太子知晓了?太子在想方设法的试探她?

    皇后镇定下来,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锦绣姑姑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喊他人进来,自己将这一地狼藉仔细清理干净。

    却说,虞向晴带着红药去了前殿,太子听见门口小太监的唱报声,这才从堆积如山的折子里抬起头来道:“马上开膳,你略坐一坐,案几上有你爱喝的花果茶。”

    虞向晴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安静的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个莲花琉璃盏,默不作声。

    片刻后,太子搁了笔,走到金盥前净了手说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让宫人们多做了几样。”

    虞向晴回道:“无妨,我让德旺把我爱吃的菜式都加上了。”

    太子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宫人们见太子不忙了,极有眼色的开始上菜,一队队的宫侍鱼贯而入,各色菜式被呈到八仙桌上,特别丰盛。

    太子见状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赶紧吃点好的吧,亲爹敲了他一百万两白银,东宫马上要穷的揭不开锅了,做太子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德旺站在太子身侧替他试毒、布菜,红药没伺候过虞向晴用膳,因此忙手忙脚的。

    虞向晴也不怪她,幸好东宫的宫人们都是惯会伺候人的,虞向晴这顿饭也算吃得津津有味,她与太子彼此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静静的享受午膳。

    酒足饭饱后,太子郑重其事的说道:“虞氏,孤有话要对你讲。”

    “说吧。”虞向晴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说道。

    “下月初五是孤的生辰,初六亦是个好日子,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孤打算那日迎娶楚楚。”太子说道。

    “是纳,正妻为娶,妾为纳。”虞向晴淡淡的纠正道。

    太子深吸一口气,妥协道:“纳纳纳。”

    “非纳不可?”虞向晴皱眉问道。

    “非纳不可。”太子答道。

    “非她不可?”虞向晴又问。

    “非她不可。”太子答的掷地有声!

    虞向晴低眉把玩着手里的莲花琉璃盏,看不出喜怒,沉默半晌后她举起手中的莲花琉璃盏,问太子道:“此物送给殿下当贺礼如何?”

    只是一个普通的佛案摆件而已,太子并看不出此物的玄妙之处,于是点了点头敷衍道:“挺好的。”

    虞向晴不阴不阳的笑了一下,回道:“我觉得也挺好的。”

    话音未落,那尊琉璃盏落地摔了个稀碎。

    “虞氏,你这是何意?”太子惊问道。

    “不值钱的玩意儿,碎了就碎了,殿下若喜欢,我殿里还有许多个。”虞向晴笑着指道,“不如太子殿下桌案上的这尊琉璃盏漂亮。”

    红药从小在虞府里伺候着,在虞向晴嫁入东宫时才被拨给虞向晴做陪嫁丫鬟的,她不了解虞向晴的脾性,此刻完完全全被虞向晴吓住了。

    虞向晴笑着吩咐别的宫侍将那尊琉璃盏洗净呈来,又边把玩琉璃盏边说道:“殿下既然铁了心纳白氏为侧妃,我岂有反对的道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愧是皇家御用之物,这尊莲花琉璃盏真漂亮,比刚刚那盏好看多了,要放些什么东西进去才能相称呢?”

    她蓦然回想起那日太子含情脉脉的看着白若楚的样子,目光微顿,而后歪着头似在比对打量什么。

    她回过神来对左右说道:“我有些体己话要对太子殿下说,你们先下去吧。”

    “不可。”太子阻止道。

    “哦,是重要的秘密。”虞向晴强调道。

    太子摇了摇头,果断拒绝道:“多重要的事都不可避人。”

    见他这么说,虞向晴没再坚持,只挥了挥手,对众宫人道:“那你们站远些,怪碍事的。”

    宫人们齐齐去看太子的脸色,太子摆了摆手道:“站远些吧。”

    众人有条不紊的离远了些,但也不敢离很远。

    虞向晴没再较真,她摸了摸头上的花髻道:“殿下,我今天的发式好看吗?”

    太子抬头瞥了她一眼,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道:“尚可。”

    “看来殿下是不满意呢。”虞向晴眸子里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拔下一支金钗来朝太子刺去,众人惊愕不已。

    “都给孤滚出去!”太子迅速喝退殿中众人。

    “太子殿下!”众人齐齐喊道。

    “滚!”太子怒斥道。

    众人瞬间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出殿外,德旺也适时的走了出去。

    太子单手握住锋利的金钗,殷红的血滴顺着他的拳头迅速往下滚落,金色的钗头离他的眼睛只有毫厘之差,他面色沉沉发问道:“为什么?”

    虞向晴深吸一口气,浑不在意的说道:“殿下这双桃花眸子着实漂亮,只看些庸脂俗粉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不如剜下来与这尊琉璃盏作伴。”

    他既然不安于做尊会喘气的神像,这对与那人极为相似的眸子长在他的眼眶里也是浪费,不如剜下来放在琉璃盏里,看着干净。

    太子只觉毛骨悚然,浑身血液倒流,一阵阵的胆寒,他沉声问道:“你可知这是弑君。”

    虞向晴嫣然一笑道:“我不杀你,只要这双眼睛,往后你把白家所有的女儿都娶了也没关系,那个白四姑娘不也挺中意你的吗?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也算佳话,只娶姐姐,冷落了妹妹,反而不美。”

    “弑君是死罪!”太子手掌处被金钗割破,钻心的疼痛刺得他额前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你不怕么?”

    “德旺出去了,想必看到刚刚那一幕的人早已被料理干净了吧,此事我知你知,天知地知,大尚律例不知。”虞向晴笑了笑说道,“还是说殿下舍得得罪京兆虞氏?”

    “你威胁我?”太子双眸赤红,怒目而视道。

    “没兴趣。”虞向晴摇了摇头道,“我只想要这双眼睛,这么美的眼睛应该只看着垂丝海棠花的,不落俗处,不视俗物。”

    虞向晴看他紧紧握住那只金钗,索性松了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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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又拔了一枚金钗去刺!

    太子迅速躲闪,行动之间很有些狼狈:“够了!”他提声怒喝道。

    虞向晴还没得到那双眼睛怎肯善罢甘休,太子躲,她提脚便追,并不放过他。

    太子倒吸一口凉气,大尚女子都是纤细柔顺的,弱柳扶风一般,哪有虞向晴这样的!上来便喊打喊杀的!

    刚刚她吃得饱,这会儿力气足足的,追得太子满殿跑,她并不落下风。

    大尚崇文好风雅,就连太子的常服都是宽袍大袖,这会儿逃起命来累赘得狠,没一会儿太子就被有备而来的虞向晴追上,她不由分说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剜他的眼睛,她不是在闹,是来真格的!

    太子不信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连个女郎都制不住,推拉之间,哐当一声,虞向晴被倒置的矮几绊倒,一个不稳身形往后仰直直的栽了过去。

    “?!”的一声,虞向晴的脑袋狠狠的磕在了柱子上,她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大红柱子上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太子心中一惊,忙凑上前去,将虞向晴手里的金钗扔掉,而后抬头试探她的鼻息,还……还好,活着。

    “来人呀。”太子连忙对着西边的偏殿喊道。

    一个腰间挎着破破烂烂的小包的妙龄少女蹦蹦跳跳的跑出来,看到地上的场景不由大吃一惊道:“阿狰,你杀人啦?”

    “嘘,别叫!”太子急道,“快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

    少女连忙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看家本事替虞向晴处理伤口,片刻之后说道:“血止住了,三日内如果醒来就无大碍了。”

    太子点点头,有些头痛。

    “皇后娘娘驾到!”德旺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哎呀,那个老妖婆来干什么?你好好的表演母慈子孝吧,我先闪了。”少女迅速跑回西偏殿。

    皇后进门的时候便是看到了这样一副血腥场景,太子满手的血,虞向晴满脸的血,她不由骇了一跳问道:“这是如何说的?”

    “虞氏因不满我娶楚楚,借机行刺于我。”太子目光闪了闪回道。

    皇后一叠声的命人宣太医,急得在明德殿里走来走去,忽然她下定决心问道:“皇儿,你打算如何处置虞氏?”

    “行刺储君,死罪,诛九族!”太子目光沉沉的说道。

    皇后想了想,弄死虞氏,这东宫将来不就成了白氏的天下!万万不可,她最想看到的是太子与太子妃离心离德,貌合神离,并不想让他们勠力同心,她没得到过的东西怎会允许他人拥有?所以虞氏还有活着的意义,虞氏这么凶,又这么眼里容不得沙子,受冷待的正室,备受宠爱的侧室,往后东宫怕是永无宁日了,正合她意。

    太子的声望在朝中弱一分,她的声望在朝中就强一分。

    皇后心中划过数个念头,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皇儿,母后知道你心中委屈,只是虞氏此刻还死不得。”

    “我要娶楚楚了,在这个关口出了这档子事儿,没得晦气。”太子佯作恼怒万分的模样。

    “无妨,先送她去京郊的庄子上住两日,也好借此机会震慑一下京兆虞氏。”皇后“出谋划策”道。

    太子做出一副实在不愿妥协,但囿于现状不得不妥协的模样。

    皇后见自己此行的目的达成了,保下了虞氏,心情着实不错,亲自给太子的手上涂药,又寒暄了一阵,这才施施然离开。

    见她走远了,西偏殿里藏着的少女又蹦蹦跳跳的出来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看你们天家打交道真心累,谁都无意处死她,还偏偏要演来演去。”

    太子坐在软榻上支颐发呆,神游天外。

    入夜,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从东宫出发,踢踢踏踏的往郊外的溶月山庄赶。